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與景玉共眠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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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忍不住側頭看瑤姬,瑤姬正被清風拉走,她掙扎,怒瞪着我,“她既沒行禮,也未回答公子的話,爲何不罰她?”
景玉修長的手指擡起我的下頜,我看見他優美的輪廓,脣角染着笑意,輕緩地道:“因爲……朕捨不得她受罰。”
景玉在給我拉仇恨,想必瑤姬會恨死我了,弄死宮裡那位之前,先得盯上我了。
我後退一步,低眉順眼,道:“景公子,請自重。”
景玉進了一步,笑問,“若不自重,你又如何?”
我握緊拳頭,“……也不能如何。”
景玉道:“你昨夜說你學會了順從是麼?”
我垂首道:“是。”
景玉道:“你什麼都不會反抗?”
我吸氣,想着可以偷偷逃走去找慕容楓,便道:“是。”
景玉笑道:“很好。你若是反抗了,你知道意味着什麼?”
我搖頭。
意味着……本姑娘忍無可忍,要和你同歸於盡了!
景玉沉聲道:“那便意味着你在說謊,你根本沒有學會順從,你在欺君!”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卻透出了令人心驚的寒涼。
景玉走後,偌大的花園裡,我與蘇佑臣兩人停在原地。
蘇佑臣上前一步,見我垂首沉默,以爲我被嚇住,安慰道:“芊芊姑娘,別害怕,公子其實是個溫柔的人,他不會對你做什麼。”
我擡頭,蘇佑臣笑得溫和。
溫柔的人就不會做壞事?蘇佑臣,你看人難道只會看表面麼?
我輕輕地嘆氣。
蘇佑臣道:“芊芊姑娘毋庸多慮,公子很關心你的,昨兒個大半夜的還找人去百花樓打聽你的事兒。”
“打聽我的什麼事?”我的心提起。
蘇佑臣面有尷尬之色,猶豫片刻,方嘆道:“公子要人把你接過的客人都列一個名單出來,誰知,去了百花樓一問,便有人主動拿出一本厚厚的紅本子,裡面密密麻麻地記錄着一串人名,多得嚇人。”沈君臨語聲頓住,神色古怪地盯着我,“想不到芊芊姑娘接過的客人竟如此多,昭陽城的名門公子皆在名單上,無一例外。”
若我現在口中有茶,鐵定噴了蘇佑臣一臉。他們大概是直接找麗娘要客人名單,麗娘是個慣會見風使舵的,定看出這些人來頭不小,忙拿出了我每次舉辦演唱會的邀請名單。
此接客非彼接客啊!
我揉揉眉心,誤會也罷了,好歹沒拆破我的謊言。
我道:“景公子看了後是何反應?”
蘇佑臣神色更怪,蹙眉道:“公子看完便將本子扔在桌上,好半晌都沒說話。我想姑娘你與公子萍水相逢,他不至於醋了纔是,沒想到公子卻說了句,她在報復我。”
“她、在、報、復、我。”我盯着沈君臨,“他這樣說?”
蘇佑臣嘆息,“公子是這般說的,當時我看他冷冷淡淡的表情,心中不知爲何竟覺得公子有幾分可憐。”
誰會犧牲自己的清白報復另一個人啊,景玉這算聰明反被聰明誤麼?管他呢,總之,他被我騙過去了。我忽然又怔住,不對啊,即便他誤會我接客,也不該說是在報復他,除非他已經認出我是誰!
我忍不住靠近蘇佑臣,緊緊盯着他的眼睛,“昨天在王府門口,你爲何要打探我的身份?”
蘇佑臣道:“昨日剛到王府門口,正巧碰上姑娘的轎子,公子忽然生出幾分好奇心,便讓我過來問問。”
我咬脣,什麼好奇心,分明是在疑心我的身份。憑景玉的手段,查清我的身份,戳破我的謊言不過早晚的事兒,我得趁早逃走方爲妙計。
蘇佑臣又凝視我半晌,目光帶着審視,道:“我約莫也有幾分明白公子爲何對你特別。”
我擡了擡眼,“爲何?”
蘇佑臣道:“不止是公子,連我見了你都忍不住心生親切之感,彷彿曾經見過似的。”
我想了下,道:“聽聞蘇大人曾忠於前任皇上,你如今卻又跟在景公子身邊,還幫着他對付臨王,你於心何安?”
話題轉得太快,太犀利,蘇佑臣措手不及,表情明顯愣住。
我盯着蘇佑臣,他的臉色慢慢轉沉,眼裡分明流轉着憤怒。
蘇佑臣怒道:“箇中情由豈是你們這些朝外之人可以懂得的?世人皆以爲我貪圖權勢富貴歸順公子,卻不知我是心悅臣服地跟着公子。公子這般重情重義、聰慧明德的人方能擔起守護天下的大任,無論哪一點,臨王都望塵莫及!”
以前曾勸着我要反景玉的人口口聲聲地稱讚景玉,成了景玉的腦殘粉,我是該說蘇佑臣太好騙,抑或是景玉收攬人心的本領更上一層樓?
我,“……呵呵。”
**
晚間,作爲侍女的我恭敬地伺候景玉用膳。
一桌佳餚,散發誘人的香味,我忍不住嚥了咽口水。景玉夾菜的動作不疾不徐,細嚼慢嚥的姿態優雅得如一朵徐徐綻放的水仙花。
他忽然擱下筷子,擡眸看我,脣角的笑容似花朵輕舞,“你餓了?”
我搖頭。
景玉道:“朕知曉你未用晚膳,不如坐下一起吃,可好?”
誰要和你一起吃,主僕一桌,成什麼體統!我撇撇嘴,你可是我的奴才,我纔不和奴才一桌。
溫柔的聲音漫入耳中,有幾分惑人的味道,“芊芊,你很不屑與朕一起吃飯?”
我努力微笑,“怎麼可能呢,與公子一起吃飯是天大的榮幸啊!”
景玉淡笑,凝視我,眸光深幽,“你敢拒絕這天大的榮幸?”
我拉開椅子坐下,擡頭,燦爛微笑,“芊芊不敢。”
景玉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面,聲音輕緩有力,“你喜歡和朕呆在一起嗎?”
我道:“喜歡,喜歡極了。”
景玉眸子淡淡掃過來,道:“坐那麼遠,這叫喜歡麼?”
我深吸一口氣,我忍。
我拖着椅子到他身側,對着他時,陰沉的表情換做笑顏,“公子,可以好好吃飯了麼?”
景玉點頭,端起自己的碗,讓人取了個小勺子過來。
我低頭巡視飯桌,好吃的太多啊,不知先挑哪樣。
脣瓣忽然一涼。
我側頭,景玉笑容溫柔,修長的手握着一把小勺子,勺中是一塊紅燒肉,勺子已遞到我脣邊,只待我張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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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正欲說“我是侍女,怎麼能讓主子餵飯呢?讓人看見多不好啊……”,剛吐出一個字,紅燒肉已落入口中,堵住了我剩下的話。
饒是紅燒肉再美味,被他的視線盯着,亦食之無味。我嚼蠟般吞下去,聽見他問,“味道如何?”
我微笑,“太……好吃了。”
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忽然笑得這麼溫柔。
看出景玉有繼續餵飯的意思,我出聲阻止,“公子,怎麼能讓你伺候我呢?這不是弄反了嗎?被人知道可就不好了。”
景玉睫毛微微上挑,眉峰微動,透出絲漫不經心的慵懶,“哪裡不好了?”
哪、裡、都、不、好!
我敢肯定,景玉已經不是猜測我的身份,而是確定了我的身份,否則憑他的身份和性格,絕對不會屈尊降貴來伺候一個百花樓的侍女!我可不會單純地認爲這是主子一時興起的小遊戲!
他既然不拆穿,我自然更不肯說破,爲今之計,是好好思考怎麼逃走。
我想了半晌,對景玉笑道:“我不配讓公子對我這麼好,你知道,我是從百花樓出來的。”
提到百花樓,景玉的表情冷了些,脣角卻仍笑得溫柔,“芊芊,既然你以前受了那麼多苦,朕對你好,你應該想的便是好好珍惜,配與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
我低頭,“是,芊芊明白。”
要裝作不認識是麼,我陪你演這場戲,看看你能耍什麼花招。
由着景玉餵我吃飯,有人上趕着伺候我,我樂意享受。我挑三揀四地指出哪些菜難吃,即便是好吃的也要吐出來,讓他重新選別的。景玉也不生氣,直到吃完飯,他臉上的笑意都未散去。
收拾飯桌的奴才進來,我端着杯茶坐在椅子上,景玉正蹲在我膝邊,替我揉腿。
奴才皆是一愣,隨即視若無睹地收拾好飯菜,退出去。
我裝作一副受chong若驚的模樣,道:“公子,本來該我伺候你的,你待我這樣好,我可消受不起。”
景玉握住我的手,神情溫柔,一派溫潤夫君對待夫人的姿態,道:“芊芊,朕對你好,自有我的打算,你不要讓我的心意白白浪費了。”
我覺得他的話也可以理解成另一層意思,朕的好是要你付出代價來換的,可不是白給的,你準備着,朕會來討的。
我的逃心頓然似箭了,再不走,一定會死得很慘很慘很慘。
**
本想連夜逃出王府,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或者說,景玉早防着我的計劃。
在景玉房裡呆了好幾個小時,他坐在榻上看書,我在旁邊研墨。
我道:“公子,天色已晚,你要歇了嗎?”
景玉看書的模樣極認真,手裡又翻過一頁,頭也不擡地道:“你累了?”
不要答非所問,好不好?
我咬着脣不言。
“嗯……?”景玉聽不懂回答,擡眸看我。
我敷衍地說了聲“是”,他已清楚我的身份,我又何必在他面前裝溫順。
景玉將書在桌案上擱下,站起身,走了幾步,見我愣在原地,便道:“朕讓人打水進來,梳洗後便睡吧。”
見他真要睡了,我欣喜道:“公子晚安,芊芊回去了。”
景玉睨我一眼,“你留下。”
我猶如被人澆了一盆冷水,“什麼?”
景玉道:“你一人睡會害怕,朕得陪着你。”
我,“……我害怕?”
尼瑪我會害怕,我自己怎麼不知道?要找暖chuang丫頭也不是這個藉口吧?
景玉不理會我,果然讓人打了水進來,下人伺候他更衣沐浴。我本欲趁空溜出去,門口卻站着兩個侍衛,伸出劍攔住我。
我低聲與侍衛交涉,“我們都是爲臨王辦事的人,你們阻攔我,這可不太厚道啊!怎麼說也是同一個主子手下的人啊!”
我知曉景玉來江南隨行的人只有蘇佑臣一人,這些侍衛必然是王府派來的。
侍衛亦低聲道:“芊芊姑娘,景公子吩咐過不能讓你離開房門半步。而且,王爺亦吩咐過,讓你今晚好好表現,早日取得景公子信任。”
我握了握拳,轉身走回房間,拿起茶壺倒了好幾杯茶,喝了仍舊火氣不消。
“你在氣什麼?”
景玉沐浴後只着了一件白色單衣,漆黑的長髮如墨,猶帶着些水珠,髮梢的水珠在燭光下晶瑩閃耀,襯得面色越發如玉,秀美若當空明月,散着朗朗的柔和光輝。
對着美人,我雖怒氣不消,難聽的話卻已落入腹中,只淡淡道:“沒什麼。”
景玉微笑,“需要朕爲你沐浴更衣嗎?”
我正欲說句“不用”,卻忽然眼睛一亮,道:“當然可以了,只是……”我爲難地凝視他,“我並未帶更換的衣裙,可以讓我回屋拿一下嗎?”
景玉似笑非笑,“你昨天剛來王府,廂房亦是臨時備下,你的房間怎會有衣裙?”
我語噎,“……我一時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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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策!
景玉笑道:“朕早已吩咐人替你買了些衣裙,你待會兒換上看看。”
我撇撇嘴,沒好氣道:“誰知道你買的合不合身!”
因今晚大約沒機會從景玉眼皮子底下逃走,我的心情變得差,說話亦帶着譏諷。
景玉笑道:“昨兒和你躺在chuang上時,我便估量了下你的身形,所以你不必擔心買來的衣裙會不合身。”
我瞠目結舌地看了他半晌,他眉眼含笑凝視我。
我忿忿地低頭,“我自己會沐浴,不必勞煩公子了。”
景玉也不勉強,只是坐回了榻上,隨手拿起方纔未看完的那本書,打開後,道:“朕等你。”
有什麼好等的!真以爲我會和你一起睡麼!別做夢了!我腹誹了幾句,往屏風那邊走。
我磨磨蹭蹭地沐浴完,大約已是一個時辰後。偷偷從屏風旁探頭去看,景玉垂着腦袋,長髮遮住了側顏,隱隱可以看見弧線優美的下頜。
我躡手躡腳地走出來,本以爲他已經睡着,忽然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嚇得身體都僵硬了。
“芊芊,你去哪兒?”
我轉過身,微笑,“沒有啊,我只是隨便走走而已。”
景玉瞥了眼我身後的房門,輕笑一聲,站起來,走至我身前,打量我一番,道:“你頭髮還溼着,來,朕替你擦乾。”
他攜了我的手往內室走,讓我在chuang沿坐了,他轉身出去,回來時手上有一條白色的錦帕。
景玉細緻溫柔地替我擦頭髮,神情專注,我一時說不出話,只沉默地盯着他,漸漸失了神。
**
俊美的面容緩緩靠近,妖冶的笑容綻放脣角,氣息溫熱,惑人心神。
“芊芊……”
砰——
我一拳揍了過去,景玉猝不及防倒在了chuang上,他的下顎發紅,擡眼看我,目光已平淡如水,明晃晃的水光似有寒氣。
“你打我。”鎮定平和地陳述事實。
不知爲何,我竟從中聽出一絲控訴的委屈。
我咳嗽一聲,先前還替我擦乾頭髮的人轉眼就被我揍了,我亦有點心虛,誰讓你靠那麼近,讓人心癢癢的,一時控制不住打你的衝動了嘛!
我道:“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手就碰到了你……而已。”
這牽強的解釋,我都無法相信,更別說精明的景玉。
誰知——
景玉跪坐在chuang上,垂首的姿態有那麼幾分*,捧着我的手,柔聲道:“你的手疼嗎?”
我,“……有一點。”
景玉擡頭,長髮披散而下,漆黑如墨,面容秀美而安靜,狹長的睫毛輕顫,似乎極難過地道歉,“對不起,芊芊,朕不該靠你太近,害你的手疼了。”
我的手抖了下,怎麼那麼詭異呢!這時候,他不是該一臉冷淡地呵斥我,或者一臉溫柔笑容卻惡毒地懲罰我麼?
景玉鋪好被子,理好枕巾,對我微笑,“芊芊,快睡吧,朕拍着你睡。”
拍着你……
他當我是三歲小孩麼?我忽然有點裝不下去,本是見面就眼紅的仇人啊,現在同chuang共枕什麼的,也太沒立場了吧!
我正猶豫間,更加沒立場的某人已經一把拉過我,我來不及驚呼,已經倒在了chuang上,他壓在我身上,漆黑的髮絲落在我的臉頰,冰冷卻柔軟。
淺色的瞳仁如同一片迷霧,混沌難辨的情緒翻涌,卻漂亮得異常誘人。
對視半晌,他側身躺下,一隻手攬過我的腰,另一隻手拍着我的後背,低沉的聲音溫柔道:“芊芊,閉上眼睛。”
我閉上眼,背上輕拍的力度傳遞出一絲令人心安的感覺,我忽然放鬆下來,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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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了……我居然被景玉用哄小孩的方式哄得睡着了!我捂臉,實在太丟臉了。
景玉約莫是想到我會尷尬,醒來時,他已經離開,枕邊卻殘留着他身上的餘溫。
王府所有人皆知曉我在景玉房中過了*,故而對我的態度更尊敬了些,大概是以爲我會被冊封爲妃。誰能猜到,我們之間是清白的啊!
說清白也不準確,我忽然記起,我與景玉一/夜情後的產物,小景。
不知道他長成什麼樣子了,如今也有四歲了,好期待回去後會看到怎樣可愛呆萌的小糰子,心中生出一絲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