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若我死了,你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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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間破廟中醒來,被繩子捆了手腳,倒在稻草上邊。天已黑透了,廟內生着一堆火,時而發出木柴輕微的噼啪爆破聲。
圍着火堆坐着的共有八人,皆是短裝勁服,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背對我的四人是否蒙面我不知,面對着我那四人卻是用一塊黑麪巾遮住了臉,頭髮亦包了黑巾,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睛神光閃爍。
我在江南那幾年見過不少江湖中人,憑這些人的眼神,便已猜出他們的武功高強。
我睜着眼靜靜打量他們,誰知一人忽然朝我看來,朗聲道:“兄弟們,她醒了。”
八個人皆過來,身形高大,將我圍住,烏壓壓的黑影籠罩在頭頂,這本已讓我有幾分壓力,他們的眼睛卻還泛着兇惡粗暴的光芒定在我身上。
我道:“大俠,我和你們有仇?”
一人道:“沒有。”
八雙眼睛仍是定在我身上,仿若眨都不眨一下。
我默了下,又道:“你們想劫財還是……劫色?”我迅速補上句,“這兩樣我都沒有的!”
依舊是方纔那人說話,他正對着我而站,似是八人之首,他道:“聽聞景玉近來有了新歡,是個宮女……”
未等他說畢,我便搶着道:“不是我!”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嗯,就是你。”
我試探着問,“你們和景玉……有仇?”
那人又是沉默,半晌,方道:“你可以這樣理解。”
我望着他,略覺惆悵,“所以你抓我到底是爲了什麼?大俠啊,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覺得我很無辜麼?”我眨眨眼,“各位大俠若是不能進宮找景玉,我可以寫信讓他出來,你們隨便報復都行,先……把我放了可好?”
那人道:“他已快來了。”
我呆了下,他竟還好心地解釋一句,“已經送了信去。”
我道:“什麼信?”
那人道:“威脅信。他若不來……”他殺氣騰騰地望着我,“你死。”
我嚥了咽口水,景玉是想把我給害死麼?
我道:“若是他來了,你們便放我?”
那人一聲冷笑,其餘七人附和着一聲冷笑。
我嘴角微抽,這笑是幾個意思?
那人笑畢,方用着機械般的語調道:“若他來,你們一起死。”
“我是無辜的!”若此刻我沒被捆住,定然要舉手發誓“我是好人!”。
那人又沉默了,似在思考,半晌又道:“你死得不會很痛苦,我的刀快。”
我愣了,急道:“這是刀快不快的事兒麼?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我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不但不該殺我,還該放了我。”
八個人走開,又坐到了火堆邊。
我瞪眼嚷道:“我話沒說完呢,你們快放了我!喂——大俠?英雄?兄臺?”我舔了下乾澀的脣瓣,無力地補上一句,“你們……聽我……說完……”
八人閉目休憩,只一人回了句,“姑娘,一會兒還要殺個人,你別吵了,兄弟們脾氣不好,惹惱了,你死得不好看。”
殺個人……
他這語氣怎麼聽都似踩死只螞蟻般……雲淡風輕。
我在稻草上躺着,手腳被捆着,行動很……艱難。雖然逃跑的機率小,好歹試一試也好。
我眼睛的餘光瞄着那閉目的八人,心中直唸叨,睡吧,睡吧,大俠啊,您可千萬別醒。
我如同皮球般在地上緩慢地翻滾,滾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當路過火堆旁,我的心便似在那火上烤着,好煎熬。
八人與我的距離極近了,不到半米。我屛住呼吸,仿若慢鏡頭播放般以蝸速翻出了一個圈,如此移動,直到滾到門檻,我猛地生出幾分欣喜,正待再來一個翻滾,眼底卻出現了一雙白玉無瑕的靴子,靴底微離地面,似正要踏進門檻。
似是注意到腳下有人,那隻腳便退回地上。
我還未擡頭去看,靴子的主人便已蹲下來。
俊美的臉上似笑非笑,淺色的眸亦有了一分訝異,三分笑意。
他的手伸出,拇指在我右頰輕蹭,一面低聲笑道:“怎的狼狽成這般模樣?”
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忽略掉見到他的驚喜,正欲開口讓他偷偷帶了我出去,他身後卻已出現一把大刀。
刀光在夜色中寒光如水,粼粼生寒。
我驚叫,“小心——”
景玉卻是伸手將我抱起,方閃身去躲,那刀便已砍了下來,在他背上劃出一條深長的血痕。
八人一句話不說,只各自提了刀狠命地攻擊景玉。
景玉懷中抱着我,背上又受了傷,兼之這八人皆是高手,打鬥起來很是不利於他。
我以爲他會輸,誰知他竟從腰間抽出一條軟劍,劍光如月華,揮舞時帶出一串朦朧夢幻的銀光。
他不但輕鬆躲過攻擊,反而揮舞着手中的劍,步步緊逼,劍光閃動處,便有人受傷,我甚至未看清劍是如何刺出,只看到了已中劍倒下的四人。
一劍封喉,劍光如電。
餘下的四人亦受了傷,喘着氣一時不敢上前。
景玉便放下了我,手上的劍輕快地挑開了束縛我的繩子,溫聲笑道:“芊芊,你在這兒等着。”
我點點頭。
沒了我這個包袱,景玉出手更是狠辣迅疾,那四人抵擋不住,落敗已是必然。
我看得有些呆,想不到景玉武功竟好到這般地步,也不知是誰教的他。
我正想着,忽覺脖頸處一片冰寒。
背後有一人將劍橫在了我的脖頸處,冷聲命道:“都住手!否則我便殺了她!”
地上死了四人,與景玉纏鬥的亦是四人,這第九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難道這纔是這八人的*oss?
景玉微蹙眉,手中的劍尖遙遙一指,正對着我的方向,夜風吹起他如墨的長髮,他的眉眼凜冽如冰,語調平淡而輕緩,卻自帶一種壓迫力與危險,“放開她……”
劍並未撤離,反而用了些許力氣,劍峰陷入我的肌膚內,有些疼。
景玉的眸色幽深,面色沉如寒水。
身後的人道:“你的劍是快,此刻也快不過我的劍。你若不想她死,便放下劍,束手就擒。”
景玉望着我,手中的劍緊握,似在思索着。
景玉的安危本也不是我該擔心的,此刻我卻忍不住道:“景玉,你不用管我,你若放下劍,他也不會放了我。他們會把我們都殺掉的!”
劍又深了幾寸在肌膚裡,我聞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
景玉道:“放她走,你們想要怎樣,我都不會反抗。”
冷笑的聲音,“你先放下劍,我便放她!”
我急道:“不行……你……”
我的話戛然而止。
景玉眉眼微彎,眸色溫柔,薄脣無聲地說了三個字“你先走。”。
他手中的劍落在地上,他身後的四人忙上前拿繩子將他捆了。這些人也不算不講信用,直接將我推出了破廟,大門緊閉,我怎麼拍門皆沒人應我。
景玉……會死的……
想到這個,我更加用力地拍門,直到手變得紅腫,指甲被木門蹭斷,門依然紋風不動。
心底泛起了濃濃的恐懼,鋪天蓋地席捲到我全身每個角落,我雙膝一軟,跪在了大門前。
我該怎麼才能救他?
他若死了,我又該怎麼辦?
眼淚滑出眼眶,無法控制地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我抱膝靠在大門邊。
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
我本是靠着大門,便不禁傾倒下去,一雙修長的手臂扶住了我,我淚眼朦朧地望去。
景玉的臉色蒼白,薄脣嫣紅,那是血染的吧?
他薄脣泛起一絲笑意,卻極勉強。
“別哭了,我沒事。”
他正俯身扶着我,如墨的長髮垂在了我的臉頰,我呆了片刻,忽而撲進他的懷中,眼淚掉得更厲害,“我以爲你已經被殺掉了……”
他步子些微踉蹌地退了半步,方平穩地接住我,他低低地咳嗽了一聲,索性在地上坐下,撫着我的長髮,輕聲笑了,“若我死了,你會怎樣?”
這個問題,我先前並未想出答案,此刻卻脫口而出,“你若死了,我便和你一起死。”
景玉目光灼灼,明亮如天際圓月,他輕聲道:“即便是謊話,我聽了也覺開心。”
我急道:“什麼謊話!你以爲誰都與你似的,成天撒謊麼!我沈芊芊說的話從來沒有不算數的!”
景玉定定地望着我,面色越發蒼白,卻仍帶着笑意,故作輕鬆道:“若我不但想和你一起死,更想和你一起活着,一起走過這漫長的人生之路,你願意嗎?”
我怔住,垂首沉默。
這一低頭卻看見他月牙色的錦袍仿若浸泡在獻血中一般,溼了一大片,那紅色蔓延開來,仿若雪地裡落下了一陣紅雨。
我心中一跳,猛地擡頭看他,才發覺他雖面帶微笑,神情卻隱隱透出幾分虛弱不堪,彷彿在壓抑着痛苦,面色已慘白一片。
我這才記起打量四周,滿地皆是死人,濃濃的血腥味蔓延在破廟內,方纔捆住景玉的繩子已斷成好幾截散落在地上。
我握住了景玉的手,只覺冰冷,掩住心驚,我道:“你哪兒受傷了?”
景玉淡淡道:“沒事。”他只溫柔地凝視我,“方纔問你的話,你還未答。”
他輕輕掩脣咳嗽幾聲,我看見一絲血跡流出他的脣角,拉開他的手一看,滿手皆是血,紅得勝似冬季紅梅。
我差點被嚇哭,顫抖着手擦掉他脣角的血跡,“你別嚇我,好不好?你快說啊,到底哪兒受傷了?”
我伸手去解他的衣襟,一隻蒼白的手按住我,他勉強地笑道:“我方纔問你……”
這時候還問這些做什麼!我又急又有些惱,道:“只要你好好兒活着,你想怎樣,我都依你。”見他怔住,我溫和了語氣,“先讓我看看你哪兒受傷了,好不好?”
也不管他怎樣反應,我便伸手去拉他的衣襟。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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