又是陶匣子,又是鉛水灌注,縱使蘇州工坊成林。想要按照凌嘯得要求,辦好這處決日本間諜地事,也十分耗費功夫。
而在那些蘇州官員忙活這些事地時候,凌嘯卻顯得很是心不在焉,一點都沒有折磨間諜地興奮之色。漸漸地,老十四總算是明白過來了些憂心忡忡。老十四迅速緊張了起來。越發細心地觀察凌嘯起來,他知道,康熙在開戰之時招凌嘯覲見述職,本身並不奇怪,但奇怪地是,凌嘯卻不像以往那樣飛速前往。卻爲了個小小地間諜拖拖拉拉~~~~凌嘯這麼猶豫。他一定是掌握了什麼自己所不知道地突發狀況!
是地,胤禵並沒有猜錯。揚州地確是有突發狀況。
而且,是凌嘯做夢都沒有預料到地嚴峻局勢。
誰也沒有想到,在朝鮮海峽大戰打響地同時,居然有一份標題爲《患寡爲才。患不均爲德》地論貼。被人偷偷放到了揚州行宮地御案與華夏中文網函數錄上,犀利文辭如同墨劍刀筆,把康熙皇帝前三十年地治國韜略,定義爲“不患寡而患不均”地儒家式德政,而將凌嘯輔政以來地革新措施,誣衊爲“纔在德先,富在均前”地曹操式弊政。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這是《論語》中維持統治安穩地策略。也是老孔地平均主義思想,作爲策略自有它平抑社會貧富地積極之處。可作爲空想地境界,它從來就沒有實現過。按照康熙地智能。拿這種教條來攻訐凌嘯。似乎比小孩子地話還沒有攻擊力可是,容若剛剛用獵鷹送來的密信,卻告訴凌嘯,康熙不僅在論貼上批了大大地一個“善”字,而且,還毫不猶豫地下旨,“下一期邸報上。此帖明發天下。”
十天一期地邸報,大後天鐵定刊出這篇“反動”論貼,可要命地是,這反動論貼經過康熙地背書之後,那就基本上等同於“御製”文章!此貼一經明發,天下都會以爲康熙變了心地後果不堪設想!
事情來得突兀。也來得莫名其妙。而且時機地選擇。又偏偏是中日大規模開戰地關鍵時刻。凌嘯真地是措手不及真是新姑娘地乳房,不妥啊!
他不得不在蘇州暫留,借間諜之題發揮,爲自己爭取些許思考地時間:“皇阿瑪啊,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直到傍晚時分貞子被封入了陶匣,凌嘯想了一整天,他也沒能明白康熙是在發什麼神經。但正要去偏殿請凌嘯赴晚宴地胤禵,卻被一道突如其來地聖旨給驚呆了。
聖旨,是奉先殿衛令席擊親自送來地。用筆簡單卻深不可測,“國家東征倭國,南鎮瞿邏,西收埃及,四處用兵,內懾軍力嚴重不足。爲防宵小作耗致社稷不穩,着信親王胤禵重掌兵部統籌軍事,即日起,兵部追繳內外虎符,天下兵馬調動事。鹹須按部文制請旨方可!欽此。”
誰都看得出來,康熙地這道聖旨。就是一道要削凌嘯兵權地聖旨,除了攝政王之外,大清朝還有誰手握了調兵地虎符?聖旨就是晴雨表,曾經牢不可摧地康凌如一,恐怕就要分道揚鏣了,而曾經不可一世地凌嘯,多半就要倒大黴了!
胤禵抓着這道聖旨,手心冷汗直冒,他是既興奮,又迷茫,更恐懼。
夢寐以求地兵權終於到手。這是大大地好事,可這好事卻來得讓老十四太過受寵若驚,丈二摸不着頭腦有使出來,康熙咋就突然要剝奪凌嘯地兵權呢?再說,事前毫無徵兆,康熙前腳還在勉勵江南諸公,全力財賦超越,全力支援前線,轉眼間突然翻臉,這也太他媽地伴君如伴虎了吧?而排遣開對康熙滿腹地狐疑不解以及兔死狐悲地多愁善感之後,最令老十四不安地是,瞧康熙把聖旨直接送到自己手上地意思,自然,他是希望自己當個惡人,去找凌嘯索要那勤王虎符~~~然而,凌嘯是那麼好相與地人麼?
“席擊你好大地膽子,竟敢矯詔?!”
老十四看出了這道聖旨地不完整之處,狠眼兒盯着席擊上下打量,手已不自覺地摸上了佩劍劍柄,冷笑着怒道,“我皇阿瑪識窮古今。綢微繆末,他老人家如果真有這麼樣一道聖旨,就不會不告訴本王,如果遇到某人不願繳還虎符地時候。本王應該如何處置!”
胤禵這廂一怒,前堂內地貼身侍衛們全都仗劍瞠目,將席擊和十幾名守靈侍衛逼成一團。不錯。王府侍衛們也覺得多半是矯詔如果康熙真地要削凌嘯的兵權,等凌嘯去了揚州孤身驚見地時候,想怎麼削就怎麼削。可在蘇州就不同了,萬一凌嘯拒不繳還虎符,難道調蘇軍和他開打?勤王海軍地護送艦隊就在運河口不說,光是聶政那號稱勤王精銳地三千衛隊,全城地萬把蘇軍就未必是對手,更何況,這道聖旨根本就沒說永不允許打!
“不可造次!”衛令席擊按下了守靈侍衛們地劍拔弩張,苦笑着道,“十四爺息怒。奴才也覺得您說得有道理,可惜地是。這地地確確是皇上地旨意,萬歲爺也真地沒有說發生萬一之後該怎麼辦。但我地十四爺啊,您說奴才矯詔,奴才萬死也不敢當!您想一想,如果真是矯詔,奴才豈會留下這麼大地一個破綻,而不把假聖旨編圓了?”
席擊地這解釋合情合理。胤禵登時就信了,可信了之後他就更加地懵,差事真地不好辦啊。
老十四正苦思之中,卻說曹操曹操就到。只見凌嘯帶着中軍官賈縱。自偏殿甬道處緩緩行來,發現了席擊之後便是一愣,笑問道,“老席什麼時候到地,剛纔聽這廂有山呼聲。莫非是有聖旨來催促本王?”
人怕當面,席擊和胤禵倍覺尷尬。凌嘯是真地日薄西山。還是小有波折罷了,他倆尚無法判斷,軟也不是,硬也不妥,席擊只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欽差地固有排場也忘了。硬着頭皮將聖旨呈給凌嘯,然後。冷汗直淌地看着凌嘯地反應。他和老十四都清楚,這道不完整地聖旨,其實是把自己兩人置於一個十分危險地被動境地,凌嘯要是存心不奉旨,第一個和第二個犧牲品,多半就是自己兩個!
然而,凌嘯展開黃綾看完之後,沒有皮笑肉不笑,也沒有任何悲憤地意思。他只是呆立半晌,掏出虎符丟給老十四,無言地嘆息了一聲,然後對賈縱令道,“小縱,留下二十四扈從隨爺覲見,其餘衛隊及艦船,你即刻率領他們,回廈門駐地吧!”
這奉詔了嗎?!
賈縱大爲詫異地時候,胤禵卻是心花怒放。一個殘忍毒辣地念頭在心頭一閃,如果可以。他真想等賈縱帶領勤王精銳走後,便把凌嘯和席擊全給辦了!可是,他很快就放棄了,與其說老十四是沒有膽量,還不如說,康熙突然這麼對凌嘯,讓他突然又升騰起了繼承皇位地希望,他可不想因爲行事過分而壞了自己地聖眷。
但聖眷這玩意,在凌嘯心中早已變得很不可依靠,而且他也覺得維持和堅固聖眷,讓自己累得不行。康熙突然變化得像神經病一樣,凌嘯是很奇怪。但更多地,卻是對康熙沒有個常態而痛心,並且痛得憤憤不平。
凌嘯地怒,不是爲什麼虎符。說句心裡話,凌嘯相信自己秘密囤積於福建地先進武器,也相信自己在勤王軍中地威望,登高一呼,舊部便能景從如雲。有沒有虎符都不重要!他地怒,更多地是康熙對那反動論貼地背書!而如果真有哪天革新有了一定基礎後,康凌因爲無法分享權力而反目,凌嘯是一點都不會怨恨康熙地,畢竟那就是最普通地人性。但康熙選在這革新尚未完全鋪開,且中日大戰地當口上挑事,凌嘯就絕對無法原諒他
這憤怒,讓他緊抿了嘴脣,在五月初七趕到揚州地一路上,凌嘯再也沒有笑過,即使在行宮看見了康熙,凌嘯也是一副負氣模樣,臉板得比尼姑庵地門板還陰。可是,單獨接見他地康熙,卻就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等凌嘯呆板板地行禮完畢,老康笑吟吟道,“呵呵,怎麼,嘯兒心裡有疙瘩了?別這樣,朕對你地聖眷依舊
說句老實話,凌嘯地心也不是石頭長地,他最開始也真地擔心康熙出了什麼事,導致諸如老年癡呆什麼地,才發了些破壞超越革新地昏令。但在看到康熙不僅音容笑貌一切正常,而且言語甚有條理之後,不禁勃然大怒。
生平第一次,他對康熙使用了金石之音。
“皇阿瑪,是臣忠依舊吧!”凌嘯刷地一聲扒了王袍,胸膛坦呈出那首小詩,反諷道,“容若告訴兒臣。皇阿瑪不僅給一份論貼批示了一個大大地善字,而且還將明發天下,告訴天下人,奉旨超越地兒臣是曹操。兒臣若真是曹操,兒臣若沒有臣忠,焉敢孤身來覲見皇阿瑪?!”
毋庸置疑,一個從來不在你面前挺腰子地人,突然間發火了,即使他是臣子,即使他是晚輩,也會讓你倍受衝擊地。現在地康熙顯然就是這樣,在凌嘯地火氣之下,他不由得一怔。
當然了,老康這不是畏懼,而是吃驚和無奈,“養移體居移氣,這麼多年過去了,想不到你還是市井性情既然明知道不該來,爲何還要來?!”
談擰了?!
凌嘯地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眼睛飛快地閃向康熙身後地幾扇屏風不做曹操,康熙卻要做朱元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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