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發生的每一件事,楊楓華都看不見了,恍惚之間,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被衝擊波震飛,狠狠的撞擊在巖壁上,鋼索上面傳來的拉力頓了一下,依然堅定的把他拉上去,脫離那個死亡的深淵。
身下已經化爲了火海,劇烈的爆炸把那隻大蘑菇攔腰炸斷,菇蓋和根部完全分離,白色的腐蝕液噴濺的到處都是,那些孢子白蟲,也由於失去了母體的脈衝信號,羣龍無首,紛紛墜落深淵。
巨型蘑菇發出了悽慘的嘶叫,白色的菇蓋開始急速的萎縮,變黑變小,最後燃燒了起來,化爲了一片火海。它,徹底完了。
楊楓華的軀體在火海中上升,張宏斌把他拉上鷹嘴巖的一刻,帶着戰術手套的雙手已經被鋼索割破了皮,鮮血直流,看着楊楓華焦糊的面孔,張宏斌說不出的心痛,他大聲的下着命令:“快點,帶楊少校離開這裡。”
楊楓華的身體被固定在張宏斌的索降器材上面緩緩上升,而士兵們則一個接一個的從鐵梯子爬上去,張宏斌最後。爬到一半的時候,有人大呼:“要塌了!”
張宏斌擡頭一看,發現洞頂由於那顆C4爆炸,已經開始產生了落石,那些巨大的鐘乳石一個接一個的落下來,或是倒塌,若是被它們砸中,必死無疑!
“快點,加快速度,否則我們都會被埋在這裡!”張宏斌拍了拍前面一個人的軍靴,大聲的喊道,士兵們加快了腳步,終於從蓄水池中爬到了豎井裡面。
沒等他們喘口氣,下方50米處的鷹嘴巖竟然也跟着斷裂崩碎,整個鐵梯子被它扯了一下,弄的豎井內的衆人一驚,還好,鐵梯子在半空中斷裂了,留下衆人身下的短短的一節,和鷹嘴巖連在一起的那部分,則墜落深淵,成爲了那隻巨大遠古怪物的陪葬品。
“爬啊,爬啊!”張宏斌大聲吼,衆人如夢初醒,拼命的手腳並用往上爬去,剛上升一百多米,就發現整個豎井,也在慢慢的坍塌,想來是那個巨型的地下空腔的穩定性被破壞了,產生了連鎖效應,弄不好,整個豎井都會塌掉!
豎井壁是水泥做的,張洪斌發現,有些裂縫已經一路從下延伸了上去,由蛛絲粗細變爲鉛筆粗細,再變成拇指粗細,伴隨着攝人心魄的卡啪聲,周圍大塊大塊的水泥開始脫落,掉進深淵裡,露出周圍的巖壁。
好在,這種坍塌的速度越來越慢,不然,衆人真的會重新掉進深淵,一干士兵腎上腺素爆發,一個個用出了吃奶的力氣拼命爬,終於把那坍塌甩在後頭。當爬上去很遠的時候,還能聽見身下的噼啪聲,像打雷一樣從狹窄的空間傳上來,低沉無比。
丁洛河派出的救援隊在豎井口把傷痕累累的衆人一個個救了上來,楊楓華那燒焦的身軀被緊急塞進一輛吉普車,然後送進醫院,立刻被轉往重症監護室。
經過士兵們的反覆搜索確認沒有危險,兩天後,鑽機重新開進了216工程,並在暢通無阻的隧道里面毫不費力的前進了四公里,然後掘破了幾十米厚的土層,重新回到了地面,所有人才發現他們在一個小山谷裡,這裡四面環山,很安全。
丁洛河從隧道里面出來,登上週圍的一座小山,看着遠處被黑壓壓的怪物包圍着的長空市,他清楚,他們創造了奇蹟,從一個被包圍的城市中硬生生的鑽出了一個大型隧道,繞到了敵人的後方。
丁洛河迅速的下令在山谷中修建了一個臨時的營地,接下來的幾天,附近的軍用機場陸續有飛機起飛,在這裡降落,不斷的把物資運送到這裡,成箱的彈藥和食品,就這樣通過隧道,一箱箱的運進了長空市,苦難的徘徊在飢餓邊緣的人們,終於得到了救贖。
這幾天,上至丁洛河這樣的將軍,下到街角啃着麪包的老婦,都知道了一羣英雄的名字,那是C連和D連,當然,還有張宏斌和楊楓華。
丁洛河在大廣場上面的巨型屏幕上,鄭重的宣讀了陣亡者的名單和他們的生平事蹟,其中C連陣亡59人,D連陣亡42人,楊楓華全身百分之九十的面積燒傷,生命危殆,長空市的醫院已經治不好他,他只能被緊急送到北京治療,在丁洛河的再三要求之下,嵐也被送了過去。
一架運——20運輸機劃破長空,在雲層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白霧,那是飛行的軌跡,巨大的城市在下方若隱若現,城市中的事物反射着太陽耀眼的光芒。
一棟棟的摩天大樓組成的水泥森林中,複雜的立交橋上面車來車往,街道上佈滿了川流不息的人羣,這裡就像曾經的海濱城那樣熱鬧和繁華。畢竟,病毒在秦嶺面前停止了空氣傳播,感染者和怪物還沒有出現在北方。
這裡是北京,共和國的首都,末世的戰火,還遠遠沒有到達這裡,這座人口超過2000萬的城市還和平常一樣,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運——20開始微微的傾斜,準備在首都國際機場降落,機艙裡一名醫護人員擡頭,看了看吊着的傾斜的藥水瓶,再看了看氧氣面罩下的楊楓華那張焦黑的臉,嘆了口氣。
運——20緩緩的降落,龐大的身軀在跑道上面滑行,終於停了下來,在圍觀的記者和民衆中,兩具擔架被擡了下來,醫護人員推着擔架,把擔架送進停在機場跑道上面的救護車,然後送進醫院。
楊楓華在醫院裡面呆了三天三夜,一直處於深度昏迷狀態,醫生在查看了他的傷情以後,得出一個結論:“病人遭遇這樣烈度的爆炸,沒有當場被炸死就已經是一個奇蹟。”
三天後,醫生們驚奇地發現,楊楓華脫離了生命危險,植皮手術進行的非常順利,楊楓華全身的焦皮,幾乎都被更換了一遍。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一般,他重生了。只是還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