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還沒有。”
衛漪菡騰地一下站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此事定與甘泉宮脫不了干係。”
“怡姝軒”,衛漪菡仔細咀嚼者這三個字,想到了什麼,眼睛一歷,現在也管不了許多,“去稟告皇上,差人包圍甘泉宮。”
“是。”
甘泉宮。
貞賢妃才從怡姝軒暗室出來時,便看到外面人影憧憧,爲首的女人身着一席金色貴妃品級的曳地裙緩緩向自己走來,貞賢妃不動神色,掩下割下衛漪菡頭時,不小心濺到自己袖上的血跡,怎麼這麼巧,自己才收拾完衛漪寧那個女人出來,懿瑾貴妃就來了,還沒來得及換下這身衣服。
衛漪菡走來,看着貞賢妃向自己行過禮,冷漠的聲音不起絲毫波瀾,像看着一個死人一樣的道:“貞賢妃,恕本宮無禮了,不過,本宮也是奉旨行事而已。”
衛漪菡向身後道:“來人啊,給本宮好好搜查怡姝軒。”說完不看貞賢妃一眼,徑直朝着怡姝軒走去。
貞賢妃故作冷靜,衛漪菡相必只是懷疑而已,不可以自亂陣腳。
衛漪菡漆黑的眼眸中蘊藏着風暴,如果說,先前只是懷疑的話,那麼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了,先前貞賢妃經常去小產過的地方,一般人怎會經常去自己的傷心地呢,那不是再一次提醒曾經的事情嗎?最重要的是,貞賢妃滿身的血腥味怎麼能掩藏得住?還有身後的太監,看着就眼生的緊。
進了怡姝軒,衛漪菡看着周圍的佈置,一樣樣的仔細看去,几案、八角凳、雕花方几、公座椅、貴妃牀、拔步牀......
拔步牀,衛漪菡拖着裙子緩緩走近,記得以前看過許多奇門遁甲之書,這個倒是......
貞賢妃在門口捏了一把冷汗,看着衛漪菡觸到了開關,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又看到她像是什麼都沒發現一樣,把手緩緩地移開,繼續摸索下一個地方,這撲通撲通的心才慢慢放下。
衛漪菡伸回了手,面上似乎帶了一絲懊惱,怨自己什麼都沒有發現,走出去,側身停住,看了眼貞賢妃,似是沒什麼發現,不甘的道:“賢妃娘娘還是養好身體吧,畢竟皇嗣不保,你也有責任不是?”
貞賢妃本來心裡有鬼,此時看到衛漪菡什麼都沒發現,只有慶幸,面上不敢再有怨懟,只垂眸應道。
坐在轎輦上,衛漪菡理着外裳的層層薄紗,微閉了下眼,但願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可是這個時候了,自欺欺人又有何用?還不如先把悲痛放一下,待手刃仇人之後,再來祭奠長姐吧。
自己已派人秘密守住怡姝軒,貞賢妃經過這件事,肯定會收拾好長姐的遺骸,就待她出來,再一舉抓個現行。
太極宮。
奚墨辰聽完衛漪菡的話,當時氣憤地掰斷了手中的狼毫,“菡兒,隨朕這就前往甘泉宮。”
貞賢妃把上午的衣裙扔掉,看到懿瑾貴妃的人已走了幾個時辰,待太陽落山,這才命人去收拾暗室,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帶出來埋好,正走到怡姝軒後面,不料燈火大亮,斜前方並列的走出兩個身影,在燈火的映襯下,貞賢妃看到了來人的面孔。
衛漪菡,奚墨辰!
看着貞賢妃驚懼的眼神,衛漪菡面無表情。奚墨辰一揮手,身邊的御林軍把貞賢妃後面太監手中的東西搶來,放到了地上,奚墨辰看着攤開的東西,怒不可遏,“衛思菱!你這個毒婦,還有何遺言要說?”
貞賢妃緩緩地笑了,那是低沉的,幽遠的,帶着不甘與怨憤的笑意,她擡眉,目光死死地鎖住衛漪菡,如果眼中的怨恨可以化作實質的話,那把眼前的人戳穿都不爲過,“懿瑾貴妃,高明,真高明,你其實已經發現了暗室的開關了不是嗎?居然還不動聲色,你真厲害,我居然都被騙了,不過,衛漪寧已經死了,帶着莫大的痛苦死了!我就是親眼看着,最後還砍掉了她的腦袋,真解恨啊,不過還沒來得及弄死他的兒子,倒是可惜了......”
奚墨辰看着貞賢妃瘋狂的樣子,忍着怒意叫人壓下去,衛漪菡聽了貞賢妃的話,晃了晃,死死的抓住錦袖,鬆開後明顯一片褶皺,衛漪菡深吸一口氣,喚住了奚墨辰,“皇上,可不可以把她交給臣妾處置?”
奚墨辰看着衛漪菡的眼睛,緩緩地點了點頭。
衛漪菡走近,一眼不眨地盯着貞賢妃,話卻是對身後的人說,“把貞賢妃壓到暗室裡,既然在那裡殺了我的長姐,你就在那裡結束生命吧。”
奚墨辰揹着手,夜風吹着他的衣襬,身姿挺立,“賢妃衛氏,狠毒殘厲,殘害嫡姐,罪不可恕,今廢除妃位,除名衛家,改姓爲‘蟒’,賜開口笑,即日實施。”
衛思菱聽到奚墨辰毫不留情的話,已經沒有眼淚可流,原來悲極,是無淚的。
她只是死死的看着奚墨辰,彷彿要把眼前的這個無情的男人映在腦海,這個從未愛過自己的男人,一次次傷透自己的男人,可是,自己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他。
自己所有的寵愛、晉封,都源自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從小就是活在衛漪菡的影子裡,嫁了人也是。明明自己早就是皇上的妃嬪,那麼努力活下去,卻不及衛漪菡的萬分之一。
到頭來,一切都是虛空,權利也好,寵愛也罷,爲了家族的榮耀,爲了自己活下去的意義,爲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卻沒有人爲了皇上這個人,可自己,是真真切切爲了皇上啊,只可惜,哀莫大於心死......
直到自己被帶走,衛思菱才聲嘶力竭,“皇上,你既然這樣對我,那罪妾就祝皇上,此生傾盡所有都得不到所愛之人的真心,永遠永遠,無疾無終......”
奚墨辰皺眉,直到衛思菱的聲音遠了,她的話,像一根尖尖的刺一般,頂在心間,沒有扎進去,卻也拿不走,那種不舒服的心情,揮散不去。
衛漪菡走到那堆白骨前,緩緩跪下,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模糊了視線,長姐,菡兒對不起你,對不起進兒,菡兒不敢想象你經歷了怎樣的痛苦而去,我是家中幺妹,你自小與長兄便十分疼我,父母愛重。
進兒才那麼小,如果進兒長大,我該如何告訴他,她的母親如何離去?他不該活在仇恨與痛苦裡,可是,長姐你的仇,就由妹妹來報吧,我不怕雙手沾滿鮮血,反正自己原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再染一些血,又何妨?
衛漪菡抹了臉上的淚,奚墨辰把她扶了起來,“菡兒......”太多安慰之詞,此刻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奚墨辰動動嘴脣,萬千話語,最終化爲一聲綿長的嘆息。
張培德看着月光下相擁的這一對身影,皇上對那些妃嬪如何,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可這懿瑾貴妃是個例外中的例外,難道帝王家真的有真情可言嗎?
翌日。
爲安撫人心,奚墨辰追封靖王府世子妃爲三品淑人,其子楊進封六品關內侯,懿瑾貴妃晉懿瑾皇貴妃。
前朝遞奏疏稱皇上此舉實爲不合禮數,卻被皇上全部駁回。
聽雨樓。
德妃聽了懿瑾貴妃晉爲正一品皇貴妃時,着實驚訝了一番,這衛漪菡確實寵冠後宮,甚至聽所傳流言所說,是禍國妖妃也不爲過,這晉封時日簡直令人咋舌,短短兩年光陰,如今的皇貴妃歲數不過才十七有餘,便坐到僅次於皇后的皇貴妃之高位,看來若是皇貴妃誕下皇嗣,皇后之位唾手可得。
德妃想着自己並未得罪過這位皇貴妃,心裡輕鬆不少,這後宮裡,要練就一雙慧眼,要明白什麼人無關緊要,什麼人千萬不能開罪,顯然這纔是聰明人所爲。
德妃勾勾嘴角。
“什麼?”
男人吃驚地擡頭,扔下手中的酒杯,杯子順着臺階滾到下面稟報的人腳邊。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男人,穿着厚袍,把自己緊緊裹了起來,頭上纏着許多金飾玉器,腰間別着幾串珠子,長長地垂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瑞王這是怎麼了,何事動如此大的怒啊?”
被喚爲瑞王的男人,看到來人,收斂了些,還是略有生硬的道:“康王來了,暗衛來報,宮內的貞賢妃暴露了。”
康王擡頭,“哦?事情做得這麼縝密,天佑國是誰有如此大的能耐?”
瑞王捏着座椅的扶手咯咯作響,咬牙切齒,“便是那衛思菱的好妹妹,如今晉封爲皇貴妃的衛漪菡。”
他還真是錯看了衛漪菡,竟然能教唆着奚墨辰把衛思菱那女人除名衛家,還真不念血脈情分,不過也是了,這庶出畢竟是庶出,和嫡出又能有幾分親情,那衛思菱也是沒能耐的,瑞王吸了口氣。
康王專心轉着手中的扳指,也不接話。
瑞王看到康王這幅樣子,咬咬牙,暗罵一聲老狐狸,面上也只能客氣地道:“不知這件事,康王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