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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陽光透入濃蔭變成無數破碎的光點,灑在我們身上。
景玉坐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輕輕地說出了這句話。
那副美男圖變了樣,彷彿環繞着美少年的十一個男子全化成了景玉一人的模樣,在我眼前閃爍着變幻,籠着一片淡淡的幻夢似的霧氣,似真似假。
我只覺心跳劇烈地跳動,心慌而迷茫般的感覺蔓延全身,胸口壓着一團沉鬱氣息,我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你們……”這句話猶如攀登頂峰般困難地吐出,“睡過?”
景玉下頜微擡,林間灑下的陽光跳躍在他的臉上,忽暗忽明,彷彿忽而閃過的雷電掠過他沉默的臉,他道:“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在十四歲那年,我生辰那天,他送我的賀禮……”他望向我,“便是他自己。”
一陣風吹落了淡黃色的樹葉,從我的側頰劃過,冰冷的的涼意讓我輕顫。
如果他說第一個女人,我想我的表現還能很鎮定,只是對於男人之間的戀情,雖則現代已經開始流行,我依然不喜。
我始終記得,高一時一直暗戀着一個學長。他成績優異,相貌俊秀,脾氣溫和,每個人的學生時代都會遇上這種人,喜歡也不奇怪。我對他一直很留意,卻發現他的怪癖。在學校后街的小巷裡,他將一個長相極爲秀氣的男孩按在牆上,那雙適合彈鋼琴的優雅高貴的手滑進了男孩的衣服內,他們吻得很激烈,安靜的巷道里只聽見他們粗重而急促的喘息聲,彷彿還有口水吞嚥的聲音。
我覺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侮辱,甚至覺得噁心至極。
所以當景玉問,“芊芊,你覺得很骯髒麼?”
我的回答是冰冷而直接的,“沒錯,骯髒而噁心。”
景玉的臉色微微蒼白,他垂眸淺笑,“我卻一點不覺得噁心,我曾想,若是報仇後被他找到,便這樣過一生也沒什麼不好。在我逃亡成乞丐後,受盡所有人的踐踏與輕視,那樣絕望的境地裡,是他拯救了我,給了我優越的生活和教育,並且承諾爲我完成復仇的計劃。”
我道:“所以你愛上了他?”
景玉淡淡道:“準確來說,是眷戀吧。”
我不由得聲調拔高,“這樣有什麼區別?”
景玉道:“當你身處最絕望最不堪最寒冷最黑暗的境地,這時,有人朝你伸出手,將你帶入另一個光明而溫暖的地方,給予了你溫柔的關心與溫暖,怎樣都無法抑制心中的眷戀吧?不想回到那樣絕望的境地,想要報仇,便只有肆意地放任自己心繼續滋生眷戀,猶如依賴大樹而向上攀爬的藤蔓,當藤蔓爬上頂端,越過牆頭,便不再需要大樹。”
我靜靜地聽着,道:“可是,當你不需要時,卻發現已經擺脫不了那顆大樹,你的藤條仍攀附在大樹身上。
景玉道:“擺脫不了,便斬斷它。”
我道:“你要怎麼斬斷?殺了他還是殺了你自己?”
景玉道:“你能想到的方法只有這兩種麼?”
我盯着他。
景玉眸中染了淡淡的笑意,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微微低下頭凝視我的臉,他的臉仿似有着熒熒的光輝,他道:“笨芊芊,你一定要好好兒地在南城等我來找你。你放心,我不殺他,也不會殺自己,我會解決好這件事。”
放任他去找一個與他關係密切至極的男人,而對於那個男人我知之甚少,我怎能安心地等待?
我抓住了景玉的手,認真地望進他溫柔的眸中,道:“我們一起去,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一起解決,好不好?”
景玉靜默片刻,道:“你決定如此?”
我道:“對。”
景玉道:“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道:“沒有。”
景玉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我以爲他答應了,心中一喜,卻又是一驚,背後有手指點住了某個穴位,景玉的臉在我面前模糊,直至一片黑暗。
我醒來已是過了一天*,身處離京城遙遠的南城,身邊有慕容楓,小景,小雪。我們住在一處民家宅院,院子極大且新,想必是景玉早就安排好的,在我昏倒後,他便讓慕容楓帶着我r夜兼程趕到了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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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大廳內,我們圍着一張桌子吃早飯。小景坐在離我最遠的位置,慕容楓在十幾天前便已將真實身世告知小景,他安靜沉默地在吃飯,卻透出了股刻意的疏離。
這孩子,是在怨我隱瞞事實麼?
我嘆了口氣,慕容楓目光淡淡地掃過我們,忽然放下碗筷,隨意找了個藉口帶走小雪,小景要跟上,被他一句“不準浪費糧食”給留下。
明白他是給我與小景獨處的機會,我坐到了小景的身側,微笑着,溫和道:“小景……”
後面的話被他擡眸的冰冷目光給擊碎了,我張着脣,微怔。
小景淡淡道:“我在吃飯,你別吵,行嗎?”
我有些受傷,暗自給自己打氣,好好地培養感情,小孩子還是容易親近的。
我準備了一籮筐的話要說,飯碗空了,他卻直接擡着小腳走了。
我的心……快流血了。
慕容楓走進來,看見我的神情,道:“小景一時還未適應,熟悉後自然好了。”
我嘆道:“在他適應之前,我的心要碎成一片一片了。”
慕容楓淡淡一笑。
他在我身旁坐下,我側頭問道:“你知道景玉去了哪裡嗎?”
慕容楓閉口不言。
這反應是知道了卻不願告訴我,也不願用謊言騙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慕容楓實在誠實得耿直了。
我低下頭。
慕容楓道:“你別想去找他,他答應過你會回來,便不會食言。”
我冷笑,“他說我就得信嗎?他又不是你,什麼事都不撒謊。”
慕容楓凝視我。
眸中似有淡淡的寂落閃過。
我忽覺自己說得有些過了,本無存心奚落的意思,我忙道:“小舅,你別在意。我只是有些心煩。”
慕容楓道:“你在擔心景玉嗎?”
望着慕容楓的臉,我微微一怔。
曾經我對小舅產生了錯誤的情愫,可以算作是絕情丹的功效,可他卻是真實地喜歡我,這一點,他承認過。
我忽覺在他面前提起景玉會傷害到他,便笑道:“小舅,他不是會讓自己受傷的人。擔心他,還不如想想怎麼讓小景認我這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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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我總是找機會接近小景,上街買了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送他,他只瞥了一眼,便吐出兩字,“幼稚。”
望着他不及我腰的高度,漂亮稚嫩的五官上淡然的神情,我說不出話了。
不能將他真的當孩子看啊……
我從慕容楓那裡打聽到他喜歡吃的食物,喜歡的書籍,喜歡的事情,便在這些方面討好他,專挑這些話題與他講。
他的評判依然兩個字,“聒噪。”
他不喜歡吵鬧。我只好安靜地跟在他身邊,讓他習慣我的存在,對我產生親近感,然而也並沒有什麼用,他又甩了兩個字,“木頭!”
第三天,我已經感到信心全無,頹喪地在石階上坐了一整天,慕容楓安慰的話全無作用。
這天晚上,我躺在榻上,無法入睡。令我驚喜交加的是……那個不搭理我的兒子居然半夜爬窗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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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到我,道:“北月部落,從此地騎馬需三天。”
我怔愣了接近一分鐘的時間,理解透徹了這句話的含義。他要我去找景玉。
對於景玉的事情,雖然平時沒提,我卻一直懸着心,沒想到小景看出來了。
我感動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爹從那個男人手中搶回來。”
小景面無表情,“你不行。”
我,“……什麼意思?”
當兒子的在質疑他孃的能力了,我思考着要怎麼樹立個強大的給人安全感的形象,他又開口了,“我帶你去。”
這下是我質疑兒子的能力了,語調極高的一個字,“你?”
兒子只一句話便打擊了我,他眸光清淡,飄過來一句,“你會騎馬麼?”
當然……不會。
小景此舉早有謀劃,他給慕容楓留下一封書信,沒等我驚訝他會寫字,他便又說,“兩個時辰後爹會醒來,快走。”
我怔住,“爲什麼是兩個時辰?”
他還能算出睡眠時間麼?
小景已經揹着個包袱朝外走,道:“我下了蒙汗藥。”
我,“……小景,小小年紀,這麼做不太好吧?”
小景沒理我,已經跨上了那匹馬,道:“你爬上來吧。”
我頓覺有絲受到輕視的感覺,他自己明明是飛上去的。
可惜……我與他對視了半晌,終是默默地抓着馬毛爬了上去,馬兒被揪疼,還動了幾下蹄子,差點把我甩飛。
一聲“呵——”從小景喉間發出。
我……又被輕視了麼?
我一個現代明星,雖然是三流的,好歹也有自己的一小堆腦殘粉崇拜者,到了古代,卻處處比不上別人。
我嘆了口氣,小景,咱們能力不同啊,你跟我比演技啊,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