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玉宸,你醒醒。”
我知自己仍在夢中,即使百般不願醒來,但那聲聲輕喚仍將我喚了回來。
慢慢的睜開眼,溢滿眼眶的淚隨之滑落,流入鬢髮。
心口空空的,像是那原本擱着心的地方被挖空了一般,少了它的存在,即便是再多的眼淚也無法填補。
淚水不停的涌出,猶如溪流一般源源不斷,與冷汗混成一跡,溼透了衣衫。
夢中,是他在與我作最後告別嗎?他是想減輕我心中的愧疚纔會出現的麼,爲什麼偏偏一定要等到現在,難道這也是命中註定的麼,如今我身處異國,失了自由,一切都回不到往昔,難道這便是故事的最終結局麼?
爲什麼?我的人生便註定是一個悲劇嗎?
“玉宸,你醒了嗎?玉宸。”
一隻溫熱的手撫上我的臉頰,不斷的抹去那洶涌溢出的淚水。
目光緩緩移動,頭頂是那熟悉的帳幔,卻看不真切,朦朧間,白淵便側坐在牀畔。原來,我又回到那一方小小的院落裡來了。
呆呆的注視着他,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急促而又粗短。
“你醒了是嗎,玉宸,快些回答我。”
他的臉上,有着難得見到的焦急,那神情就像我受傷之是時,玉詡的表情一個樣,有着些些自責,還夾帶着稍稍怒意。
可惜,他卻不是玉詡,真可惜。
全身都是不適感,我皺了一下眉頭,緩緩的合上眼,耳旁又響起他急切的呼叫聲。
“玉宸,玉宸,醒醒,該死,太醫,太醫。”
我微皺了一下眉頭,再次微睜開眼來看着他,而他一見我睜眼,也顧不得搭理從外面急奔進來的一羣人,顧自俯下身來看着我。
“你到底是清醒了沒有?玉宸,若醒了便答應我一聲,你聽到了麼?玉宸。”
身子漸漸顫動起來,一陣寒意慢慢侵襲着我的意識,即使是蓋着厚厚的織錦大被,我仍清晰的感受到寒冷一陣陣的侵入體內,那感覺便如墜入寒潭一般。
“你怎麼了,怎麼身子抖的這般厲害。”他有些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做什麼,伸出的手也不敢隨意觸摸我的臉,“你冷嗎,是不是很冷。”
他轉過頭,揮舞豐手臂衝着一干侍女狂喊着:“快去拿被子來。”
被子一牀牀的被送進房來,再蓋上我的身子,沉甸甸的壓得我更加難受,但這寒意卻絲毫未見轉好,我仍是冷的瑟瑟發抖。
“該死的,你這是怎麼了,告訴我,玉宸。”在我此處得不到答案,他轉爾看向一旁的衆人,“大醫,快來瞧瞧她。”
他氣極敗壞的拉過一旁較年長的老者,將他拖到牀側。
可憐那原本便體弱的老人,再被他連拖帶拉加狂吼,那身子抖得比我這個病人更加的厲害,如狂風暴雨中的瑟瑟發抖的殘葉似的。
“你們幾個也趕快過來瞧瞧,一個個杵在那裡做什麼。”
“是。”幾人慌張的撞成了一團,急急的奔到我身邊,又是觀色又是搭脈,忙着查找病因尋解決之道。
只是許久,也無人敢去回命,面面相視之後,最終仍是那個老者,硬着頭皮走到白淵跟前回復。
“三皇子,這位姑娘風寒入體,且原本受傷之時未好好調理,本就有着病根,如今這病便來勢洶洶,一發不可收拾,要想回復需休養好些時日,且即便是好了,只怕日後也要受這病痛的折磨。”
“啪”的一聲,白淵的拳頭捶上了紅木圓桌,震的桌上的茶盞跳動了一下,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而一行太醫待女更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紛紛垂着頭沉默着。
“滾,都給我滾出去。”
長臂一揮,那茶盞終究逃脫不了它的宿命,被掃落在地,摔得粉碎,茶水葉片四散濺落一地。
一連串嗦碎的腳步聲之後,屋內又清靜了下來,我無力的微睜着眼,對上頭頂的帳幔,視線漸漸清楚,終於看清了上面的織花。
原來我這身子已成這樣了,這無疑像是半個廢人一般。病痛纏身,我才二十出頭的年紀,他們卻說我日後要日日與病痛爲伴,那真的是在說我麼,我受的疼痛還不夠嗎,爲何老天還要如此對我。
牀側慢慢的下陷,白淵又坐回到了原處,不言不語,只是怔怔的看着我。
灼熱的眼眶,無助的落着淚,他不再伸手替我抹去,任由它肆意的喧泄着。
“我以爲……”一開口,才發覺自己真的很虛弱,沙啞低沉的如同破敲打着破銅鑼發出的聲音,“他是來帶我走的。所有一切原本便是他給我的。如今,他卻先走了,還留我一人在這世上做什麼?”
淚痕未乾又添新,一邊打着寒顫我一邊說着。
“我活着只爲復仇,可他卻不要我替他報仇,爲什麼?他走的乾乾淨淨,要讓我如何活下去,爲何不帶我走?”
像是虛脫了一般,我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呆呆的仰望着帳幔默默流着淚,想將那個空缺的心頭填滿。
他垂着頭,耷拉着雙肩,那是一副我從未見過的頹廢模樣。
“因爲你還不到該走的時候,連他都想着讓你無憂無慮的活下去,你又何必總是自尋煩惱呢。”他頓了一頓,微仰着轉過頭眯着眼,沉思了許久才又喃喃開口,“我還道你比他人還強硬,卻忘了,你終究只是個女人。”
他回過頭來,伸手替我輕掖着被角,深沉的眸中夾雜着濃濃的疼惜,但那卻不是我想要的。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你走,”他擡起頭來,悠悠的嘆着氣,收回的手擱在自己的膝上交疊着,“若你不知該如何活下去,那便由我來告訴你,由我來替你找回往昔的你。”
略帶着粗糙的大掌輕緩的抹着我的淚,漸漸的,涌起一種麻痛感。
我閉上眼,不願去看他的表情,那隻會令我的心頭更覺煩燥。
可能嗎,在這世上無人能敵玉詡,既是如此,而他又憑什麼?連我自個兒都無把握,他爲何可以如此信心滿滿。
房內靜謐無聲,錦被之下,我雙手擱在胸口,淺淺的呼吸着。
寒顫着身子,我再次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