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是印度人發出的,他們的病毒傳播速度遠快於我們,但他們也只是通過統計預測的,還沒有機構正式承認。這個數字也不見得準確,或許七八個人裡面有一個,或許二十幾個人裡面有一個,誰知道呢。”張志海道。
餘念終於知道他臉色差的原因了,七八個人裡有一個也好,二三十個人裡有一個也好,說到底不過是概率大小的區別,但……
“這概率也太小了吧?”餘念臉色發白道。
感染無法通過治療抑制,無法離開城市,能否活下來就像是抽籤,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份幸運。彷彿時刻被死亡包裹的感覺更加濃重了。
“看我們有沒有這個運氣吧……”張志海低聲道,見餘念往房裡走,身後跟着個甩着尾巴的小尾巴,不禁問道,“幹嘛去?”
“打電話!”
湖北老家爆發病毒的速度不過比深圳北京上海幾個一線城市晚數小時而已,多了點時間應對。
國內的病毒於早上10點左右爆發,到晚上千裡之外的家鄉就出現了病毒,這不像病毒,更像是神蹟。
感染同時在多個地方出現,又無藥可治,政府和個人能做的事情還是相當有限。
爲了抵抗即將到來的混亂,老家的親戚都已經準備結社自保了。
有個特別疼他的姨媽被感染,已經被隔離了。但既然全世界都治不了,老家那樣的三線城市就更不消提了,剩下的唯有等死一途而已。
餘唸的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都是在老家度過的,不論他去到哪裡,他的根總是在那。
看着親人離去卻無能爲力,還在外地的餘念無法直接感受,但身在老家的父母卻要生生忍受,骨肉分離和身邊親人一一離去的,餘念無法想象那種痛苦。
感染不能遏制的話,斷電斷網只怕近在眼前。
他終於能夠體會古代信息極度不發達的時候,面對分離的那種心情了。
視頻中父母和幾個相熟的親戚在一起,一張張真切的臉彷彿觸手可及,只剩下揪心的想念,分外難捨。
“念念!能回來就回來,回不來就先別回來了,注意安全啊!”
王曉蘭早已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一口一個叫着20多歲兒子的小名,叮囑個沒完沒了,把電話兩頭弄得個個要掉眼淚。
如果是往常,餘念一定笑她的肉麻,此刻見她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千言萬語憋在心裡卻說不出話來,只能不住點頭。
兒女情長最能消磨意志,她還想和兒子再說幾句,被老餘一把奪過手機掐斷了。
該說的已經交代得差不多了,事態繼續發展下去,這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已經無法預料。要忙的事情卻不少。
如果人人都感染了,那麼一切休提。
如果沒有,不管活下來幾個,總歸爲以後的生活做打算。
老家好歹是在本地,身邊又都是信得過的親戚,加上老一輩人都經歷過七八十年代資源匱乏的時期,論生活技能和生存意志,實際上比餘念這種20郎當的小年輕不知強哪兒去了。
除了這些,雙方還要趕在網絡消失之前把從網上看來的一些注意事項和對方不知道的信息一樁一樁細細的互相交待,這項工作會一直持續到斷網爲止,這是現在所有人都在做的事情。
這痛苦絕不只出現在他們一家,這是全人類的痛苦。
等一人一狗從房裡出來,餘念先用自己的碗給白牙裝了碗水喝。
回來這麼久了都沒管它,打電話的功夫它就一直趴在房裡沒動,等他電話打完了纔過來討水喝,也不知道它在外面呆了多久了,早就渴極了,一條舌頭卷得水花四濺,撒了一地。
餘念伸手撫了撫它的背,產生了一丟丟愧疚。
張志海正在整理買回來的東西,餘念見狀一起上手去幫忙。
他早早和父母通過電話,他和家裡關係不像餘念這樣融洽單純。餘念和他是網上找房子的時候認識的,只知道兩人是老鄉,就一起住了。他父母早已離異,外婆將他帶大,父母只提供一些學雜費,2年前外婆也去世後,他幾乎就算是瞭然一身了。
餘念這時候才覺得他這樣的也算是有優勢,無牽無掛的,在即將來臨的新世界中或許會生存得更好。
張志海問起白牙的來歷,餘念講完,張志海喜道。
“這就是個報警器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開始它還不願意和我走,一拽就兇我。
他胸口上有道月牙狀的白色胸花,一呲牙就露出一口白牙,我乾脆就叫它白牙,沒想到它居然知道我是在叫它。而且叫了這個名字之後就很聽話了,我估計它以前可能就叫這個名字。”
“這種狗都很聰明的,據說它們智商相當於5歲的孩子,個別甚至能達到七八歲水平,相當通人性。”張志海的賊手也伸過來擼了幾把,摸到頭的時候被它躲開了。
這狗大概是和兩人還不太熟悉,別的地方都讓摸,就是不太喜歡被摸頭,餘念嘗試了兩次就放棄了,反而覺得它挺有自尊的。
白牙低低的衝張志海汪了一聲,狗能聽懂人的話,人卻聽不懂狗的,兩人相視一笑。
“我們下一步怎麼辦?”餘念問道。
“等吧。”張志海道,“國家不會放任不管的,電視上也說了軍隊在調動,按理說應該快到了。”
“那也不能就這樣乾等着吧?萬一不來呢?
就算來了我們也要做點其他準備吧,我看這架勢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停水停電了。那等不到感染我們估計就掛了。”餘念道。
“收拾完了看缺什麼再想辦法吧,吃的,水還有照明用具之類的我都已經買了一些。大概夠個把星期用吧,臨時買只能買到這麼多了,老闆不肯多賣了,也裝不下了,冰箱我一開始就沒打算能用多久。”
張志海獨自生活的經驗比較豐富,他是直接去批發市場買的食物和各類用具,質和量都比先前餘念和黃陳軍在超市買的那些要靠譜得多。
從主食到副食到飲水依次是:
大米一袋(10kg),某品牌袋裝方便麪兩箱(24包每箱),圓形掛麪5條(900g每條),下飯下面用肉醬辣醬若干,火腿腸5包(320g-400g不等),午餐肉罐頭一箱(340gX24每箱),水果罐頭若干,牛肉乾10斤。
不耐放的有:速凍餃子4包,新鮮肉蔬若干,雞蛋若干(碎了不少),按份量計算兩個人大約夠吃3天左右。
飲水:礦泉水4箱(550mlX24每箱),可樂一箱(550mlX24)。
零食:餅乾若干筒,硬水果糖,等各色零食若干,壓縮餅乾10包,速食湯包一袋(40小袋)。
燃料:卡式爐1個,氣罐一打(3版,每版4個)
“別說一個星期,這些省着點吃估計夠3個星期吃的了。”餘念估算了下。
“先挑容易壞的吃吧,氣罐不夠用,我還買了兩麻袋木炭放陽臺在,在市場請了輛三輪才裝下來,給了那師傅100沒要他找錢,把他樂的。”張志海狹促笑道。
餘念估計那人現在大概高興不起來了。
兩人手上錢雖然不多,攏共也有幾萬塊了,這些吃的全加起來才一千塊錢不到,不是不想買更多,實在是有錢沒地方花。
主要是時間太緊張了,哪怕多幾天時間準備,也可以買到不少有用的東西,光是飲水再來多幾箱安全感也會強很多,兩人不無遺憾的討論着。
還有地上一堆雜七雜八的鐵器,就這麼亂糟糟堆成一堆,和整個房間都不搭調。
兩把手斧,兩把4磅的錘子,兩把厚背切肉用砍刀,兩把主廚切肉刀,兩段鋼管。
這些東西在批發市場要比超市好買多了。餘念在超市沒能找到順手的武器,連大點兒的砍肉刀都沒見着一把。
“鋼管哪裡來的?”餘念看向張志海,蹲下身撥拉了兩下,砸在地上咣郎朗亂響。
“哎喲我艹!小聲點!”張志海緊張道。餘念想起來房間外面就有一隻或許更多的感染者在晃悠,壓低了聲音又問了遍。
“五金店和斧頭錘子一起買的。”
“用得着這麼多嗎?”餘念看着這堆鐵工具幽幽問道。
“不是說打爛頭纔有用嗎?你沒殺過,我也沒殺過,不知道哪個好用,有備無患吧。”張志海嘆氣道。
分配武器的時候餘念想了想還是選了斧頭,這個安全感是最好的,具體怎麼砍開感染者的腦袋,他還沒細想過,希望能夠避免就避免。
兩個人又把屋裡所有能夠用來接水的東西都儲存滿了水,餘念還是感覺太少,畢竟這房裡浴缸都沒有,桶和臉盆加起來也接不了幾升水。
找不着其他容器,又不方便出門。一不做二不休,餘念乾脆把裝垃圾用的塑料袋打開。兜滿水之後掛在屋裡和陽臺各處,被撐得溜圓的塑料袋儼然是一景。
爲了省水和燃料,兩人提前開始燒水準備放涼了飲用,同時將肉類煮熟放在冰箱備用,戰時一切從簡,只能以弄熟爲目標,口味是沒法兒顧及太多了。
他們住的這套小型公寓雖然有廚房,但兩人很少做飯,稍微大一點的鍋都沒有,只能用一隻電飯鍋燒水,餘念嫌棄太慢,把電飯鍋的內膽取出來一併和炒菜用的鐵鍋直接放在燃氣竈上燒水。
電飯鍋是張志海當初買來的品牌電飯煲,暴力操作下燒了幾鍋水就不成樣子了,看得他直呼心疼。
張志海買來的兩把菜刀砍人好不好用餘念不知道,但無疑用來砍雞是很好用的。
一刀兩斷,雞架被破成兩份,露出滿肚子的黃色雞油。
“喪屍沒有能量來源和水,正常人的話最多也就兩個星期就會餓死,不管病毒多麼逆天,能量守恆總要遵守吧?”餘念說道,心中覺得這油就這麼丟了有點浪費。
張志海把手上切好的豬肉都放進鍋裡過油炒熟,準備放涼之後送入冰箱冷凍室封存起來。
年久失修的油煙機噪音很大,兩人只能提高聲音交談,張志海舉着鍋蓋,卻還是被飛濺的油濺到了一滴。
疑道:“如果……這些東西真的就是喪屍,像電視劇裡看到的那樣,不會餓死怎麼辦?”
餘念反而笑了“那還能說什麼,這種反自然的東西。”
他本想說:就憑我們2個的渣渣戰鬥力,只怕碰到喪屍也幹不掉啊。
想到這裡,卻忽然想起白天看到的墜樓女人肚子豁口處露出的脂肪,和手上這坨東西簡直一模一樣。
這不好的聯想讓他惡狠狠把這坨油膩膩的肥油甩進了垃圾桶。
擡頭後目光已變得堅決狠虐,“要真是那樣,我絕不在這裡等死然後變成喪屍。如果城裡的人多數都感染,那麼我們相當於被包圍了。就算沒有所謂喪屍,這麼熱的天氣,也沒人能堅持多久,必須在這之前離開深圳。”
這是餘念第一次認真考慮喪屍這種反自然的東西的存在,又問,“我如果離開,大概會想辦法回老家吧,你和我一起回去嗎?”
張志海放下手中,雙眼無神望向油鍋裡迅速變白的豬肉,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