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處,桌子和門框形成的縫隙中,一男一女2個瘋子被攔腰卡住。
男人和潘潘隔着桌子面面相對,少了2根指頭的斷掌幾次劃過她的臉,潘潘此嚇得眼淚都出來了,竭力仰頭躲開那隻可怕的手。這一躲,力氣又鬆懈了一分,男人在身後無數同伴的推動下又擠進來一截。
直到現在,潘潘也不敢肯定這些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願意去思考爲什麼這男人脖子的傷口明明已經把整個身體的血幾乎都放幹了,卻還能活動自如。
另外4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平日疏於鍛鍊,體能都很稀鬆,如今衣服全被汗水浸透,只能從身體各處擠出一絲絲的力氣,苦苦支撐。
他們身後,破門的聲音剛剛停下,絕望中回頭看了一眼,餘念從幾步衝到桌旁,“胡總你們四個先走!我們跟上!”
生力軍加入,幾人輕鬆不少。
“不行!你們頂不住的!”
李有爲滿臉油汗,大喊道。“再不走都走不了!”
狹窄的樓梯中,從21樓開始,源源不絕的瘋人大軍如同一列沒有盡頭的火車,穿行而下。
沒時間矯情矯情,四人先後離開,往餘念劈開的洞口跑去。
透過桌子形成的戰線,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傳了過來,餘念感到自己正在緩緩後退,腳下的地毯被蹬在地上的後腿擠得拱了起來。
十幾只慘白的手臂,如同一叢噁心而怪異的巨大珊瑚花,在他臉前的空氣中漂浮擾動,要將3人拉入其中吃幹抹淨。
潘潘來到黃郡蘭身旁,看到她一動不動的躺着,但似乎哪裡不太對。
她太安靜了,胸口沒有起伏,也沒有呼吸,像是一具被丟棄的人偶。
“郡蘭!”
餘念三人身後,潘潘和胡蟬等人痛徹心扉的哭喊傳來,餘念心中一驚,手上的力氣頓時一緩。
吱的一聲,桌子退了十幾公分,幾個瘋子頓時滑倒在地面,壓成一摞,幾隻手抓向他們的腳,衆人勉力避開,單薄的防禦陣線崩潰在即。
“走吧!這就是她的命!”黃陳軍隔空喊道。
一牆之隔的地方傳來胡蟬,連豔屏和餘晴晴的勸阻聲。
餘念怕得要死,卻還是道,“我還可以攔他們一下,你們先走!”。
“老李,樂樂還小,你先走!”
李宥爲滿頭大汗,頭髮散亂,深深的看了黃晨君和餘念一眼,此時胡蟬焦急的聲音又傳來,“他決然的轉身離開。
他手才鬆開,陣線就往後退去,桌子瞬間倒向餘念和黃陳軍,門口十幾個瘋子擠成一團,又不知疲倦的爬起。
“跑!”
餘念不需要他的提醒,拔腿跑向了洞口,滿地的碎塊和牆皮旁,黃郡蘭纖弱而蒼白的屍首安靜的躺着。
現在他知道了,就在那個瞬間,她的確曾經醒來過。
唔呃~
如同附骨之軀的吼聲傳來,餘念斬斷心中的猶豫和悲痛,目光掃向洞口,看到一雙腿沒入其中,他喊道,“黃總!快!”
黃陳軍撲向洞口,七八隻手伸了了進來,順利把他拉進去,卻在肚子那裡卡住了。
洞外,黃陳軍憋得面色通紅,1男3女抓着他的手臂,衣領,甚至頭髮使勁往外拽。但肚子實在不爭氣,黃陳軍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平日爲什麼要接下那麼多應酬,如此放縱自己的,他看不到身後,只感到小余拼了命的在把他往外頂,一羣吃人的瘋子就快接近他的下半截身體。他簡直無法想象下面的場景。
“不要憋氣!!”餘晴晴尖叫。
黃陳軍醒悟過來,吐乾淨肺部的空氣,刺啦一聲,黃陳軍的襯衫化爲數條破布片掛在身上,柔軟的肚子劃過粗糙的洞口邊緣,失去衣服掩蓋的大肚子上被颳去幾條皮膚,他一聲慘叫,被拉了出去。
餘念回頭看了一眼,最近的瘋子纔剛拐過隔牆,他躬身,5張焦急的臉出現在洞口,對他伸出雙手,餘念擡手,被他們同時握住。卻看到悲哀和難以置信的深色在他們臉上現出。
“郡蘭,不要啊!”
餘唸的腳踝被一隻還溫熱着的纖細手掌抓住。
餘唸的視野盲區中,黃君蘭木然站起,毫不猶豫的把手伸向離她最近的活人。
張開小嘴,將昔日同事的小腿送入其中。
魂飛魄散中,餘念雙腳一陣亂蹬,感覺到腳底踢中了一個圓圓的東西,他左腿一涼,人已經被洞外的5人不顧一切的強行拉出。
噗通,他掉在地上,一隻襪子套着半隻腳掌。
哈啊……
唾手可得的新鮮血肉離開了,黃郡蘭似乎很失望,雙手從洞口伸出,抓向洞口的5人,不理解他們爲什麼在哭。
她的同伴很快也加入了進來。
“我的天哪,到底是爲什麼。”胡蟬捂着臉,涕淚橫流。幾個女人哭作一團。
“郡蘭,你說話啊。你不是最喜歡我嗎?”潘潘笑着,充滿希冀的去握她的手。
“別!”李宥爲一把拉開她,“她已經走了!”
“哪有!你騙我”潘潘掙扎起來,指向黃郡蘭,一直手抓着李宥爲的衣服:“你看,郡蘭還在動啊!我們要救她出來!”
“讓她走吧。”黃陳軍到底年長几歲,默默說道,“我們也要走了”
“你是對的……”餘念喃喃道,想起那個救了他們一命的電話。
潘潘幾乎失去理智,鬧了起來,說什麼也不肯讓黃郡蘭一個人留在此處。
“潘潘,你聽我講,剛纔她醒了的時候,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都怪我,潘潘的早飯冷掉了。”餘念喉頭哽咽,“她發燒發得神志不清,還記得你的早飯。你這樣,她怎麼安心?”
潘潘悲哀的表情定格在臉上,身體緩緩垮下,餘念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跌坐地上。
“走!他們要繞過來了!郡蘭在這裡不會走丟的!”黃陳軍腆着肚子,大喊道。
離他們二十多米的地方,這間富麗堂皇的辦公室正門處,盤桓不去的幾個瘋子開始加速涌向此處,不宜久留。
潘潘被衆人拽起,裹挾着邊哭邊往樓道中跑去。餘念負責殿後,順手帶上樓道的大門,阻一阻後面那些陰魂不散般的東西。
5個人沿着空無一人的樓梯拾階而下,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中迴響,再無阻礙。衝入明亮的大堂後,寬敞高遠的空間感讓餘念終於放鬆了下來,這裡看起來還是比較安全的。
轉門依舊如同早晨那樣敬業的工作着,吐出這羣衣衫襤褸劫後餘生的倖存者。
滾燙的空氣立即將他們包裹,中午12點多,烈日炎炎下,餘念眯眼,站在寬闊的街道上,轉動身體打量着,忽然覺得往日看習慣了的景色是如此的陌生。
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音,變慢了。
寬闊的雙向四車道上,摩天玻璃大廈順着路兩側延伸出去,遠處高樓墜下的人,在這裡看來不過是一個個看不清細節的黑點。
不遠處一個男人正把一個女人壓在身下,張嘴撕下一大塊女人的臉皮,女人的臉扭曲着,在大喊。
街角,一個廚師模樣的中年男人滿臉猙獰,正用手上的拖把阻擋兩個男人的突進,幾個女服務員在他身後躲着。
拐過彎,是一條長長的車禍現場,出來的人捂着頭抱着手,外面的人敲打着車窗,試圖把困在裡面的人救出。
一團影子從天而降,落在數米外,在沉悶的撞擊聲中夾雜着清脆的骨折聲中彈起一人多高。
晴朗無雲的天空下,燦爛陽光普照,化作一層光紗,將她籠罩,聖潔無比。
血跡擴散,爬到了餘念腳底,他下意識的擡腳。
女屍完整姣好的半邊臉上,單顆眼珠子咕嚕一轉,不帶絲毫感情的瞳孔忽然縮小,聚焦在餘念臉上,。
瞬間,無數的聲音涌入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