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繁冗複雜的封后大典,前三天需要齋戒沐浴,官員祭告天地及祖宗,前一天,皇上親自祭天,侍儀司在奉天殿御座前設立冊寶案,在冊案東西設置奉節官位,其南北設置正副使受制位,贊禮位於正副使北面,安排好一切,這準備工作纔算圓滿。
仁宣五年十月初八。
衛漪菡被早早叫醒,衛漪菡被衆人換上皇后的朝服,這朝服與不久前冊封皇貴妃時的朝服倒是有很多相似之處,腳下是織金描鳳繡鞋,身着正紅色底紋的緋羅蹙金刺五鳳朝服,披領行龍二,袖端正龍各一,朝珠兩串,身後用金色的絲線描着九尾展翅欲飛的金鳳,裙裾繡着金色的祥雲圖案,東珠一,珊瑚一,手挽屺羅翠軟紗,以珍珠寶石點綴。
綰起髮髻,戴上沉重的后冠,垂着金飾,中央的鳳鸞嘴中含着一顆碩大的明珠,明珠下的串串流蘇垂在額際,項上戴着赤金重瓣並蒂牡丹盤螭瓔珞圈,耳飾左右各三,金龍銜着珍珠。
衛漪菡此時已懷孕兩月有餘,倒是還未顯懷,何況這朝服左一層又一層,什麼都遮住了。
衛漪菡看着鏡中施了厚重脂粉的自己,眉眼精緻,看起來妝容卻不顯厚重。
衛漪菡嫣然一笑,這妝容倒是喜慶。
待長兄出來引着自己向內門去,那裡有奚墨辰親自來接自己。
這皇上娶親,親自從宮外迎入宮中的,這襄正帝可是古今第一,還不說這聘禮與十里紅妝,連娶親的御輦都比以往高出許多規格,光是擡輦的太監,足足多出了四人,總計十六人。足可見對皇后的寵愛,與給孃家的榮耀。
衛漪菡看着迎面而來的奚墨辰,身着赤金鑲龍吉服,戴龍冠,無論哪裡一站,自成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衛漪菡拜別爺爺與父母,衛傳璟把衛漪菡的手交給奚墨辰,然後退到了一邊,這火紅色的二人相視一笑,朝外走去。
衛遺芳看着自己嫡親的孫女,點點頭。
奚墨辰帶着衛漪菡走上御輦,朝着宮門的正門行去,按照規矩,皇后應乘坐自己的鳳輦,不能與皇上同乘一輦,也不能從只有皇上可以出入的正門進去,禮部雖然哀嘆皇上把祖宗的規矩改的面目全非,可架不住皇上的執意。
進了奉天殿,奏樂起,百官朝拜,百官起身,奏樂停。
承製官從中門走出,來到臺階下,高呼:“有制。”
正副使跪下接制命,承製官宣讀制命:“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古來治世有明君,明君則須有賢后,一國不可無君,而一宮不可無後。皇貴妃衛氏,乃尚書令之嫡次女,系出高閎,祥鍾戚里。矢勤儉於蘭掖,展誠孝於椒闈。且平叛有功,管理六宮事宜並無差錯,今懷有皇嗣,朕心甚悅,宜立皇貴妃衛氏爲皇后,正位中宮、母儀天下。爾其袛承景命。善保厥躬。欽哉。”
“臣妾叩謝陛下隆恩。”衛漪菡行跪拜大禮。
奚墨辰早就坐不住了,想着當時怎麼寫了如此長的聖旨,現在聽着承製官終於讀完,連忙起身下來扶起衛漪菡。
承製官在一旁實在不好呵斥皇上,況且他也沒有那個膽子,索性就當沒看見,沒看見啊沒看見。
接下來,執事人舉冊寶案,從中門下來,奉節官率掌節的人在前引導到正副冊封使旁,放於朝北方向。
掌節官從冊寶案上開封節令,鄭重地交由衛漪菡手中,然後躬身退到正副冊封使旁,隨後與奉節官陸續退場。
此時奏響禮樂,百官拜皇后。
衛漪菡看着下面烏泱泱的一片人,有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拜在自己的下首,衛漪菡朱脣微啓,“衆卿家平身。”
“謝皇后娘娘。”
奚墨辰坐在衛漪菡身後的龍椅上,低低的壓抑的咳嗽了一聲,淹沒在震耳的禮樂禮樂聲之中。
接着,皇上帶着皇后去往太廟祭祖,正式把衛漪菡的名字記入玉碟,納入皇家族譜。
這繁重的一天,終究落幕。
衛漪菡乘着鳳輦,被送入皇后的宮殿——鳳鸞宮。
這鳳鸞宮本就端莊恢弘,皇上又命人修建的極盡奢侈,除了衛漪菡所居的主殿依宸殿,還有側殿露蝶殿,及其他配殿,如翎雪樓、陶然閣、樺蔭齋、靜月軒等也是富麗堂皇。
衛漪菡累了一天,沐浴完畢,便到依宸殿休息,也沒有等奚墨辰來,畢竟明日還需早起,以前沒有皇后,便向高位妃嬪請安,衛漪菡嫌麻煩,一直沒有這樣做,現在做了皇后,這第一日的請安禮可不能免了。
翌日。
衛漪菡起身,看着身邊的牀榻,整潔無一絲褶皺,莫非奚墨辰昨夜並未來?
“寄筠。”
寄筠聽到動靜,進來行了個禮,“娘娘,可是要洗漱?”
“皇上昨個沒有來嗎?”
“回娘娘,皇上昨天差人來話,說是天色已晚,先請娘娘就寢,便不來了。”
衛漪菡也沒有多想,“起身吧,畢竟一會兒子還要面對那些鶯鶯燕燕。”
寄筠一笑,也只要娘娘能說出這樣的話了。
連妙打簾進來,“娘娘,今個凌晨,皇上賜鴆酒與靈淑妃,現在,靈淑妃已經薨逝......”
衛漪菡一驚,放下手中的玉梳,怎麼會這樣?奚墨辰不可能無緣無故如此行事,雖然萊國是小國,可送來的公主突然被賜死,也會使這些天佑國的附屬國寒心。
衛漪菡冷靜地思考了下,想着靈淑妃並無不妥,靈淑妃與自己交好,要說的話,只是許久不來自己宮中了,那會兒子,自己忙着衛思菱的事,倒也沒有注意。
“皇上,以何名義賜死靈淑妃?”
“回娘娘,說是私通一個假扮太監的萊國人。”
衛漪菡手一頓,微不可查地皺皺眉,萊國人?“既然這是皇上的決定,本宮身爲皇后也不好干涉,待那些妃嬪請安之後,再去延禧宮弔唁一番。”衛漪菡心中隱隱有了猜測,需要前去印證一番才能下定論。
柴雅爾,你不要辜負我的信任纔是。
寄筠有些憂心,“娘娘,您如今懷着身子......”
“無礙,本宮不避諱那勞什子。”
衛漪菡走到外殿時,衆妃嬪都已經來了,今日,衛漪菡身着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低垂着髮髻斜插鑲嵌珍珠碧玉步搖,真可謂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
坐到上首,衛漪菡看着底下一衆妃嬪低眉順首的樣子,如今這後宮,高位妃嬪已是不多,現在靈淑妃走了,後宮品級最高也不過妃位,且只有德妃一人,剩下的妃嬪也沒有幾個。都說在後宮的女人,如履薄冰,可在自己看來,只要有皇上的寵愛,誰也無懼。
衛漪菡初爲皇后,又懷有皇嗣,底下妃嬪淨說些討巧的話,衛漪菡抿着茶,笑而不語。
衛漪菡也覺着,每日看着這些沒有皇上寵愛的女人甚爲無趣,不敢怨也不敢言的,索性自己便以懷孕爲由,免了衆妃嬪每日的請安禮。
不一會兒,衆人散了後,衛漪菡用了些凝華露,便乘鳳輦前往延禧宮。
延禧宮,奢香殿外。
衛漪菡踏入此處的一刻,就發現來自一個不受寵妃子的悲哀,即便自己命下面的人打點着,畢竟也還是不如受寵來的處境好。
衛漪菡走進這無人氣的奢香殿,“那個太監如何了?”
“只聽說,已被亂棍打死。”
衛漪菡不置可否,想來那太監是太高估瑞王了吧,沒有逃掉。這裡畢竟是皇宮,豈容他想進便進,想出便出?
來到靈淑妃往日的寢殿,揮退奢香殿本來上前伺候的宮人,只留下連妙和寄筠,她纖長的手指劃過大紅酸枝几案,撫過海棠雙耳瓶身,停留在靠近牀榻左邊的櫃子上,手微微一頓,顫顫地抓着几案,許久才收了回來。
是那種味道......
“走吧。”衛漪菡閉了閉眼,再不停留的走了,她確定,皇上沒有冤枉靈淑妃,至於她是否知情,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紫宸殿。
張培德躬身,“大家,皇后娘娘方纔去了延禧宮。”
奚墨辰擡頭,“哦?那皇后可說了什麼?”
“回大家,並無。”
奚墨辰揮揮手,待張培德退下,復又看向手中的奏疏,下一剎那,奚墨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灑在了面前的奏疏上,快的來不及拿出手絹拭去,奚墨辰眼睛一轉,似一道寒光閃過,該死!
因那次柳婕妤被貶入掖庭,讓自己去看着有關蘭昭媛的好戲時,聽說柳婕妤鬧着不想和掖庭那兩個的老女人住一起,纔想起來還有這兩個人的存在。不料發現,查到不尋常的作爲,廢后也就是二皇子瑞王的母親,經常一人在一個牆角待着,自己仔細查探,才發現瑞王貶爲庶人仍不死心,與宮中仍有勾結,所以自己在瑞王劫持菡兒一事上早有準備,只是苦了菡兒,卻不曾想到,百密一疏,自己千防萬防,仍叫瑞王鑽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