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煦路23號的慘案震驚了法租界,一些老牌的資本主義國家,比如英、法、美、德、日等國紛紛發聲,譴責發生在租界內部的暴行,要求租界公董局儘早破案,嚴懲兇手。
發生了這麼大的案子,幾位董事都已經慌了。他們都知道福煦路23號是幹什麼的,每年都從詹姆斯手裡得到大批的孝敬,還有不少額外的分紅,那簡直就是他們的錢袋子。如今有人不但動了他們的錢袋子,而且把整個袋子都掏空拿走,這就和動了他們家的祖墳沒什麼區別。
法租界的巡捕房就和炸了窩的螞蟻一般,再也沒有往日頤指氣使的氣象,每個人都像死了爹似的,哭喪着臉。
上頭有命令下來,這次若不能在三天之內破案,不管是誰,全都要打包回家,一個不留。有了這層壓力,那些巡捕們拿出比平日多了一倍的氣力,滿大街小巷地亂串,希望能發現一絲線索。可是兩天過去了,那些作案的人員和工具就像飛上天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巡捕房內,幾個法國督察長坐在一起,召集手下商量。畢竟只剩下一天時間,要是再這樣下去,只怕大家都要完蛋。
就在大家都愁眉不展的時候,一個體格偏胖、滿臉橫肉的傢伙主動站出來。
“各位督察長,我有個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一個法國督察長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似的,連聲催促道:“黃探員,我記得你。你一向機靈,鬼點子較多,快說,究竟是什麼樣的主意?”
那個姓黃的傢伙受寵若驚地說道:“費沃利先生,沒想到您還記得我。我的想法是,既然我們沒有任何線索,也沒有找到負責的詹姆斯先生,爲什麼不把一切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就說他監守自盜,賊喊捉賊,已經畏罪潛逃。另外上海灘這麼多地下幫派,隨便找一家沒有背景的,就說是他們配合詹姆斯做下這個大案,我們再收買一個他們內部的死士,讓他出面指認。到時候把人一殺,把詹姆斯一通緝,豈不兩全其美!”
幾個法國佬一聽,孃的,還可以這麼破案,這華夏人真是狡猾。不過病急亂投醫,反正時間緊迫,要麼胡亂結案,要麼捲鋪蓋回家。兩下一權衡,當然知道該如何選擇。
“好,就按照黃說的辦法來辦理。還有一天時間,大家都動手幫忙,把案子做實,保住咱們共同的飯碗!誰要是泄了底,走漏了風聲,就是和咱們巡捕房上下百十號人過不去,人人得而誅之!”
第三天期限剛到,法租界公董局便爆出消息來。這次福煦路23號的案子,居然是負責人詹姆斯與上海灘國民共進會的餘孽應阿九等人內外勾結做下。後來因爲分贓不均,詹姆斯開槍打死應阿九,攜帶款項和貨物出逃,只抓住幾個國民共進會的餘黨。
因爲詹姆斯的失蹤,加上共進會一名成員出面指認,巡捕房又把自己抄到的一批煙土忍痛拿出來冒充贓物。就這樣,一樁驚天動地的大案,被法租界巡捕房的一干人輕巧地遮掩過去。公董局那幫傢伙只要有了說辭,誰還願意去分辨事實的真假,不但一口咬定是詹姆斯所爲,而且將破案有功人員盡數升職加薪。那個出了主意的黃姓探員,這次居然也升爲探長,倒是意外之喜,惹得一干華人探員紛紛豔羨不已。
過不了多久,法租界各大煙館又從其他渠道重新進了一批煙土,閉門多日的煙館重新開張,菸民們進進出出,日子又恢復了常態。只有那個被稀裡糊塗送上去舊金山輪船上的詹姆斯,懵懵懂懂之中還在海上漂泊。等到他知道消息以後,知道不能回上海,也不能回國,便隱姓埋名,跑到金礦做了一名礦工,後來娶妻生子,活過八十歲,也算得了善終。
孔熙得了十分之四,去了打點之後手中仍舊寬裕,對孫先生的支持也就越來越大,受到孫先生親自寫信表揚。王雅樵這一錘子買賣做下,頓時改變了捉襟見肘的現狀,手下弟兄們都得了一大筆安家費,斧頭幫上下一心,凝聚力戰鬥力爆棚,很快就在上海灘殺出了名頭,成了一匹黑馬,實力直追青紅兩幫。
王夢熊出了主意之後,便不再關注後續的事情,而是專心學業,練習自然功,日子過得甚是逍遙。
臨近年底之前,學堂公佈了考試成績。王夢熊雖然很小心地故意答錯了一些試題,但還是以總成績第一名排在榜首,不出意料地又升了兩級,直接升到了西一齋。按照後世的算法,這已經相當於小學六年級的水平。
放假之前,王夢熊收到了曾經的代課老師李廣侯先生託人捎來的一副字畫。上面畫着水仙花,還題着一首詩。
“人生如夢耳,哀樂到心頭。灑剩兩行淚,吟成一夕秋。慈雲渺天末,明月下南樓。壽世無長物,丹青片羽留。”
王夢熊將這副字畫找人裱好,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這東西可不多見,若是日後傳給子孫,那也算得上傳家之寶了!
“要是能夠讓李老師再把那首送別寫下來就更好了,擱在後世,怎麼不得值上百萬?”王夢熊貪心不足地想着,讓遠方的李廣侯老師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學堂放假之後,王夢熊的日子越發悠閒起來。大世界這邊顧傳標已經不讓他登臺表演,生怕對他將來的名聲不好。至於王雅樵那邊,他也不想總去露面,免得將來被打上斧頭幫的記號。
思來想去,覺得沒什麼事兒可做的王夢熊動了旅遊的念頭。正巧這時候收到師傅杜心五的來信,讓他去北京一趟,和那些未曾謀面的師兄們見見面。正中下懷的他連忙拿了信去見顧傳標,說了自己的打算。
顧傳標這時候雖然已經不把王夢熊當小孩子看待,但仍舊不放心。
“要不,我讓傳祺陪你一起去,路上也好照看你?”
“行了,行了!班主要真打算爲我着想,就打消這個念頭。要是帶上她,指不定誰照顧誰呢!”
王夢熊現在一看到顧傳祺就頭大,或許是沒怎麼念過書的原因,每次放學後顧傳祺總是拉着他問學校的事情。王夢熊講的口乾舌燥,她卻津津有味,搞到後來王夢熊回來就像做賊似的,躲着那丫頭。
“背後說我壞話,被我抓住了吧!”
顧傳祺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出來,指着王夢熊的鼻子,一臉生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