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年坐在窗前,陽光穿過窗簾的薄紗,變得朦朧而‘迷’離。他擡眼望去,看見美麗的夕陽,正在盡綻光芒。總是在這不經意直之間,由夕陽無聲的記錄下人們生活的點點滴滴,夕陽用它鋒利的光,在天空鐫刻下生命中漏去的記憶,填補空白。夕陽把它最後的光芒灑向了人間,只見那小區屋頂上,樹梢上,行人的身上……它的光芒無處不在,給人們帶來了安詳和快樂。它以紅彤彤的笑臉向人們作輝煌的告別。小草對它輕輕彎了彎腰,‘花’兒對它慢慢點了點頭,小區內悠閒散步的行人也都禁不住向那美妙絕倫的夕陽看上一眼。對於夕陽它自己來說,這就足夠了,雖然短暫,但它已經給這個世界帶來了美好,可以安心地走了。夕陽就像跳水運動員那樣,以一個輕快敏捷、水‘波’不驚的優美姿勢入了水,最後一縷霞光也伴隨着它離去……
人生於天地之間,仿若白駒過隙,只是忽然而已!周月年知道這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長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貴,最易被忽視而又最令人後悔的就是時間。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人的生命沒有了,就徹底的結束了。今天,媽媽也離開了他了!離開了妹妹!離開了她才只見了一眼的孫子!自從爸爸當年去世後,媽媽就一直心如死灰般的活着,今天這個結果,也是她期盼已久的吧?周月年輕抿了口酒,雙眼飽含着淚水,心中對着那已經緩緩落下的夕陽默唸着“媽媽,你放心的去吧,我會照顧好妹妹的,一如當年。”他恍惚中記起了十三年前,爸爸剛剛去世時候的那些事情。
周月娜被爸爸車禍後那血‘肉’模糊,支離破碎的悽慘樣子嚇得發起了高燒,被醫生診斷爲她受驚過度,讓周月娜留院觀察幾天,所以當天周月年和媽媽也在醫院住了下來,在醫生給周月娜打過鎮靜劑後,她才漸漸安靜的睡着了。
“月年,你在這看着妹妹好嗎?”李‘玉’青對兒子叮囑道,此刻已經是周辛雄去世後的第十個小時了,她也從乍聞丈夫的意外去世中漸漸清醒過來,看到‘女’兒已經睡着了,她想去看看王貴芳,最主要的是,她想知道當時車禍現場到底是怎麼個情況?一向小心謹慎的丈夫怎麼會出車禍?
“媽媽,你要幹嘛去?”周月年不解的對媽媽問道。
“媽媽,想去看看你王姨,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李‘玉’青對兒子回答道,滿漢哀傷的雙眼輕輕的停留在自己的這兩個孩子身上,心中默默的想着,辛雄,你知道我多麼想現在就陪你去嗎?可是,咱們的孩子們還那麼小,他們已經沒有了爸爸,我又怎麼能忍心讓他們在沒有媽媽,變成了孤兒。辛雄,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把孩子們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養大,然後再去找你,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手術室的燈一直閃爍着,從王貴芳被送進去到現在已經整整過了十多個小時,李‘玉’青從‘女’兒病房出來,就一直坐在手術室的‘門’口,她想要問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車禍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她完全想不明白,以周辛雄那利落靈巧的身手,爲什麼會無法從車禍中逃出來反而會被當場撞死,而王貴芳卻可以活着被搶救出來,爲什麼?爲什麼?活着的人爲什麼會是她?在此時此刻,李‘玉’青心中只有對王貴芳的怨恨和對自己的後悔,如果,自己不要求丈夫送她就好了,那麼現在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護士們一個個來去匆匆的在手術室走進走出,李‘玉’青本想上前問問裡面的情況,卻發現跟本沒人有空搭理她,她只能一直傻傻的坐着,等待王貴芳人被送出來。在王貴芳被送進手術室的第十五個小時後,一個身穿醫生裝扮的中年男人從手術室中走了出來,喊道“誰是裡面人的家屬?”
“我是。”李‘玉’青聽到醫生的叫喊,急忙應聲的走上前去。
“裡面的人已經不行了,麻煩你先在上面籤個字,然後就可以進去看她了。”醫生對着李‘玉’青搖了搖頭說道,然後把傷者的病危通知遞了過來,讓她簽字。
“什麼?你說什麼?她已經不行了?”李‘玉’青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王貴芳竟然沒有搶救過來?
“是的,‘女’士,傷者被送來的時候就已經失血過多了,我們怒力了十多個小時,卻還是不能讓她脫離危險,不過,她現在已經清醒了,你快進去見她最後一面吧,遲了,怕是來不及了。”醫生打開了手術室的‘門’,示意李‘玉’青跟着她進來。
李‘玉’青腳步遲疑,心情忐忑的跟在醫生的身後,走進了手術室的大‘門’,一進‘門’,就見到了王貴芳,只見她的身上‘插’滿了大大小小賴以爲生的各種管子,身上也是血跡斑斑,此刻她的雙眼雖然都已經睜開,李‘玉’青卻從中看不到一點點生氣,那雙眼,再也不似從前的烏黑鋥亮般的有神,反而顯得死氣沉沉,再也不見一絲神彩。
李‘玉’青心中剛剛在手術室外對她所起的那些埋怨,憤恨,此刻也早已經消失不見。她疾步的走到了王貴芳的身邊,輕輕的把她那已經感覺不到往日溫度,冰冷的手放入自己的兩手中。“王姐,王姐,我來了,我是‘玉’青啊!”她在王貴芳耳邊輕聲的呼喚道。
“太太,是你?先生那?先生怎麼樣?他沒事吧?”王貴芳連聲的對李‘玉’青問道,她的目光也沒有了焦距。
“辛雄他!他已經去了!”李‘玉’青的雙眼又開始泛紅,語氣中也帶有了哽咽聲。
“是我,是我害了先生啊!”王貴芳哭泣着說道,如果要不是她同意讓先生送自己,也不會有今天的這一切發生了。
“什麼?你說什麼?”李‘玉’青聽到了她的話,那包着王貴芳雙手的芊芊‘玉’指竟然緊緊的攥緊,難道這一切不是意外?
李‘玉’青不敢置信的連聲質問着她?
“是我,都是我害死了先生!”王貴芳已經語無倫次了“太太,歡歡,娃娃,我…原諒…”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頭一偏,雙眼緩緩合上,人已經沒有了呼吸…只剩下儀器驟然想起的滴滴聲…
李‘玉’青瘋狂的用雙手使勁的拉着她的手“你快醒醒,你說什麼?爲什麼是你害死了辛雄啊?什麼娃娃?”車禍發生時,車上到底發了什麼?如果真的是‘交’警所說的意外,王貴芳爲什麼又會說是自己害死了丈夫?李‘玉’青想要‘弄’個明白,可是,當事的兩個人,都已經永遠的閉上了眼睛,再也不會告訴她真相。
天剛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還鑲着幾顆稀落的殘星。星星依然在閃耀,可是地平線上,海和清晨卻在第一縷藍幽幽的晨曦中摟抱起來了。天空比原先更高,鹽和‘花’朵的味兒也更濃。
“媽媽,媽媽,你在哪裡?”周月娜猛的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害怕的喊着媽媽的名字。
“娜娜,媽媽,在,媽媽在這那。”李‘玉’青坐在‘牀’邊,用手安撫的輕輕撫‘摸’着‘女’兒的秀髮,安排完王貴芳的身後事,她就回到了‘女’兒的病房,就這樣坐着,眼也不眨的看着兩個孩子,他們是她活下去的希望,不可以再出事了!
“咦?這是哪裡?哥哥和爸爸那?”周月娜圓溜溜的眼珠看着這潔白的房間,自己的房間是粉‘色’的啊?她奇怪的對媽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