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當空照,又是新的一天到。
夜楓換了一件體面的衣服,雖然不大合適但至少沒有補丁。上街幹活和收屍不一樣,穿得太爛狗都嫌棄。
這些衣服都是以前的同事穿的,夜楓來了之後孟班長全丟給他,美其名曰要學會化妝偵查。
他剛走出宿舍就聽見範師傅在叫喊,“我的揹簍呢?我的揹簍怎麼少了一個?”
對於這點資產,範師傅看得很重要,鍋碗瓢盆全都是他的命根。夜楓聽到叫聲從廚房裡傳來,纔想起昨天晚上半路丟了一個揹簍,他心虛地朝着大門口躡手躡腳走出去。
孟班長提着一根竹棍追了出來,衝着他喊道,“夜楓,你走這麼急幹什麼,趕緊回來!”
“那個,班長,我先去市中心踩踩點....”夜楓剛要溜走,看到孟班長手裡的竹棍抽了出來。
這是一把金絲竹棍劍,外表隱藏得很好,根本看不出來是棍劍。劍身一米二,用最好的鎢鋼打造,比拇指稍微細一點。
他朝着夜楓扔了過去,“出門還是帶個傢伙的好,這個比較適合你。”
“謝謝班長!”夜楓拿在手裡轉了一下,差不多一斤半重量,用起來很順手。他第一次殺人用的竹棍,第二次殺魔獸用的是鋼筋,不過要真的遇到危險,這些東西都不管用。
而此刻秋歌提着一把鎢鋼鐵錘在把玩着,看起來孟班長很有心,特意給二人準備了防身的傢伙。
不過這棍子拿在手裡總覺得突兀。
他乾脆橫在肩膀上,將兩隻手架在上面,慢悠悠地走在公路上。
這條無名的廢棄公路從環球保潔一直經過貧民窟、菜市場、孤兒院、到西區別墅。穿過西區別墅,就可以到成華街道。
整個十九區以成華街區爲中心,第一環爲商業和行政區,第二環爲高檔別墅區和富人區,第三環以外全部都是貧民窟。
環球保潔到成華街區十幾里路,屬於三環最內側,夜楓沒有騎車只能步行。
今天貨場看起來氣氛不大對,周圍十幾個貨場的人擠在一堆一堆的,烏泱泱地把公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夜楓取下竹棍,朝着人羣中鑽了進去。
幾百個搬運工抱着膀子,身上散發着濃濃的鐵鏽味,緊緊地圍在一起,望着馬路邊緣的空地。
他們臉上充滿憤怒和焦急,很多人沉悶的臉上隨時都要爆發,扭動的身體躍躍欲試。
“幹他丫的,真當我們好欺負啊!”
夜楓耳邊傳來一聲怒吼,人羣頓時躁動起來。扭動的人羣如同潮水澎湃,夜楓看到不少人暗地裡掏出錐子和短刀。
“砰…砰!”
貨場門口響起幾聲槍聲,緊接着有人站出來怒吼,“我看誰敢亂來,不怕死的就上來!”
“噠噠噠!”
保鏢站到廢鐵堆上,一梭子朝天打出去。
狂潮波動了一下,朝着前面擁擠,慢慢歸於平靜。前面更加密實擁堵,夜楓進退兩難。
“小屁孩子…”一個壯漢正要發火,看清楚是夜楓之後,往後面退了兩步。
這羣人都是保潔公司附近貧民窯的,夜楓和他們混個臉熟。雖然從來沒有打過招呼,但大家對他印象深刻。
面前的人回過頭來自覺地讓開他,他不好意思地點頭哈腰,“謝謝,借過一下!”
等擠到前面人羣中,場地中幾十個保鏢和打手舉着長槍短刀,槍口對着後面的搬運工。幾個老闆模樣的人坐在一起,面前站着三五個精壯的小夥子。
領頭的一臉古銅色,他提着坎肩露出僵硬的笑容。用手摸了一下小平頭,回頭朝着工人們喊到,“兄弟們少安毋躁!”
聲音響亮清脆,透着一股子豪氣。
面前一個灰袍長衫的大佬,耷拉着腫眼泡,面無表情擲地有聲,“程華,你想清楚,要麼降工價要麼裁員。不要耽誤大家時間!”
“那要是我兩樣都不同意呢?”平頭年輕人綿裡藏針,說話細聲細語卻剛硬得很,“你們稅收租金增加,兄弟們這地價也在往上漲不是?”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見得這幫下力漢都和你一樣,別擡高自己!”大佬用柺杖戳了一下地面,說話的態度也很硬。
周圍的搬運工羣情激憤,“不行,絕不降工資。”“裁員也不行,要不幹都不幹!”
夜楓算是聽出來了,自從重新丈量土地後,這些貨場老闆實際支付的租金高了許多。
他們想從工人的身上摳回來。
裁員,是每個人都害怕的事情。賣一天勞力不夠一家人吃飯。降薪也是一把利刃,意味着日子更加艱難。
好在大家團結,程華幾個人便是帶頭鬧事的。他依舊尷尬的笑着,只不過一雙精光眼透着殺氣和大無畏的勇氣。
“我程華別的本事沒有,弟兄們信我…幾位老闆算算賬,你們一個月掙多少?我們這一天累死半斤八兩雜糧米,不多吧!”
夜楓粗略地算了算,鐵價100塊,雜糧米二百多塊。一個工人一天到晚幹活,可以換一斤半廢鐵。三百個工人一天工價才500斤鐵不到。
這一個貨場每天都是好幾噸的廢鐵進出,而且收購價格很低。工價確實不高,可以說是暴利產業。
但對於資本家來說,利潤跟工人無關。掙多少是老闆的事,工資標準由市場行情。
所以幾個老闆一毛不拔,不允許任何因素影響利潤。他們的別墅,女人,咖啡都是要花錢的。
大老闆們陰冷着臉,眼珠子裡充滿血紅色。點着嘴裡的雪茄,猛然吸了幾口。
“那就停工吧!”程華見說不過幾個老闆,無奈地笑了笑。
“那你要試試,停工的代價!”一個年輕的老闆甩了甩打火機,看着煤油棉芯上的火苗,用嘴巴噴了一口水。
噗的一聲,火苗搖搖晃晃地熄滅了。
“這是威脅我嗎?”程華轉過身來無奈地搖搖頭。“我程華渾身碎骨全不怕,什麼時候害怕過危險?”
“是嗎?”三老闆吐了一口菸圈,“那就成全他!”
噠噠噠…
保鏢猙獰着臉,毫無猶豫地扣動了ak扳機。人羣頓時狂躁起來,程華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一臉震驚地說了聲,“他孃的…”
三老闆站了起來,語氣十分猖獗,“誰不服就乾死他,人多了就是壞事!”
他的話還沒有出口,幾百個搬運工全部一擁而上。手裡的木槓扁擔,短刀改錐一起亮出來。
夜楓耳朵裡嗡嗡響,聽不清楚怒吼聲,只看到一張張扭曲變形的臉,還有揮舞着的扁擔。
他手足無措地轉過身來,看到幾個大老闆嘶吼着,手裡的雪茄也扔出去了。幾個人在保鏢的護衛之下狼狽起身,推開椅子掩面而逃…
槍聲在響起,嘶喊聲和慘叫聲不絕於耳…
夜楓也見過工人鬧事的場景,卻從沒有想過今天是這種場面。
獵槍的退膛聲格外刺耳,地上血肉橫飛。他抽出手中的棍劍,一個閃身衝了過去。棍劍穿喉而過,唰地一下抽回來。
保鏢還沒有來得及捂住脖子,頭頂上被人一鐵錘開了話。
子彈從耳邊飛過,他側了一下身體。噗呲一聲穿透後面人的身體,他再次一個閃身上前。
棍劍穿胸而過,
抽了出來一個閃身橫掃,兩個保鏢打手同時倒地。他在人羣中來回穿梭,專門盯着黑色西服。
周圍打砸聲四起,很快保鏢和打手丟下幾十具屍體。剩下的人瘋狂逃竄,夜楓呆呆地看着地面上哀嚎的傷者。
現場重傷幾十人,死了二三十個。
鐵堆後面一個打手握着砍刀,嘴裡吐着血沫,在地上爬着連連躲避…
夜楓鬼使神差地走過去,看着那張驚魂未定的臉,將棍劍舉過頭頂之上…
突然身後有人推了他一把,“快走!”
夜楓一個趔趄竄了出去,回頭看時打手頭頂被石頭砸破。舉石頭的漢子,手臂上血肉翻開,額頭上一片烏青。
這個壯漢就是給他讓道的人,住在保潔公司附近的貧民窟。
他看着夜楓吼道,“趕快離開這裡,不關你的事!”
夜楓愣了一下,將棍劍插入劍鞘之中。朝着公路之上狼狽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