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於連 二十九

陳媛生前一定知道自己的任何私人物品都逃不過, 甚至身邊的近親屬都會被人盯上――西區出了何忠義的事,立在風口浪尖上的那幾天,王洪亮緊張之下, 連一無所知的陳振身邊都有人盯梢, 何況當時涉入更深的陳媛?

她一個遠近無援的女孩子, 究竟是怎麼躲開王洪亮的天羅地網, 去跟崔穎暗通條款的?

王洪亮他們有沒有深度調查陳媛聯絡過的人, 暫時不知道,但他們起碼暫時看來和崔穎相安無事,爲什麼?

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王洪亮他們那幫孫子都缺心眼,要麼則是他們自以爲已經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

陳媛當年曾經通過某種方法, 把某種東西送到了崔穎這裡, 過後沒多久, 陳媛就死了,王洪亮他們那夥人也相當消停, 沒有動崔穎——這又說明什麼?

駱聞舟眼神微冷。

兩種可能:第一,眼前這個涉世未深、一試就知道深淺的女孩子出賣了陳媛。

第二,崔穎驚慌之下,把整件事託付給了一個自己很信任的人——也就是趙浩昌。

趙浩昌不管因爲什麼,把陳媛賣給了王洪亮。

這時, 一通來自市局的電話打到了陶然手機上, 陶然接起來默不作聲地聽了一會, 低頭在手機上打字給駱聞舟看。

“吳雪春剛纔在醫院錄完了口供, 指認黃敬廉等人爲販毒網絡提供保護, 參與抽成,但是她沒見過王洪亮。”

駱聞舟略微皺眉。

陶然字打得飛快:“至於陳媛, 她說那叫‘鮮兒’,吳雪春的原話是:黃上面還有個不露面的人,嫌場子裡的姑娘髒,平時只喜歡玩外面的,遇上不好‘調教’的,就會用一點藥,玩膩了人也廢了,到時候就會丟到他們那裡。”

“吳雪春說黃敬廉他們中有個人喜歡錄像,根據指認,我們在那個人的電腦上搜到了一些視頻,大部分是聚衆吸毒淫亂的,其中有一段拍到了陳媛,法醫根據圖像判斷,她當時很可能已經死了。”

駱聞舟遞給陶然一個疑問的眼神——黃敬廉交代了嗎?

陶然搖搖頭。

駱聞舟默不作聲地把煙盒轉了幾圈,突然開口說:“讓他們把那段視頻傳過來。”

他吊兒郎當的態度陡然嚴厲起來,把崔穎嚇了一跳。

崔穎身上學生氣很重,長髮,戴一副秀氣的眼鏡,有一點咬吸管的習慣,睜大眼睛看過來的時候,裡面有一股不諳世事的天真。

天真的坐在這裡一驚一乍地喝飲料,不天真的已經死了。

“傳過來給她看看,”駱聞舟一反方纔的插科打諢,伸手把桌上的飲料推開到一邊,“崔穎,我不想跟你兜圈子了,現在老實告訴你,你這位趙老師已經被捕了。”

崔穎睜大了眼睛:“什……”

陶然手機振了一下,一段截取的視頻文件傳了過來,駱聞舟接過來,打開後直接推到崔穎面前,畫面上光線晦暗,羣魔亂舞,尖叫聲此起彼伏,錄像的人手舞足蹈,鏡頭看得人頭暈。

一個男人晃晃悠悠地從一道小門裡出來,衝着鏡頭招招手:“你們看看,這個好像不行了。”

他話沒說完,已經神神叨叨地自己笑了起來,這迷之笑點是典型的吸毒過量症狀。然後他一彎腰,從身後的門裡拖出了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

崔穎不知道這是什麼限制級鏡頭,下意識地就想移開視線,駱聞舟卻緊緊地盯着她:“趙浩昌涉嫌謀殺,拋屍,綁架誘拐等多項罪名。”

崔穎的手腕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接着,手機視頻的鏡頭霍然拉近,拿着攝像機的人在背景音裡笑嘻嘻地發嗲:“讓我拍一下,讓我拍一下嘛。”

鏡頭一邊上下起伏地跟着陳媛的屍體,一邊沒完沒了地對着她的臉和隱私部位拍,崔穎一把捂住嘴,看起來快要吐了。

與此同時,駱聞舟一拍桌子:“你看清楚,陳媛就是這麼死的。”

崔穎猛地站了起來。

駱聞舟:“她信任你,把一樣很重要的秘密交給你,你居然轉手就給了一個人渣!讓她落到這種下場。”

“不、不是……”崔穎聲氣微弱地搖着頭。

駱聞舟不留情面地反問:“不是他出賣了陳媛,難道是你?你要不要解釋一下,爲什麼她給你打過電話沒幾天就死了?”

萬年陶白臉悄悄進入狀態:“你別嚇唬她——姑娘,陳媛最後一次和你聯繫,之後不到兩個禮拜,就意外身亡,這一點我搭檔沒騙你——你們倆感情好嗎?”

崔穎踉蹌着跌坐下來:“你們胡說,趙老師不是那種人……”

陶然輕輕地問:“那他是哪種人?”

“他很成熟,也很冷靜……他、他對我說,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他一點也不覺得驚訝,現實本來就是弱肉強食,那些僥倖成爲食肉動物的人,就是會毫無憐憫地分食獵物的血肉……”

“能捕獵豺狼的,只有虎豹,做爲一隻兔子,只能等,等合適的時機,或者自己成爲虎豹。”崔穎帶着哭腔說,“他說那些警察都是垃圾,他不可能跟他們同流合污的。”

她話已經出口,才意識到面前的兩個人也是警察,連忙咬斷了話音,哽咽着不吭聲了。

陶然:“你相信我們嗎?”

崔穎用力揉着衣角。

“你的趙老師現在已經是虎豹了,”駱聞舟冷冷地說,“昨天晚上花市東區跳樓未遂事件在朋友圈刷屏,你沒看見?”

陶然緊接着說:“趙浩昌殺了人,並且把他拋屍到了所謂‘金三角空地’――看你的反應,你知道這地方?”

崔穎抽了一口氣,看起來好像僵住了。

陶然把聲音放得更低:“怎麼?”

“他……他跟我開玩笑的時候說過,要是殺了人,小心地避開他們,丟在他們的交易地點,那些垃圾肯定連查都不敢查……”

“崔穎,”駱聞舟沉聲問,“你到底給趙浩昌看過什麼?”

“一段視頻,”崔穎六神無主地說,“只有一段視頻。”

她說着,一咬牙,從脖子裡勾出了一條紅繩,繩上拴了一根雞骨頭形的護身符,她將那根小骨頭從中間一分爲二,裡面是一塊袖珍的U盤。

就在駱聞舟感慨這傻孩子有點什麼東西居然貼身放着的時候,郎喬帶人來到了趙浩昌的家。

那裡窗明几淨,裝修審美偏向於西化,有巨大的落地窗和酒櫃,位於繁華地段的一座大高樓上,有一覽衆山小的視野。

乍一看,他家裡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就是一個典型的城市中產之家。

搜查人員翻來覆去,終於確定這屋子既沒有密道也沒有不爲人知的保險櫃,它乾淨得就像個酒店的樣板間。

“什麼都沒有,”郎喬站在採光良好的客廳裡,叉着腰給駱聞舟打電話,“櫃子、櫥子……牀底下都翻了,都是普通商品樓,開發商交房的時候好幾百套都長一樣,不可能單獨給他開闢一個密室出來。總共就一百來平,我們一寸一寸地查過來的,除非他們家有個任意門,否則不可能藏匿東西。老大,我查過了,除了這裡,趙浩昌名下沒有其他房產,如果真像費總猜的那樣,他會把那麼變態的東西放在別人的地盤上嗎?”

“哦,對,”郎喬頓了頓,又補充說,“當年縱火案的相關材料也傳過來了,沒什麼有用的,一個是時間太長,一個是當時村民們都說是傻子乾的,也沒仔細查,就有幾張現場和縱火者的照片。”

照片上的傻子確實是一副缺靈魂短智慧的相貌,穿着一件破破爛爛的大棉襖,一對套袖只剩下了一隻,髒得沒眼睛看,得非常仔細,才分辨出一點小碎花。

駱聞舟略微頓了一下:“你稍等,通過一下視頻申請。”

郎喬一愣,點了通過,發現視頻那頭對着一個電腦屏幕。燕城市局中整個刑偵隊——連同陸局一起,都圍在旁邊。

電腦上正在播一段視頻,畫面是用針孔攝像頭拍的,剛一開始對準了一片模糊不清的黑色背景,隨後響起一聲尖叫,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女人猛地撲到屏幕正中央,她眼神渙散,臉色慘白,拼命向前伸出了一隻手,又像渴望,又像是推拒。

這時,畫面外有個人說:“差不多了,給她吧。”

攝像頭緩緩地轉了個角度,拍到了說話的人——正是王洪亮,旁邊還有個黃敬廉,正彎着腰低聲和他說着什麼!

整個辦公室低低的抽氣聲響成了一片。

陸局擡起手一砸桌子:“這回他跑不了了!”

攝像頭重新對準那女人,往前走了幾步,接着,一個托盤從鏡頭前閃過,一雙手拿起了上面的注射器——

片刻後,焦躁不安的女人長長地出了口氣,痙攣似的抽動了一兩下,臉色放鬆了下來,露出優美清秀的輪廓。

她一動不動地趴在一個小榻上,和鏡頭這邊的人對視良久。

忽然,鏡頭猛地晃動了一下,好像是鏡頭後面的人被誰推了一把,黃敬廉走到鏡頭裡,催促說:“快走了,別在這礙事。”

他一直把鏡頭後面的人推到了門口,鏡頭纔有機會轉過一個角度,再一次對準屋裡。

王洪亮叼了一根菸,正踱到那半失去意識女人身邊,伸手撫摸着她的肩,然後很感慨似的擡頭一笑,衝着鏡頭的方向說:“看膩了這種,就好比天天吃米糊,有點沒勁啊。”

鏡頭後面的人慌忙後退幾步,“咣”一下合上了房間的門,視頻結束。

“視頻裡這個被注射了毒品的女性已經死了,死因仍然是吸毒過量,結案方式和陳媛案一模一樣。”駱聞舟點起一根菸,“這段視頻是陳媛拍的,之後不久,她就以同樣的方式被掩埋在了卷宗裡,倒是好像她提前給自己錄好的結局。”

“陳媛讀書的時候,經常出去打工補貼家用,缺勤比較多,成績也一般,畢業的時候沒能通過司考,因爲家庭條件,也沒能像同學一樣繼續深造,先開始去律所試了試,但是因爲缺少相關資質,工作待遇都不太理想,爲了儘快減輕家裡的負擔,她找到了一份薪資較高、工作時間也相對自由的銷售工作,想要臨時過渡一下,先通過第二年的司法考試再去找正式工作。”

“她所在的公司賣各種山寨的名牌洋酒,鴻福大觀是大客戶之一。在這裡認識了黃敬廉等人,因爲氣質出衆,她被黃敬廉看上,黃誘騙她喝了一杯加了料的酒,成了吳雪春所說的‘鮮兒’。”

“一個受過正規法律教育的女大學生。”陸局嘆了口氣。

“陳媛本想自殺,臨到事頭,又不甘心――這是陳媛留給她朋友崔穎的遺言,”駱聞舟緩緩地說,“她利用公司的網店,給崔穎下了一單,把收集來的種種證據塞進了紅酒包裝裡,寄了過去。其中包括這段視頻,幾個交易點名稱、對應的暗號和一封信。”

“‘沒有人能救我了,但我必須給自己一個交代’,這是她寫在信裡的第一句話。”駱聞舟一頓,“這是崔穎知道的所有事。”

“除此以外――”駱聞舟轉過手機,“郎喬,你還在聽嗎?”

“在,老大,有事你說。”

“崔穎曾經把這件事透露給了趙浩昌,趙浩昌聽了一半就打斷了她,叫她不要在電話裡說,把她約到了一個郊區的小酒莊裡。我在回來路上打聽了一下,那家酒莊老闆租用集體用地做商務會所,曾經非法建設並且轉賣過一部分小產權房――”

“給我地址,”郎喬聞絃音知雅意,倏地站直了,衝身邊衆人一揮手,“跟我走!”

烈日當空,成片的葡萄架有點發蔫,零星的槐花已經凋謝得差不多了,臊眉耷臉地垂着頭,一排小產權的“迷你別墅”悄無聲息地藏在沒人注意的角落,綠化還沒完成,透着一股城鄉結合部的鄉氣息。

一羣警察推開戰戰兢兢的管理員,打開了其中一扇大門,分頭搜查。

“這裡有個地下室!”

郎喬率先側身沿着逼仄狹窄的樓梯間走了下去,一股吸溼劑的氣味撲面而來,她按開壁燈,擡頭望去,已經驚呆了。

駱聞舟接到郎喬的電話,沒說什麼,心事重重地叼了根菸走到門口。

兩樁案子,一個星期的連軸轉,到現在爲止,糾結的案情大半都清晰了,甚至找到了有說服力的證據,可不知爲什麼,他心裡的疑慮卻越來越重。

陶然走過來:“你又想什麼呢?”

駱聞舟不想多說,只隨口搪塞:“想費渡這個人。”

陶然詫異道:“啊?”

還不等駱聞舟開口,就聽見旁邊有個人問:“想我?稀奇,駱隊有何貴幹啊?”

48.亨伯特·亨伯特 十五87.麥克白(二十八)116.韋爾霍文斯基(二十六)132.埃德蒙·唐泰斯(三)70.麥克白(十一)100.韋爾霍文斯基(十)113.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三)23.於連 二十二22.於連 二十一62.麥克白(三)143.埃德蒙·唐泰斯(十四)136.埃德蒙·唐泰斯(七)92.韋爾霍文斯基(二)154.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五)171.埃德蒙·唐泰斯(四十二)132.埃德蒙·唐泰斯(三)12.於連 十一39.亨伯特·亨伯特 六138.埃德蒙·唐泰斯(九)179.朗讀(五)56.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三105.韋爾霍文斯基(十五)97.韋爾霍文斯基(七)29.於連 二十八50.亨伯特·亨伯特 十七109.韋爾霍文斯基(十九)150.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一)128.韋爾霍文斯基(三十八)169.埃德蒙·唐泰斯(四十)46.亨伯特·亨伯特 十三94.韋爾霍文斯基(四)44.亨伯特·亨伯特 十一60.麥克白(一)96.韋爾霍文斯基(六)115.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五)81.麥克白(二十二)99.韋爾霍文斯基(九)112.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二)177.埃德蒙·唐泰斯(四十八)163.埃德蒙·唐泰斯(三十四)88.麥克白(二十九)110.韋爾霍文斯基(二十)46.亨伯特·亨伯特 十三122.韋爾霍文斯基(三十二)139.埃德蒙·唐泰斯(十)42.亨伯特·亨伯特 九98.韋爾霍文斯基(八)127.韋爾霍文斯基(三十七)71.麥克白(十二)86.麥克白(二十七)88.麥克白(二十九)111.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一)176.埃德蒙·唐泰斯(四十七)147.埃德蒙·唐泰斯(十八)111.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一)152.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三)100.韋爾霍文斯基(十)125.韋爾霍文斯基(三十五)30.於連 二十九95.韋爾霍文斯基(五)44.亨伯特·亨伯特 十一72.麥克白(十三)54.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一52.亨伯特·亨伯特 十九94.韋爾霍文斯基(四)111.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一)100.韋爾霍文斯基(十)79.麥克白(二十)72.麥克白(十三)102.韋爾霍文斯基(十二)141.埃德蒙·唐泰斯(十二)41.亨伯特·亨伯特 八84.麥克白(二十五)122.韋爾霍文斯基(三十二)35.亨伯特·亨伯特 二13.於連 十二8.於連 七136.埃德蒙·唐泰斯(七)133.埃德蒙·唐泰斯(四)168.埃德蒙·唐泰斯(三十九)68.麥克白(九)149.埃德蒙·唐泰斯(二十)47.亨伯特·亨伯特 十四111.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一)6.於連 五29.於連 二十八124.韋爾霍文斯基(三十四)148.埃德蒙·唐泰斯(十九)132.埃德蒙·唐泰斯(三)5.於連 四152.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三)80.麥克白(二十一)22.於連 二十一24.於連 二十三154.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五)3.於連 二147.埃德蒙·唐泰斯(十八)144.埃德蒙·唐泰斯(十五)172.埃德蒙·唐泰斯(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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