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寇們瘋狂的衝擊着盾陣,喊殺聲震天。他們不斷從各處突破,奮勇殺進隊陣。
周顯剛用槍刺死一名匪寇,卻見另一名匪寇持刀向自己頭頂砍來。一股勁風壓頂而來,帶着不可阻擋的氣勢。此時周顯的槍頭還陷入在匪寇的身體,想要再次舉槍去擋已經完全來不及了。周顯心頭閃過一些悲涼,閉目待死。
“當”的一聲,周顯並沒有感受到疼痛,不是他被劈中。
周顯睜開雙眼,發現那劈來的一刀是被周泰持斧擋了下來。他斧頭上舉,先是擋下那名匪寇劈來的一刀,接着翻轉斧頭,用斧背狠狠的砸在那名匪寇的腹部。那名匪寇悶哼一聲,直直向後倒去,並連帶撞到了好幾名匪寇。
周泰嘴角上撇,向周顯笑道:“小叔,小心點。”
周顯心頭一熱,點了點頭,從匪寇身上抽出長槍,再次奮勇出槍。
官軍的損失在不斷加重,剩餘的百餘人且戰且退,最後全部退守到兩座箭樓之上。他們佔據高處,以長槍手牢牢守住上樓的階梯。匪寇人數雖然衆多,但在狹窄的階梯上,一次僅能通過幾人,完全無法發揮出他們的優勢。反而處處受制,猛衝了十餘次,損傷無數,但始終無法攻上去。
周顯向對岸看了看,有幾十個匪寇正在清理橋面上的屍體。不久之後,更多的匪寇就會通過小商橋到達跟前。他所退守到的那個箭樓,有大約四五十人,比着退守到旁邊的那座箭樓的人數少些。但所有的火銃手都在這裡,防守起來反而更爲容易。每次攢射過去,都能大量殺傷匪寇。
扒山虎仍在對岸,他騎在一個高大駿馬之上,臉色冷然,隱隱約約有一股怒氣。他沒想到本是一場簡單的追擊戰,最後卻成了現在的這種局面,死傷之大遠超預期。但好在郾城縣令還沒有逃脫,最後無論是活捉他,還是殺了他。然後兵臨郾城,都可以極大打擊守城士卒的士氣,一舉拿下郾城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當清理完橋面的屍首之後,他躍下駿馬,讓旁邊的親衛擊響了鳴金。匪寇聽到聲響,緩緩向後退去,不一會就退到了弓箭射程之外。在數十個匪寇的護衛下,扒山虎登上橋面,朝向周顯他們高聲喊道:“上面的人給我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識趣的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我還可以饒你們一命。稍延片刻,我讓你們全部死無葬身之地。”
周顯呵呵直笑,朝向旁邊道:“這匪寇還學會攻心了。眼看攻不下這裡,就想讓我們主動下去投降。兄弟們,要不我們就聽了他的話語,將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交給他們手裡,並祈求他們可以言而有信。”
匪寇的信用,每個人都知道,周顯用這樣的話語提醒衆人。
張虎受了重傷,一直靠牆坐着,聽到周顯話語,似乎沒明白他內含的深意。怒聲道:“投降他奶奶,老子從來不相信這些匪寇。要去你們去,老子就呆在這裡,等他們過來殺我。”
周泰看着罵罵叨叨,每說一句就噴出一口鮮血的張虎,淡淡笑道:“虎哥,受傷了就好好躺在那裡吧!大好男兒,哪有投降匪寇的道理?”
周顯掃視了一下四周,開口問道:“你們呢!可有想要投降他們的?現在下去,我絕不攔你們。但是再晚一會,想要後悔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剩下的衆人彼此望了望,臉色間雖有猶豫,但卻無人下去。
周顯立起身子,走到下面的匪寇不能看到的一個暗角處,朝對面箭樓上的李振聲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長弓,然後指了指扒山虎所站立的地方。後者會意,笑着點了點頭。
兩座箭樓上的弓箭手紛紛擁到箭樓的側邊上,暗暗拉緊了手中的長弓。周顯看到扒山虎仍在那裡不住的勸降,微微一笑,揮手向下,大聲喝道:“放!”
一時間飛矢如蝗,一起射向扒山虎。他的反應尚快,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危險,一個打滾便躲到了盾牌之下。但他周圍的匪寇卻沒有那麼幸運了,一片箭雨過去,非死即傷,轉眼間便死傷了數十人。
扒山虎連滾帶爬逃到射程之外,怒聲狂吼道:“給我攻過去,將柴火堆在下面,燒死他們,全部燒死。”
火光四起,到處都是嗆人的煙霧。雖然弓箭手不斷引弓射擊,但匪寇數量太多,他們還是不斷將木柴添在火堆之上。火苗躥的有一丈多高,炙熱的火焰讓呆在上面的人感到如同火爐,豆大的汗水貼着臉頰滑落。每個人都貼緊了地面,呼吸着那一丁點的新鮮空氣。
“噠噠”的馬蹄聲猶如雷動,由遠及近的傳來,匪寇的歡呼聲逐漸變成了慘叫聲。周顯站起身來,朝下遠去。遠處煙塵滾滾,一支騎兵大隊猶如一支箭頭般殺向敵陣,後面跟着更多的步兵大隊。
開始尚有不少匪寇抵抗,但起初的艱難攻戰早已磨消了他們的鬥志。剛一交戰,便瞬間潰不成軍,接下來便是單方面的屠殺。兵敗如山倒,潰敗的匪寇扔下旗幟、武器,漫山遍野,像沒頭蒼蠅般的四處奔逃。
無數人擁入河道,陷入淤泥之中,箭簇毫不留情的射來,鮮血染紅了整個河面。此刻的他們再也顧忌不上什麼寒冷,疼痛,毫不留情的踏着同伴的屍首,帶着滿身的淤泥、鮮血擁過河岸,奪命而逃。
是日,匪寇大敗,官軍大勝。
夕陽西斜,金色的光芒一傾而下,配上滿地的鮮血,顯得尤爲奪目。火苗已經被後續趕來的官兵撲滅了大半,剩下的人依偎在一起,享受着火苗帶來的暖意。
最初堅守小商河的兩軍合在一起有七百餘人,但此刻所剩只有一百人左右,還人人帶傷。逝者已去,活着的人亦是爲他們而活。人人臉上帶着笑意,沒心沒肺的指着對方的慘樣大加嘲諷,肆無忌憚的恣意狂笑。
林豹命人帶來了不少好酒,除了重傷的張虎等人因爲被醫官帶走醫治而無福消受之外,剩餘的人都喝了個寧酊大醉,連李振聲也不例外。等到所有人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天色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