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急促的忙音從聽筒裡傳來,紀彥掛斷電話靜坐在辦公桌前,收音機裡傳來的歌聲將他的思緒引回眼前,牆上張貼的數字又加了一筆,一百二十三天。
一座城就是一個故事,無數的相遇和離開,喜愛和辜負,千萬人的悲喜劇匯成一片小小的城市縮影,那些勇敢的懦弱的、取捨的、不顧一切的愛情,或許回過頭時都已變成了往日黃花,可我們依然清晰記得那時怦然心動的感覺,輾轉反側的感覺,徘徊不定的感覺,那年的我們模樣真誠,音容含蓄,眼光只追隨着一個背影,心裡只裝得下一片深情。
紀彥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樣,可他自己的確就是這麼一個執拗糾結的脾氣,拿得起放不下又不想擾了人,於是開始提筆寫起了長長短短的日記,像和自己對話似的,夢囈式的自言自語。
那些不足爲外人道的情緒傾瀉在日記本上,並沒有隨着時間而逐漸變淡,反而愈醇,愈發的熾烈滾燙,都說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這句話如今想來挺有道理,但得到了難道事情反倒變得糟糕嗎?
也許得和不得之間只差了一點緣,得到本身並不會讓戀愛本身變得不好,而是變得不易,而紀彥本就覺得世上任何事本沒有容易二字,只看你爲之付出了多少而已。
“算來時間也不短了,其實並沒有刻意的等待什麼,只是沒人來叫醒我,那麼睡久點兒也沒關係吧。
東野圭吾說:曾經擁有的東西失去了,並不代表就會回到原來沒有那種東西的時候。
從某一刻起,我覺得它好像是我們的青春。
青春既是一去不回,遲早被浪費的,該做什麼才能更加可貴些?
我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做到所有的一切,只是想起你時仍然心難平復。我懂所有的道理,但人並不是懂得道理便能過得好的,就像我日復一日的澆花,花也會有枯萎的那天。
世界上並沒有什麼永恆,所謂的永恆都是我們看起來足夠久罷了,沒有人回想起一輩子的時候覺得時間好長,就像我想起你的時候總覺得也沒過多久一樣,可是我已經完全沒有你的消息了,我不知道你今天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和誰在一起,是不是還不肯吃晚飯,依然覺得工作比天大,所有的事情還是自己扛着,明明是小女生,偏做出無所不能的樣子。
今天上海又下了雨,我不知道是第幾個雨季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下雨天了,似乎漫天漫地的雨水能把思念拉得更綿長一些。
有時我還會想,它們看起來好像拉麪啊,那團雲看着就像個揉得飽滿的大面團,不停的往天地這個大湯碗裡潑灑着面,風大些的時候雨水都在斜颳着,看起來不像拉麪更像刀削麪,而你一直停在我心裡面。
能告訴我怎樣才能離開嗎?我真的還好,嘗過這麼多生活的苦,再添一點苦又算得了什麼呢?
偷偷告訴你,我新學會了一種超能力,我曾經說我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你,可現在卻已經偶爾可以很平靜的想起你了,隔着岸在對面看你一樣的那種想念。
我記得我們誰說過,當你明白事無可爲之後,人是會自愈的,它更像是動物界裡的超能力,斷了尾巴能再續,切了身子能重生,我知道我是自愈不是善忘,因爲沒有哪一段善忘需要花這麼久的時間,哪怕算是自我保護也足夠給自己身子預套上十個蟹子殼。
我還是不願意自我囹圄,不想自認爲是一個脆弱的人,我依舊嚮往樂觀的生活,依舊憧憬往後的日子,依舊願意想起你,哪怕我們已經沒有聯繫,其實即算曾經沒有擁有過的東西失去了,並不代表就會回到原來沒有那種東西的時候。
我不喜歡總是用這樣的語氣自言自語,就好像下一秒立刻就要離開你一樣,可這次我是有權利高高在上的,因爲我不想你走你便走不了,不會在誰面前從一顆太陽變得低入塵埃,你會嗎?不會嗎?
我想你時,只要你保持一貫驕傲的樣子就好,像十二使徒巖的落日,布萊頓海灘的燈塔,亞拉河畔的煙火,布勒山頂的大雪星空,伊麗莎白街角的一抹輕風。
我存在的世界該有多美好啊,才能讓我在有限的時間裡遇見你,可我真的要離開了,人總不能一輩子活在風景裡,把詩和遠方讀成自己的一生。我知道我曾經歷過了,以後也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你知道我喜歡自由,也知道我喜歡你,可你不知道的是,那些和你在一起柴米油鹽的日子纔是我真正憧憬的詩和遠方,平平淡淡的風景。
還記得你問過我嗎?如果有一天你最喜歡的人變老了呢?她不再美麗可愛,身形佝僂,臉上爬滿了醜陋的皺紋,你該怎麼辦?我想我已經有答案了,只是我不打算把它寫下來了,如果沒辦法親口告訴你,它也不過是我的顧影自憐罷了,和世上所有的答案別無二致。
故事就要結束了,而這本日記也將永遠停在這一頁,我最後的許願,如果人世間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希望再遇見你一次,可是遇見之後又會怎樣呢?我既不想愛得卑微,也不想承受下次無法相見的傷痛,你是不會朝我奔跑過來的對吧,所以再見一次又能怎樣呢?
算了,還是不作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了,就祝你一切幸福安好吧。此致。”
紀彥寫下最後一個句點,將浸着油墨的牛皮紙包裝日記本合上,他從桌旁取過一袋小熊餅乾大口嚼着,對着電腦上大段的文字陷入沉思。
一百二十三天的時間,故事終於要結束了,船總有到岸的時候,筵席總會散場,而自己...也到了自我宣判的時刻,想通透了所有事情,耿耿於懷,坦然接受。
“故事的名字叫什麼呢?”紀彥正煩惱的咬着筆帽,緊盯着故事開頭那行空白的段落,忽然靈光一閃,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噼啪響起。
“一座城就是一個故事,無數的相遇和離開,喜愛和辜負,謹此紀念那些年輕過的......墨爾本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