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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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握着槍,剛剛站起了身,他又猶豫了一下,他聽不到聲音了,他的眼睛望着倉庫那明晃晃的出口,大門就像整個探照燈那樣,他有點迷茫和暈眩,也許是吃得飽了,他有點犯困,並且行動遲緩。

他挪動了幾步,又靜靜聽了聽聲音毒寵冷情嬌妻。他又有點不想出去了,如果爸爸在,他一定不會管閒事的,男孩內心的膽怯壓倒性佔據了他整個大腦,他是那麼弱小,他是殘疾人,他們只有顆彈,他沒有能力幫別人,也許他幫忙的人也吃過人,說不定也是壞人。

男孩想着,又悄悄坐了下來,他低着頭,看着姐姐瘦弱的脊背,他想如果是姐姐的話,她會怎麼做呢?他不知道,他琢磨不透姐姐的想法,姐姐一定不會出去的,她甚至都想竊取比她弱小的人的食物,更別說是從別人的彈下救人。

男孩撫慰着自己,也許再弱小的人心裡也有一個英雄的夢想,他渴望幫助別人,可是他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和能力,爸爸沒有教他用勇氣去伸張正義,爸爸說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正義。爸爸還說,這個世界你所要堅持的勇氣不是讓你什麼人都可以救,而是要有勇氣裝着什麼都沒看到,沒聽到。

男孩心裡非常忐忑,他知道如果此刻他出去了的話,他一定會後悔,但是他也知道不出去,他也會後悔,因爲他是多麼渴望自己強大到可以藐視一切,可是他不能,他永遠都不可能強大,他看着自己的一條細腿,就算他有足夠的食物,他能成年,他也不可能打得過別人,甚至女人。男孩蜷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他很難過。

女孩翻了翻身,她睜開了眼睛,黑黝黝的,她犀利地盯着弟弟,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女孩起身,裹着毯坐到了弟弟的身邊,她用毯把自己和弟弟都裹住了,兩個人依偎在一起。

女孩說:我們剛纔聽到了槍聲,但是我們沒有出去。

男孩很驚恐地看了眼姐姐,在不敞亮的空曠的倉庫裡,就算他們小聲說話,那種聲音也格外清晰,帶着一點點回音。他羞愧地低頭:是的,我害怕。

女孩說:如果你出去了,你可能幫不了別人,還會搭上自己。

男孩說:我也這麼認爲。所以我沒出去。可是我覺得我應該出去。

女孩說:你憑什麼?你的力量,武器,還是機智?

男孩說:我什麼都沒有,但是我心裡總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算我很渺小我也要出去,有時候我覺得很憋屈,我很想衝出去死掉,就算幫不了別人,我覺得這樣死掉也是好的。

女孩說:那你爲什麼不出去?

男孩說:我……我怕死。我……我是不是很矛盾?你會看不起我?

女孩說:我一直都看不起你。真的。

男孩窘迫地不知道幹什麼。

女孩的笑容掛在臉上,可惜男孩只顧着低頭,沒有看到她的表情。

男孩緊緊握着拳頭:我就知道是這樣。

女孩緊緊揉住了他的肩膀,她說:你知道爸爸死之前對我說了什麼嗎?

男孩的眼睛忽然放出一種激動的光來,他看向女孩,迫切地說:他說了什麼?

女孩說:他說,不要救人。女孩若有所思。

男孩微微張大了嘴,他說:我不信,爸爸說你不能告訴任何人,你卻輕易告訴了我。

女孩說:你不是任何人。是爸爸說的,不要救人,你最聽爸爸的話。

男孩將信將疑:爸爸真的這麼說了嗎?

女孩說:是的,他就是這麼說的,他一直以來也是這麼做的。

男孩噢了一聲,他沉思,他生病了,沒有人願意幫助他,他希望有人能夠幫助他。

但是既然是爸爸的遺言,男孩剛纔的愧疚就少了許多,爸爸總是對的。

女孩說:你睡吧,有什麼危險我會叫你。

男孩點了點頭,他緊緊靠着機器,這讓他有安全感,他躺了下去。

女孩拿起生存手冊,她想要做一把弓箭,她翻了一會,覺得難做了,也許她應該留意那些收藏冷兵器的店鋪,這樣她就能找到一把趁手的弩或者弓箭,彈總會沒有,可這種遠距離射殺的武器或許可以捕捉到獵物。

女孩替弟弟蓋好了被,她嘆了口氣。

她說謊了。

自從爸爸死去之後,她才感覺到這種沒有明天的事實是多麼可怕,只是從前爸爸都擋在他們的面前,他就像燈塔,一直照亮着他們前進的。不管多麼艱難,他們都能感受到愛和相互依存的巨大力量。

如今,不管她願不願意,爸爸的希望之火,都必須由她來傳承,他們就像火炬運動員那樣,從一個人的手裡傳遞到另外一個人的手裡,等男孩熟睡,女孩拿起槍,悄悄起身,趁着天還沒黑得看不見,她先將倉庫的周圍巡邏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然後她走到了工廠的大門口,那裡的兩扇大鐵門大開着,他們進去的時候就沒有關上。

風有點大,地面上的塵土卷着塑料袋四處刮擦,飛撞。鐵門被吹動嗙一聲合攏,然後又被吹開,如此反覆了幾次,女孩將鐵門關好,固定住,她站在圍牆裡看着外面死氣沉沉的街道,能見並不高,她一直想着那幾個進入小鎮的黑影,他們也是倖存者,並且也在這座小鎮裡。

她決定第二天就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女孩回到倉庫,見到弟弟一個人坐在那裡,孤獨無助,眼裡有着深深的恐懼,她嚇了一跳。

男孩見姐姐走進,他擦了擦眼淚,說:對不起,我做了噩夢,醒來看不到你。

女孩說:真沒用,我只是出去檢查了下週圍的環境。

男孩說:不,我只是怕你有危險,我不能再失去你。

女孩說:你不會失去我的,你做了什麼夢?

男孩說:記不清了,亂七八糟的,夢裡有爸爸,有你,還有我們飢餓的時候那種感覺,我被餓醒了,可是醒了之後發現自己不久前才吃過東西。我還夢到吃過的那種植物,它們張牙舞爪地遍地都是,我們都沒處落腳。

女孩說:那都是夢,都是和現實相反的,我們有一個推車的食物,還有星際章魚這種植物早已經被炸成廢墟了,我們親眼看到的。

男孩悲觀地說:是的,它們都被炸成廢墟了,可是誰知道呢,這麼小的孢也許還能活。

女孩沒有接男孩的話,她知道弟弟總是愛幻想,自己嚇唬自己,他膽小但是心眼挺好,她說:明天我們就離開這裡,我們走了好多年,地圖上來看,所謂的邊界距離我們應該不遠了,也許再兩年我們就可以走到。

男孩畢竟小,他很快被姐姐的話題給吸引了,他開始興致勃勃地問:再兩年我們可以走到邊界?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我有點迫不及待了!

女孩拍了拍他的頭:睡吧,我們走得快一點就會很快知道真相了。

男孩被鼓舞了,他很期待第九區的外面是什麼。

爸爸說第九區的外面會有很多綠色的植物,那裡陽光會透過雲層,天是藍的,天上有鳥飛,梅花鹿在吃草,成羣結隊的野牛在奔騰,女孩想象着那個樣,爸爸臨終前說的就是這個,他說這是一個秘密,讓她不能告訴任何人,他要讓她親眼看到,然後等到她看到的時候才能告訴弟弟。

爸爸從前可沒說過,但是他一直很有希望,也很執着,女孩想也許爸爸也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只是他來不及走到那裡,所以必須由她來肩負這項神聖的使命。也許爸爸根本就在說謊,可是爸爸從來不欺騙他們,這麼多年了,他們一直都以此爲目標。

那一天女孩做了一個很美麗的夢,夢裡,他們一家人都歡聚在一起,有媽媽、爸爸還有外公。夢裡她見到了她喜歡的人諾丁,諾丁笑着送了她一朵花,然後他們的孩出生了,她還夢到張蒙在揍諾丁,她兇惡地撲上去幫助諾丁,張蒙嘲笑她是野耗,她很生氣,可是轉眼,她又看到爸爸和張蒙在一起聊天,他們很聊得來,然後一切都模糊了……

她從前也不是沒做過夢,但是她覺得這是她做過的最好的夢。

第二天他們醒過來的時候,收拾好了東西,然後出發了,女孩的手錶顯示才早上4點50分,他們打開了鐵門,然後確認沒有人之後和弟弟一起推着車悄悄出發了,他們起得很早就是爲了避開其他人,雖然天還很暗,但是已經能看得清楚線了。

女孩決定穿過這個小鎮,然後走另外一條線,她可不想回到那條公上去,雖然他們回去的時候還能再看爸爸一眼,也許另外一條也會遇上人,但是他們總得選擇一條走,她只是希望不要和那羣人遇上。

他們在上又遇到了那個四處亂走拖着竹籮筐的人。

只是他的筐已經空了,女孩和男孩相視一眼。

男孩說:他們一定拿走了他的東西。

女孩點點頭。

男孩說:我們給他一點吧?

女孩說:我沒意見。

於是男孩把推車上的罐頭放了許多到他的筐裡。

他拉住了那個聾啞人的手,那個人害怕驚慌了,男孩拉住他的手慢慢摸到了罐頭。

那個人鎮定了下來,摸到了很多罐頭,他的眼淚夾雜着臉上的灰塵,難以置信卻又很釋然,他的表情複雜,沒有人能讀懂。

男孩說:祝你好運。

女孩說:他聽不見。

男孩說:他是被上帝祝福的人。

女孩說:儘管如此,他也只能得過且過,我們幫不了他。只能祈禱他不會被人搶走食物。

男孩說:一定有很多像我們一樣的人給他吃的。不然他不會活到現在。

女孩說:也許。可也有人拿光他的東西。

男孩有點傷感,但是也很無力。他說:我們走吧。

女孩說:走吧。

他們走了一段距離,拐了個彎,然後停住了。

有個人匍匐在地上,滿地都是鮮血,腿肉都被割去。

男孩發了一會愣,然後他失控地撲了上去,撲到了那個人的身上,他情緒激動,眼淚瞬間爬滿了整個臉龐,女孩從來沒有見到過男孩這樣的表情,就算是父親死的時候,他也沒有那樣悔不當初。

女孩看了眼血泊中的人,一個老人,她並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