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怪異長腦袋的高大喪屍忽然停下,身前的草叢晃動着分開,露出大狗的腦袋。
乾涸的屍血令狗毛卷曲糾成一撮撮堅硬扎手的毛髮,看外形像是兇殘狡詐的鬣狗。
餘念給出一個手勢,白牙無聲地前行,負弓持步槍的壯碩青年肖天程緊隨身後。
確認炮擊地點之初,兩人都有些驚訝,東南方向距離2公里多遠的地方是銀馬市最繁華的地區,是商業中心與公共設施最集中的區域,銀馬市最大的菜場、行政中心、學校、市人民醫院都在此處,災變爆發時正是工作日的上午,人員密度比二醫院周邊還要高。
那裡是探索的盲區,是生命的黑域,餘念自忖就算他穿着皮喪屍也不會無故深入那樣的地方——單人攜帶的物資份量有限,負重太大又影響行動能力,即使能進入也沒有太大意義。
披着裴坤製成的皮喪屍,餘念無法擡手看錶,只知道炮擊不知何時停下了,從他們來的地方開始爆發出陣陣槍聲,但對同伴的關心很快在極度緊張中迅速麻痹。
夜色是活死人的同黨,槍炮聲吸引了幾乎半座城市的喪屍,逆着屍流,兩人一狗在浩瀚屍海冥府裡遊蕩着,行走在狼藉遍地的街頭。
銀馬市是個地級市,市容管理不嚴格,是最普通的N線小城市。
隨意拋棄於路旁的小吃車鍋裡甚至盛着曬乾後的滷串和臭豆腐、隨風而行的RMB、散落分離的骨骼、女士皮包、涼鞋、學生的課本、購物袋、零食、桌椅板凳、鏽蝕斑駁的鋼管、厚背菜刀、打開的行李箱、內衣、夏天的短裝……。
彷彿整條街的商品都在最初與最後的瘋狂中被從家中商店裡掏出,無序地撒放在馬路上當作災變的祭品、重生後的冥器。
花壇裡的女貞樹影影瞳瞳,水泥路面阻止了雜草,建築方面除了幾棟燒得只剩混凝土框架的矮樓,反而變化不大。
多數路口早已堵死,兩人不時小心翻過仰面朝天的轎車底盤,只要露出一絲破綻,便會變爲屍體中的一員,披着皮喪屍,做任何事情的難度都變大了,如果不是有白牙這樣好用的全自動導航儀,兩人很可能要花費超過一倍的時間。
炮陣出現在兩人眼前之前,熟悉的腐臭味壓過皮喪屍貼身的腥臭氣息,餘唸對於炮陣的疑惑於是消失了:爲什麼對方敢有恃無恐的在屍羣集中地帶放炮,爲什麼不另選一處更利於開火的地盤。
綿延的軍用鐵荊棘在夜幕下閃着細碎鋒利的寒光,繞着市政府外圍轉了一圈後延伸到路的盡頭,將整片政府以及下屬機構封鎖在內。
在數道掛滿喪屍的鐵絲網內部,倒伏的屍體堆積到齊肩的高度,整個屍牆都在緩慢地蠕動,顯示其深處埋藏着還有維持活性的喪屍,與腐敗的屍體一同被蟲豸啃噬,身體殘破不堪。
幾門被撞扭曲的加農炮就隨意地停在封鎖線後方,與它們撞擊的幾輛民用車擰成一團,炮口所向只剩下建築物的殘垣斷壁。
看來能用的炮並不多。
街角傳來細微的動靜。
野狗……餘念看到。
爲什麼它們不會被喪屍攻擊?
幾秒後,屍牆內鑽出一隻沾滿了喪屍污穢的土狗,無法分辨原有的顏色,它似乎認爲還不夠保險,轉動着身體,在爛泥般的惡臭屍堆中打了個滾,直到全身都浸透屍血與糞便的混合物後滿意地爬起。
惡臭抑制了靈敏的狗鼻子,但分辨陌生同類並不需要嗅覺,數只野狗齊刷刷地看向新的客人,白牙伏低身體,咧嘴露出森然的牙齒。
面對受到精心照顧,無論是體型還是氣勢都壓倒己方的同類,沒必要正面對抗,野狗們默許地散入這片死寂而熱鬧的城區內。
炮聲停歇後,炮陣只剩下大概方位可尋,屍羣爲他們提供了最直觀的嚮導,迫擊炮發射的動靜雖然小但足夠吸收喪屍:唯一被屍羣圍得水泄不通的建築。
越過身前擠簇的屍羣,目的地終於現出身影:銀馬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
被嚴密封閉的防疫站,粗糙打造的專業掩體,堅固的老式磚牆與大門。
肖天程優秀的動態視力巡遍所有細節,高高的皮喪屍底下的真人微微搖頭:這是沒看到人的意思。
防疫站大門緊閉,如同屍海中的孤島,靜默地等待。
現在的問題是……要如何進入裡面而不被發現?
戰鬥開始之前,後山上的眼睛們大約就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命運:他們打的是突襲,現在既然沒能一次性解決多數對手,被發現便只是時間問題。
離開自己的地盤執行任務,龔霆不方便攜帶太多火力,但榴彈很帶了些,開發二醫院時候也沒捨得用,面積不大的小山包上來了幾發後,一具屍體旋轉着飛上天空又墜下,倉促地結束了報點。
失去觀察員的炮火很快安靜下來:炮彈也是極其珍稀的不可再生資源,無頭蒼蠅般亂放毫無意義。
後山的另一面,槍聲陡然響了起來。
戰鬥便這樣打響了。
“滋……”
艾黎吳業帶走的人最多,承受的火力也最集中,最緊張的時刻,對講機響了,一排子彈掃過後,吳業想也不想接通,少年的聲音立即傳出:“喂喂?我是鄭小武,你們在哪?”
吳業錯愕,看了眼步話機:他不認識叫這個名字的。
“我是艾黎,你怎麼來了?大本營出什麼事了?”接過對講機,艾黎緊張問道。
“我們沒出事,你們有幾個朋友說找你和餘念、黑子哥,讓我帶路找你們,我好不容易纔找到這個頻道。”鄭小武說道。
“什麼朋友?”與田濛對視一眼,艾黎正待斟酌,如何才能警告鄭小武他們沒有認識的朋友會來找他們,另一頭熟悉的女聲開口了:
“長話短說吧,老艾,餘念在哪裡?”江薇的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