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夫那些親朋好友裡面,有個見多識廣的,問漁夫,你們兩口子最近是不是吵架了?漁夫說,昨天剛吵了一架,那人說,女人受了委屈就愛哭,這是你老婆的眼淚流進了魚湯裡,魚肉變苦了,以後家裡再有客人,就別再讓你老婆做飯了。
漁夫聽了,趕忙自己又煮了一鍋魚肉,衆人一嘗,味道極其鮮美。漁夫的老婆呢,喝了一口魚湯,臉上立刻有了笑容,皆大歡喜。
從那兒開始,漁夫家裡再有人做客,漁夫就會親自下廚,而且和老婆吵過架以後,趕緊燉上一鍋魚湯讓老婆喝,他老婆喝了以後呢,立刻就跟漁夫和好了,很神奇。
後來,漁夫把魚湯這件事告訴了他的街坊鄰居,那些男人們紛紛效仿,就這麼的,我們這一帶男人做飯的風俗,也就流傳了下來。
當然了,這故事可能不是真的,但是我們這裡的男人確實都會做飯,而且一般都是在家裡來客人的時候。
言歸正傳。這時候的時間,也就二更天,晚上十點鐘左右。
王大河把我太爺領到王老大家裡以後就出門追攆河怪了,家裡就剩村長王老大和我太爺兩個人。
爺倆兒喝着酒,王老大把村子裡鬧“河怪”的事兒,從頭到尾跟我太爺講了一遍。
前面說了,每逢清明、七月十五、十月一,我高祖父都要帶上我太爺回家上墳,還要帶着我太爺到這些親戚朋友家裡拜訪、串門兒。
在我高祖父跟他們喝酒聊天當中,很多人都瞭解到,我太爺繼承了我高祖父的衣鉢,從十歲起,開始跟我高祖父學這些抓鬼驅邪的手藝。在外人看來,我太爺聰明機靈,悟性極高,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抓鬼驅邪的本事,也應該學全了。
因爲我高祖父現在不在三王莊,這個時候的村長王老大,就把希望全部寄託在了我太爺身上。
王老大跟我太爺說的這河妖的事兒,還要從半個月前的一天晚上說起。
那天晚上,天兒挺熱,三王莊裡有個在河上靠擺渡爲生的村民,名叫王三兒,因爲天氣炎熱,這王三兒貪圖河上有風、涼快,吃過晚飯以後又回到了船上,把船停在河裡一片水流較緩的地方,把船篷兩頭兒的粗布遮簾兒撩開,迎着河風睡在了船篷裡。
睡到半夜,船篷外面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哭聲,聽着還挺瘮人,女人哭喊着求王三兒救命。
王三兒立刻驚醒了,但是在他醒來的這一瞬間,女人的哭喊聲突然跟着就停了,王三兒迷瞪着眼睛,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船篷外靜悄悄的,一點聲兒都沒有,王三兒覺得自己可能做了個夢,也就沒在意,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可是,等他剛剛睡着,耳朵眼兒裡又聽到那女人的哭喊,依舊哭喊着求他救命,女人這次還說,水裡很冷。
王三兒打了激靈,又醒了,但是女人的聲音跟着又消失了。
王三兒眨巴眨巴眼睛,心裡納悶兒,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又仔細聽了聽,船篷外還是靜悄悄的,除了輕微的潺潺流水聲,再沒其它的。
聽了一會兒,王三兒在心裡罵了一句,閉上眼睛接着再睡,可是,他這次再也睡不着了,在船篷裡越躺越精神。
想想剛纔夢裡那個女人的聲音,王三兒覺得非常真實,不像是自己做的夢,於是心裡忖摸着,保不齊河面上真有個女人落水了?
話說這王三兒都二十好幾的人了,到現在還打着光棍兒,對於女人落水這種事兒,他比誰都敏感,萬一是個大閨女落水了呢,他這時候做件好人好事把大閨女救了起來,人家一看,這人不錯,要以身相許,那他就不用再打光棍兒了。
王三兒心裡想的挺美,美滋滋的,鬼使神差地從船篷裡爬了起來,點着船上的燈籠,提上燈籠出了船篷。
船篷外面挺黑,王三兒提着燈籠朝河面照了照,河水裡立刻映出出一個扭曲模糊的燈籠倒影,活像只鬼眼,看上去詭異森森的。
王三兒藉着燈籠光把蓬船附近這片水域來回瞅了瞅,河面上啥都沒有,河水裡黑乎乎、靜悄悄的。
王三兒頓時在心裡罵自己白癡,想媳婦都想瘋了,這大半夜的,哪兒來的大姑娘落水。失望之餘就準備鑽回船篷。就在這時候,他眼角的餘光裡冷不丁瞥見左舷船幫子上有個白森森的東西。
王三兒趕忙把燈籠轉過去,朝那東西一照,啊!王三兒驚叫了一聲,向後踉蹌倒退幾步。
左舷船幫子上,抓着一隻白森森的人手!
王三兒嚇得差點沒尿褲子,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不過,他還算理智,並沒有給嚇昏頭,提着燈籠,踉踉蹌蹌跑到船尾,抓起船尾的船槳拼命搖了起來。
王三兒打小就聽村裡老人們講過“水鬼扒船”的故事,水鬼,也就是淹死鬼,說那些水鬼最喜歡半夜在水面上出沒,但凡見河面上有船,就會悄悄漂過去將手扒在船幫子上,這時候船上的人要是不注意,從它們的鬼手旁邊經過,就會被它們冷不丁抓住腳脖子拖水裡。
老人們還說,淹死鬼不能投胎,必須拉個活人下水,找到替死鬼才行,那被水鬼拉進河裡的替死鬼呢,還會接着再拉別的活人當替死鬼。
這時候的王三兒,再也不想啥大姑娘小媳婦兒了,小命兒要緊,拼命搖槳,想着趕緊把船靠岸,等上了岸,水鬼就拿他沒轍了。
可是,怪事兒來了,這時候任由王三兒怎麼搖,船槳打的水面啪啪直響,那船隻是在原地來回打轉轉,一點都不往岸邊靠,就好像船底給一個大漩渦吸住了似的。
王三兒更害怕了,兩條腿都哆嗦起來,也不敢再搖船了,把船篷兩頭兒的遮簾放下,提着燈籠躲進了船篷裡,燈籠放在腳邊,蜷縮在船篷一角,渾身哆嗦成了一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河面上“忽”地颳起一陣邪風,跟冬天刮的東北風似的,如哭似泣,呼呼有聲,船篷兩頭兒的布簾噼裡啪啦亂抖起來,整個兒船身也跟着搖晃了起來,就好像水鬼發了火兒,想要把蓬船掀進河裡。
王三兒嚇的心膽俱裂,“啊”地一聲大叫,抱着腦袋趴在了船板上,與此同時,褲襠裡熱流涌動,刷地尿了一褲子。
不過很奇怪,王三兒這一尿褲子,船篷外面的邪風立馬兒就停了,河面在一瞬間恢復平靜,就好像剛纔那股邪風從來沒颳起過似的。
這時候,王三兒將抱着腦袋的手鬆開,哆哆嗦嗦在褲襠那裡摸了一把,溼乎乎的,還有股尿騷味兒,他這時候又想起村裡老人們講的,髒東西都害怕童子尿,光聞到這股子尿騷味兒都能躲老遠,剛纔那股邪風說不定就是給自己的尿味兒嗆跑的。
想到這兒,王三兒心裡立刻踏實了不少,很慶幸自己沒娶媳婦兒,還留着童子身呢。
又過了好一會兒,聽着外面再沒啥動靜,王三兒膽子又大了一些,手腳並用,爬到船篷布簾那裡,把布簾撩開一條縫,戰戰兢兢朝外面瞅了一眼。
船篷外面,黑乎乎的,啥也看不到,王三兒覺得那水鬼肯定已經走了,...
給自己一泡尿嚇走了,於是從船板上爬起來,提上燈籠,仗着膽子撩開布簾往外照了照。
這一照不要緊,又給他嚇了一跳,扒在左舷穿幫子上的那隻白森森的人手,還在!
就在這時候,河面上飄飄忽忽傳來一串女人的哭聲,嗚嗚嗚嗚。
“救命呀——!求求你——!救救我呀——!”
“哇!我哩娘咧——!”差點沒把王三兒的苦膽嚇破,手一哆嗦,把燈籠也扔了,燈籠落在船板上以後,“噗”一下滅了,就像被鬼吹滅了似的,船篷裡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與此同時,王三兒渾身一激靈,感覺自己好像已經不在船篷裡,在一個漆黑的冰窖裡,而且有人正站在他身後,給他脖子裡呵涼氣兒,渾身都起了層雞皮疙瘩。
王三兒歇斯底里大叫起來,沒頭沒腦鑽出船篷,慌亂中,他看到了船尾的那支船槳,幾步竄過去,玩兒命地搖了起來。
這一次,船動被他搖動了,一直劃到河岸邊兒,王三兒跌跌撞撞下了船,啥也顧不上了,一口氣跑回了家。
到家以後縮在牀上,一直哆嗦到第二天中午。
下午,王三兒從牀上下來,找他二哥王二兒說這件事。王三兒的二哥王二兒,這人膽子比較正,也是在河裡討飯吃的,靠打漁爲生。
一聽王三兒說昨天晚上有水鬼扒船,還有女人哭聲,王二兒不以爲然,因爲三王莊這一帶,從沒聽說過鬧水鬼的,王二兒認爲王三兒一定是昨天夜裡在船篷裡睡毛楞了,這些都是他做的夢。於是,帶着王三兒到河上找王三兒的蓬船。
昨天王三兒從船上跑下來的時候,並沒有把蓬船拴在河岸邊的固定木樁上。
船是跑河人的命根子,船要是沒了,就等於飯碗沒了,必須得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