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春宵苦短
我與景玉正說着,小秦子進來,躬身道:“皇上,夜深了,還請早些就寢,保重龍體。”
景玉道:“傳令於蘇相,讓他代朕主掌早朝七日。”
小秦子應了聲,忽而看了我一眼,道:“姑娘,您的包袱已交給豆豆,她方纔還來問,姑娘今兒回不回院,若不回,她便鎖門了。”
我轉頭看景玉,他目光幽暗如夜,我心頭一跳,便道:“我自然要回去的。”
我正要起身,手卻按住,聽見景玉道:“再過一個多時辰天便亮了,這時候回去做什麼!”
他讓小秦子退下了。
“我留下也沒事做。”我想了下,道,“今晚一直沒睡,我去桌上趴着歇會兒,天亮了還得照顧你呢!”
景玉笑道:“這張chuang睡四個人也不會擠,你便上來睡吧。”
我忙道:“不用。”
景玉凝視我,輕輕嘆了口氣,“不是說什麼都依了朕麼?”
景玉已經爲我騰出他身旁的位置,我躺上去後,他側頭對我笑了。
他拉過錦被蓋在我身上。
他與我蓋在一襲錦被之下,我能感受到從他身體上傳遞出的溫暖,如同夏風吹碎了的陽光灑下來。
這樣的記憶是有過的。
在尹夕顏成親那天,我與他在青/樓裡,他在我上方拉過了一襲錦被,黑暗而狹隘的空間裡,我們的呼吸交錯,髮絲纏繞,甚至連心跳的頻率好似也變得一致。
額頭傳來冰涼的觸覺,我微怔,景玉的手仍擱在我額間,他溫聲道:“芊芊,你很熱麼?”
我不明所以,道:“沒有啊。”
景玉眸光微動,脣角輕勾,“那爲何你的臉如此紅?”
初見他那天,他也問過我這樣一句話,我當時的回答……
憶起這些場面,我只覺臉越發燙了。不知爲何,往昔的回憶會如此不可抑制地涌上心頭。
景玉道:“芊芊若是睡不着,我便陪你談談大事。”
他說得一本正經,我忍不住眨眨眼,問,“什麼大事?”
景玉笑道:“終身大事。”
我瞪他,“這種事爲什麼要和你這種人談?”
景玉微挑眉,道:“我這種人?”
我道:“你後宮的妃子都可以從景園一直排隊排到宮門口了,對於你來說,哪裡有什麼終身大事,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
景玉道:“你別提這個,很令人頭疼啊。”
我忍不住笑了,道:“人家都羨慕你有那麼多妃子,你還不喜歡?”
景玉輕嘆,“一個你便夠令人頭疼了,若還去喜歡許多女人,我這一生怕是除了圍着女人轉沒時間做其他事了。”
我微微一怔,忍不住問他,“你真的沒有喜歡她們?”
景玉道:“我愛你,自然看不上其他女子。”
這個話題太不好了,我轉了轉眼眸,忽而笑道:“這樣說來,你也沒有碰過那些女人,宮裡的人豈不是會傳出你不/舉的事情?”
景玉道:“這倒沒有,我在每位后妃的宮中皆住過,雖未碰她們,她們卻會以爲其他妃子已被臨幸過,自然不肯說出自己至今還是完璧這樣丟臉的事情。”
我讚了句,“你好狡詐。”
景玉似笑非笑地盯着我,道:“你當我如你一般蠢麼?明明是個女人,被人傳成不/舉也沒什麼,你卻非得四處勾搭女人,還招惹上了那位公主。”
提起了尹夕顏,我不由得神情一黯,道:“你說得對,我不該爲了些虛名害了別人。”
景玉道:“別怪在自己身上,即便沒有你,尹夕顏也是要嫁給沈君臨,不過時間早晚罷了。”
我嘆了口氣,道:“雖說是你殺了她,但我若不給你下情花毒,她也不會死。”
景玉蹙眉,“你至今還不信她是自殺麼?”
我怔住。
景玉道:“她被人脫光後送到我屋中,不知怎麼醒了,只說句要追隨陛下而去,拿起劍便插進了心口。”
我心中悶悶的。
景玉嘆道:“她對你倒是癡情!”
我愈發心塞,景玉卻忽然湊近我,我嚇了一跳,“你做什麼?”
景玉的左手壓在我耳際,俯下身,輕聲笑道:“你當時爲了讓我中毒,竟還用了美人計,只可惜……”
他的呼吸溫熱散在我的臉上,柔和如風,卻讓我的臉溫度驟升。
我道:“可、可惜什麼?”
景玉的手指勾勒出我脣瓣的弧形,輕輕點住我的脣瓣,眉眼透出一絲妖豔,“可惜,沒能做到最後。”
我只覺身體完全僵住了,在他的注視下,好似失了魂魄,只是怔怔地望着那雙美麗的瞳仁。
景玉道:“那晚,我還以爲你竟是真心願意從了我。”
從、從了他?
我回過神,道:“當然不是真心,你也知道,我們早就沒了緣分。”
景玉忽然整個身子皆朝我壓下,離了不到一寸的距離,青絲垂落於我的臉頰,他的神情隱在陰影中,聲音低沉輕緩道:“我卻覺得我們最不缺的便是緣分二字。你現在不是正躺着我的身下麼?只要我願意,你……唾手可得。”
我心神皆被這話震得搖動了幾分,忍不住疑問,“你是不是說反了啊?這種事不是你願意救可以的吧?”
景玉輕笑,“沒有反。你已經願意了,那豈不是我願意便可以麼?”
我瞪大眼,只覺他腦子真的出問題了,大聲道:“我什麼時候願意了?”
景玉低低輕笑,睨我一眼,“你若不願意,爲何要任我寬衣解帶,完全不做任何拒絕的表示?”
寬、衣、解、帶?
我下意識地低頭,愣了三秒,一把推開了景玉,撈過被子蓋住身體。
衣服竟已經快被脫光了,我卻沒有絲毫察覺。
我瞪向景玉,嘲諷道:“皇上可真是善解人衣啊!”
他方纔故意說話引開我注意力,此刻卻說我是願意的,太強詞奪理了,我忿忿地瞪着他。
景玉卻是輕聲一嘆,“我的好處可不止這點,你且留待日後慢慢領會!”
我拿被子捂住了頭,誰要領會啊!
景玉的傷養了兩天,已好了些許,只是背上和腹部中了許多刀,傷口極深,動一動便會浸出血來,他只還在榻上躺着。
早上起來,他還在睡。我已在屋中了悶了兩天,便想着去御花園走走。
我走到拐角處,卻聽前面的假山處傳來對話聲,正與我有關,便停了步細聽。
“皇上這些天稱病不早朝,卻又未聽見什麼太醫去看過皇上,皇上身邊也遣退了宮女太監,不知是何意思。”
“哪兒沒有宮女太監,不還留了個小秦子公公還有個什麼叫芊芊的宮女麼!”
又有陌生的女音加入,“這事兒我清楚。皇上定是看上那宮女,被她給迷住了,否則何以整天宮門緊閉,又不許人進出,那宮女好似這幾天都與皇上日夜在一起。”
驚異的聲音,“這話可真麼?”
“怎麼不真,我昨兒個出宮去爲麗昭容採買東西,還聽見幾位貌似貴族公子的人在吟詩呢!”
“什麼詩?”
“好像是這麼來着。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
我再聽不下去,轉身回去。景玉已經在喝藥,小秦子本要拿勺子喂他,我進去時,正聽他道:“朕不是孩子,讓朕自己喝了便是。”
小秦子見我進來,便識趣地退下了。
景玉端着碗,打量我一眼,道:“怎麼看來像是生氣了?你不是出門散心麼?”
我瞪着景玉,“還不都怨你,現在大家鐵定拿我當蠱惑君主的妖女看了。”
景玉失笑,“這是怎麼說?”
我便將方纔所聞細細地告訴了景玉,又道:“你可得快些好起來,爲我澄清這些謠言。”
景玉將碗中的藥一飲而盡,見他脣角留有殘汁,我甩給他一方手帕,他接過擦了。
景玉笑道:“芊芊,我願意爲你從此不早朝,這也不算謠傳了。”
我道:“你自己要做昏君,別帶累我受些罵名,否則我可不饒你。”
景玉長眉一挑,笑道:“你要如何不饒我?”
他這笑的模樣看得真讓來氣,他是斷定我不能把他怎樣麼?我咬住脣瓣,走到榻前,叉着腰,惡狠狠道:“你若不澄清這些謠言,到時候我再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景玉低聲笑了,忽而伸手扣住我的手腕,將我拉倒在他腿上,他則俯身對我笑道:“何必等以後,現在我便想知道你要怎樣不饒我,又是怎樣厲害了。”
他的左手託着我的頭,右手的食指卻擡起了我的下顎,微笑,“說說看,嗯?”
他笑時,彷彿煙花乍然綻放,光華流轉於眸中,美麗迷人藏於脣瓣。
我看得呆住。
他卻如此笑着,緩緩低下了頭,吻上了我的脣。
我只覺他的吻溫柔至極,牽扯出絲絲水滴湖水般散出的漣漪,砰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