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快過來,奶奶在這兒呢,黃河,快過來,奶奶在這兒呢……”
從大門裡傳來的居然是我奶奶的聲音,看着黑漆漆的大門裡邊兒我愣住了,同時感覺奶奶這時候的聲音聽上去飄飄忽忽的,很不真實。
“黃河,趕緊進來呀,奶奶這兒有好多好吃的,快進來呀……”
一聽這話,我立馬兒回過神兒了,對着大門裡喊了一句:“去你的好吃的吧,俺奶奶根本不會這麼說話!”說完,我朝大門裡“呸”地吐了口唾沫。
天生不會笑,一哭鬼神驚,唾沫和血都是辟邪的,特別是我自己的,一口唾沫吐下去,整個兒宮殿式的高牆大院霎時間沒了,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似的,憑空消失在了我眼前,當時我並不覺得是自己這口吐沫的功勞,還沒等我鬧明白眼前的狀況,一股冷風吹到身上,我狠狠打了哆嗦。
眨了下眼睛再一看,我面前竟然是空的,遠處山巒疊嶂與天相接,從我這裡看過去有種一覽衆山小的感覺,我下意識低頭一看,我前面居然是懸崖,我雙腳就停在懸崖最邊兒上,要是再往前邁一步就得摔下去。
我小身板兒上立馬兒冒了汗了,不過還等沒想明白這是咋會回事兒,身後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好像有人朝我這裡快速跑了過來,我回頭一看,不是別人,強順,強順不知道啥時候從那大石頭後面繞出來,正快速朝我這裡跑過來。
不過,我突然感覺這孩子有點兒不對勁兒,到底那兒不對勁兒我也說不上來,可能是臉色太不對勁兒吧,剛纔臉上是白漆漆的,現在是白裡發暗,遠遠的看過去就他那張臉最奇怪,而且面無表情,就跟張死人臉似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別看我這時候年齡小,我的防範意識可不低,打小聽着奶奶講的那些離奇故事長大的。我立馬兒意識到這時候我不是在做夢,就是中了啥畜生的幻像,就跟當年我太爺中紅毛狐狸的幻像一樣,不過,我不知道自己該咋從這幻象裡出去。
我下意識離開懸崖邊兒,朝裡面走了幾步,因爲我看強順那架勢,好像是跑過來推我的。
果不其然,等強順跑到我跟前以後,二話不說,用他那雙死人眼冷冷瞪着我,擡手就往懸崖那裡推我,還好我早有防備,身子朝旁邊一躲,一隻手順勢抓住了他的肩膀,猛地往身後一拽,強順立馬兒給我拽了一個趔趄,不由自主朝懸崖那裡衝了過去。
我見狀心裡頓時一跳,再怎麼說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不想他摔到懸崖下面去,一轉身,又趕忙追過去拉他,等我跑到他跟前,他猛地一轉身,反手把我給揪住了,他這時候身子是向前衝的,猛地一轉身揪住我,腳下就失控了,直接朝地上摔去,我是向前跑的,他猛地停下來反手揪我,我也收留不住,兩個人撞在一起,同時翻在了地上,我們這時候距離懸崖邊兒也就三四米遠。
我想從地上爬起來,強順這時候卻像中了魔障似的,沒等我爬起來,他用兩隻胳膊抱緊我就往懸崖那裡滾,這架勢根本就是不要命了。
我當然不可能束手待斃,奮力掙扎,平常我們就經常這麼摔跤玩兒的,強順沒有我個頭兒大,力氣也沒我大,根本就摔不過我,不過,今天可不一樣了,他就跟個卯足勁兒的小牛犢子似的,渾身的蠻力,我還真弄不過他了,噗通噗通滾了沒十幾下,我們兩個已然滾到了懸崖邊兒上,再滾就掉下去了,我頓時大急,把雙手抱緊他奮力朝懸崖裡面滾,撲撲騰騰幾下以後,又給我滾回去一兩米,緊跟着,強順的蠻勁兒又上來了,一口氣抱着我又滾到懸崖邊兒上,導致我半個身子都懸空起來,我頓時又急又害怕,大聲喊了起來,“強順,是我呀,我是黃河呀,趕緊放開我,咱要掉下去了。”
懸崖邊兒上冷風嗖嗖的,我一邊喊,一邊悚起膽子朝下面看了一眼,懸崖下深不見底,看着都叫人心驚膽戰,我身上冷汗又冒了出來,這要是摔下去,骨頭都得摔碎嘍。
強順這時候惡狠狠瞪着眼睛把我壓在身下,他只要再朝輕輕一滾,我們倆都得摔下去。
就在他準備再次滾動的時候,我突然急中生智,擡手一把揪住了他的長頭髮,小時候強順頭髮很長,還帶着自來卷兒,跟個女生似的,每次跟他打架,一揪住他的頭髮他就沒轍了。
我揪着他的頭髮往懸崖裡邊兒一扯,他居然好像不知道疼似的,頭都給我揪着頭髮扯歪了,卻沒有絲毫鬆開我的意思,就見他一呲牙,身子再次一用力,我心說,完了,這下可真完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也不知道從哪兒滴下一滴血,剛好滴在了強順的額頭上,強順頓時狠狠打了激靈,緊跟着,眼睛一閉,整個人像沒了筋骨似的,癱在了我身上。
我頓時長長鬆了口氣,心臟“噗通噗通”跳成了一個兒,扭頭再朝懸崖底下看看,依舊叫我覺得心驚膽戰。
我怕夜長夢多,一使勁兒,把強順從我身上掀了下去,這時候我也顧不上理他了,自己撒腿朝懸崖裡邊兒跑了幾步,感覺安全了,一屁股坐地上呼哧呼哧喘起了氣。
與此同時,我發現自己臉上也全是汗水,手在額頭上一擦,手背立馬兒傳來火辣辣的疼,把手放眼前一看,手背上磕破一大塊兒皮,估計是跟強順在地上翻滾的時候磕破的,血正在一點點兒往外流着,我這才意識到,剛纔滴在強順額頭上的那滴血是我的。我把傷口放到嘴上允了起來。
歇了好一會兒,感覺自己的氣兒喘勻實了,我從地上慢慢站起來,朝懸崖邊上的強順走去,我當然不能叫他躺在那裡,萬一他一翻身,掉下去咋辦。
不過,我剛走到強順身邊,強順猛地把眼睛睜開了,擡手把額頭上那滴血一擦,“騰”一下,木棍兒似的從地上直挺挺立了起來。
啊!我頓時嚇了一跳,這時候啥也顧不上了,連想都沒想,條件反射似的,擡腿朝他小肚子上踹了一腳,當地,給我踹個正着,整個人朝後一退,後面就是懸崖,強順一腳踩空,緊跟着,啊地,拖着長長的驚叫從懸崖上摔了下去。
這一刻,我感覺自己整個兒都癱了,心裡有股子說不出的痛苦滋味兒……
忽地!下一秒,我從地上坐了起來,強順的驚叫聲似乎還在耳畔迴盪着,感覺渾身上下粘糊糊的,好像全給冷汗溼透了,我一愣,這是哪兒?
揉揉眼睛仔細一看,暗鬆了口氣,自己還在之前那個山洞裡,趕忙朝洞口一看,奶奶跟那山裡人臉朝外背朝裡,還在洞口守着。
洞口,火堆依舊燒的旺旺的,藉着火光再朝洞外面一看,那些狼也還在外面守着,眼前一切的一切,都沒變。
我又鬆了口氣,原來剛纔的一切,全是我做的一場夢,不過,我咋感覺手上有點兒疼呢?下意識低頭朝自己手上一看,頓時一陣眩暈,手上居然破了一大塊皮,還在流血呢,這傷口跟夢裡的一模一樣!
我頭皮都緊了,難道我把強順從懸崖踢下去以後,我暈了過去?奶奶跟那山裡人找到我,又把我弄回了山洞裡?
我仗着膽子朝身邊強順躺的那地方看了一眼,還好還好,強順還在我身邊睡着呢,不過,他臉上白漆漆的,跟我夢裡夢到的差不多,有點兒不是太正常。
我又抹了把臉上的冷汗,回想了一下剛纔的夢,不過,我真的搞不清楚那到底是個夢,還是真的……
“啊——!”
就在這時候,強順突然大叫一聲,忽地坐了起來,跟我一樣,滿臉是汗。
奶奶跟山裡人聽見強順的叫聲,同時扭過臉朝洞裡看了一眼,奶奶見我們兩個都醒了過來,而且臉上都是冷汗,就問我們兩個:“你們咋了?”
我把那隻磕破皮的手放嘴上舔了舔血,回道:“我剛纔做了個夢奶奶,我夢見……”
“奶奶,我也做夢了……”沒等我說完,強順打斷了我,強順說道:“我夢見黃河把我從懸崖上踢下去了。”
“我不是故……哎?”我剛要說,我不是故意的,不過我沒說完就覺得不對勁兒了,咋感覺強順跟我做的夢一樣呢?我看着他問道:“你夢裡有沒有個大院兒?”
強順點了點頭,一臉後怕地說道:“有呀,你還說要我躲起來,你到院裡看看,後來你就進去了,還喊我叫我進去。”
“你胡說。”我糾正道:“我根本就沒進去,後來你從大石頭後面跑出來就推我。”
“你才胡說呢。”強順說道:“我沒推你,你是拉我的,你想把我拉下懸崖摔死我。”
“是你推我的。”說着,我朝奶奶看了過去,希望奶奶能給我做主,我說道:“奶奶,是強順推我的,我沒拉他。”
“好了好了。”奶奶一擺手,看看我,又看看強順,疑惑地問道:“你們倆……做了一樣的夢?”
我撓了撓頭,說道:“好像也不是太一樣……”接着,我把自己剛纔的夢詳詳細細給奶奶講了一遍。
我剛講完,強順就不樂意了,他接嘴說道:“不對不對,是你走進大院,喊我過去的,說裡面有好多好吃的,我就跑過去了,誰知道我一進去,你就在懸崖邊兒上站着,你還把我往懸崖底下推,最後我推不過你,你一腳把他踢下去了……”
啥?我都想苦笑了,我是不小心把他踢下去了,不過,明明是他先推我的,他咋反咬我一口呢。
我據理力爭道:“是你先推我的!”
強順不服氣道:“是你推我的!”
我又說道:“要不是我揪住你的頭髮,我早給你弄到懸崖底下去了。”
強順一聽,立馬兒就急了,“好哇,你又揪我頭髮……”
我跟強順爭吵了起來。
這時候,那山裡人突然說話了:“你倆別吵吵了,外面的狼羣還沒走咧,別把狼羣給驚着。”
一聽他這話,我跟強順立馬都閉上了嘴,剛纔那個夢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夢,眼下這些狼纔是我們該撓頭的。
也就在這時候,洞外面“嗷嗚嗚”傳來一聲長哞,嚇的我跟強順臉色都變了,與此同時,洞口的火光胡亂晃動起來,好像給啥東西帶起的風吹動了似的,同時還伴隨着悉悉碎碎的聲音,不過聲音不是朝我們這裡過來的,反而越來越遠,沒過一會兒,洞口的火恢復了正常,聲音也沒了,就見山裡人鬆了口氣,回頭對我們說道:“好咧好咧,狼羣走咧。”
一聽山裡人這麼說,強順立馬兒說道:“那咱也走吧,我咋感覺這洞裡這麼冷咧?”
我扭頭朝強順看了一眼,就見他臉上白裡透出一絲紅暈,整個人精神還差不多,不過臉色顯得越發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