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視線聚焦的中心處,一人一熊同時發起了進攻,許多人似是已經看到了陸昱腦漿迸裂的結果,不忍心的側過頭去,不想見證這血腥的一幕發生。
然而終歸是有人在關注的,李逵在一旁的草叢裡便是看的目不轉睛,幾次被陸昱救了性命,他對陸昱的信心可謂是十足,在他眼裡,陸昱已經被擡高到一個特殊的地位了,別說此時是一個重傷瀕死的熊瞎子了,就算是一頭全盛時期的熊瞎子,他不敢說陸昱能全勝,但保命絕對是綽綽有餘。
他此時眼睛中神采湛湛,彷彿在看着一個強者的崛起,在他心中,這個與他一個衚衕裡出來的青年,已經被他打上了強者的標籤,而他自己,則被他定位成了一個見證者,皓月當空冉冉升起,當須黯淡星辰默然觀望。
陸昱便是皓月,他便是那數億億黯淡星辰中的一顆。
“噌……”彷彿磨刀一般的巨大而刺耳的聲音響起,衆人目光聚焦的地方有了結果。
這霎時間,整個戰場幾乎悄然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望着那裡,等待着最終結果的出現。此時有了結果,但衆人還看不明確,陸昱還站着,熊瞎子的背也仍不斷起伏着。
陸昱刀落了,熊瞎子掌僵在了半空,遲遲沒有動上一下,陸昱保持着刀尖朝下,雙手持刀的姿態,半彎着腰也沒有起身,衆人離得遠,一時間看不到刀尖與熊骨的爭鋒結果。
“嘭……”熊瞎子擡起的手臂重重的落到了一旁的地上,壓陷了一片積雪。
“呼……”陸昱長舒口氣,大臂猛地一發力,染血的短刀便重現衆人眼前,一大股血花濺起,陸昱側身躲了過去。
熊瞎子的背部不再起伏了,這一回它永久的伏在了地上,再也沒了生息。
在這短短一瞬間,刀尖與熊骨的爭鋒中,刀尖勝了一籌,它以刺破一切的氣勢扎進了熊腦袋,熊腦後堅硬的反骨也阻擋不住它的鋒利,進去後的那一瞬,衆人看不到的地方——熊腦袋裡,受到了毀滅性的摧毀,當然,這隱晦之處,在場除陸昱外,無人知曉。
不過,僅僅是看到結果,便足矣使衆人興奮的了,人骨子裡在遇到無法對抗的危險時,是渴望有人能站出來成爲英雄的,然而半年以來遇到的無數次危險讓他們知道,超級英雄並不在他們身邊,於是他們已經不奢望能夠在險境中看到金光閃閃,駕着七彩祥雲從天而降的英雄出現。
不過此時,他們內心的那股渴求似乎得到了實現,這個超級英雄沒有金光閃閃,更沒有七彩祥雲,但他的傳奇性卻更強,你想想,就在你身邊,每天同你一樣進行着訓練,關鍵時刻縱身一躍救了你,還殺死了整個團隊無法抗衡的怪物,這多具有傳奇色彩啊,多麼值得讓人津津樂道,平民英雄,往往更容易震撼人們,更容易讓人們讚歎。
在這股內心的渴求得到極大的滿足後,衆人心底隱隱有了更大的渴望,你是英雄啊,你不應該把所有的危險都掃除麼?看吶,那兒還有一頭熊瞎子,殺掉它,這是你的職責……
衆人心底當然不會有這麼清晰的想法,但他們都有模糊的一個意思,你是英雄,你有這個職責來保護我們……
這是一種最簡單、也是最不講理的道德綁架,末世前便常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陸昱就聽說過曾給國家帶來萬丈榮光的不少體育健兒,在他們成名後,無數國人會追捧,因爲他們給國家帶來了榮譽,給國人帶來了強大的自信,然而後面發生的事情卻讓人大跌眼鏡,當昔日的體壇王者,因爲歲月的無情而老了,病了,他們再參加比賽時輸了時,迎來的不是國人的安慰,卻是無數人在網上的謾罵,詆譭。
當爲他們帶來無數榮光的英雄遲暮後,大部分都沒有好下場,被罵的不知多少,誰也不知道國人腦子裡爲何被灌輸了這種觀念,我把你當英雄,你就應該爲我服務,你不能爲我服務了,你便是一塊垃圾,不止要被扔了,還要被踩上兩腳。
這便是人的劣根性,說出來似乎很可笑,但無數人都會這麼做。
無論如何,衆人都沒有提出什麼要求,他們的身份是軍人,都是服從命令的,哪裡會觸犯規則來對戰友提出要求,而且是可能付出生命的要求。
於是戰場上在激動的一陣譁然後重新回覆了寂靜,陸昱背對着衆人靜靜站着,誰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小心……”猛地一聲高呼傳進衆人耳朵,沒有去尋找聲音的來源,因爲衆人此時心已經提了起來,他們知道爲何有人喊了小心。
原來就在所有人都被陸昱與已經死去的熊瞎子吸引去了視線時,戰場上那頭可以說仍有全力的熊瞎子也在看戲,這頭熊瞎子似乎比另一頭更人性化一點,有時衆人與它對上視線,甚至能看出它眼中的戲謔。
那是獵人對待獵物時的玩弄的眼神,它自始至終都沒有將衆人放在眼裡,只是當成了一個消遣的玩具罷了。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顯然它坐不住了,它們一家三頭熊,此時只剩了他一頭,沒了另外兩頭熊,它已經不足以稱霸這片密林了,況且誰來與它分享勝利的喜悅,誰來在它無聊時陪它消遣呢?
它的仇恨自然而然的放在了陸昱身上,在衆人沒有回神時,它大步流星的朝着陸昱去了,它要一掌拍死這個人類,不只是這一個,這些人類,都得死。
當那聲小心響徹密林時,僅存的最後一頭熊瞎子已經距離陸昱很近,四條腿全力蹬地之下,整個身子騰躍而起,落地之處,正是陸昱站地之處。
陸昱聽到這聲小心後,只覺頭頂一暗,本就稀薄的初升月亮的光芒被擋的嚴嚴實實,他沒有扭頭,瞬間已經反應過來,可此時躲避已經有些晚了,在不着力的站立狀態下,想要發力得先蓄力,可熊瞎子已經在頭上了,沒有時間讓他蓄力朝一旁躲開了。
不得不說,熊瞎子這個時機選的很好,陸昱現在有些後悔剛纔爲什麼要背對着衆人站立了,在他的計劃中是沒有這頭熊瞎子的,他只想解決掉那頭重傷的熊瞎子,這個時候連長便應該下達撤退的命令了,他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而爲什麼站在這?也只是他腦袋一熱想要耍個帥,順便加深衆人腦中的印象,可沒想到搬石頭砸了自己腳,被自己坑了一道。
千鈞一髮之際已經不容他多想,四平八穩的紮了一個馬步,雙手並拳沖天,一低一高之間,爆發了自己全身的力氣,力從腳下起,過小腿與大腿,加上瞬間的扭腰之力,他這一擊,已經調度起了全身的力氣,這一擊,可以說是硬碰硬了。
這在衆人眼中比之剛纔的一擊分生死更爲令人震撼,可以想象,一個與巨熊相比顯得極爲渺小的人類,卻在用一雙肉拳想要抵抗巨熊的體重,這與螳臂當車又有何異?
在衆人看來,筋斷骨折的下場已經是陸昱最好的結果了,甚至有可能像之前那些士兵一樣,落得個被壓成肉醬的結果。
然而英雄似乎都是可以創造奇蹟的,在衆人目不轉睛的注視下,不可思議的一幕再一次的發生了……
只見陸昱雙拳朝天發力的一瞬間,巨熊恰好迎了上來,“轟……”沉悶的聲音不是自肉拳與熊身子之間響起的,而是自陸昱腳下,他扎馬步的兩隻腳,已經深深的陷入了雪地裡,衆人甚至認爲陷入的不止是雪地,而是被凍的僵硬的土地。
時間似乎靜止在了這一刻,衆人忘記了自己的呼吸,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陸昱,頂住了,他竟將巨熊頂在了頭頂,雖然臉漲的通紅,牙齒咬合間盡是猙獰,脖子上的青筋畢露,可他確確實實的,頂住了巨熊那不知幾何的重量。
很多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與腰間制式的短刀,竟不知道該感嘆些什麼,有些人總是能讓人無話可說,陸昱就是這麼一個,同樣都是肉做的拳頭,同樣都是統一發放的制式短刀,陸昱能用這些東西做到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便是能人所不能,便是讓他們無話可說的根源。
“呀……喝!”戰場中心的陸昱緊合的脣齒間艱難的喝着,雙臂發力,將熊瞎子難之又難的向前方推出了一點距離,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被巨大的反彈力向後推去。
“撲通……”他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摔得生疼,由於雙腳確實像衆人所想那般,深深的陷入到了土地裡,他竟退不得一步,身體便不由己想的摔到了地上。
他甩了甩痠軟的胳膊,還好,沒有斷,這是他此時最大的安慰了。
熊瞎子像是懵了一般,它自然沒有受到什麼傷,可這與它設想的差距太大,這一下打亂了它的節奏,將它那簡單的剛剛開化的腦子搞得混亂不已,所以竟一時間忘了攻擊還在身後動不得身的陸昱。
一人一熊前後排坐在地上,陸昱還在用力拔着雙腳,熊瞎子還未反應過來,一對敵人難得的陷入了平和境地,不過這種平和,很快便被打破了,卻不是當事者打破的……
“嗖……”空氣裡突然一陣破空聲,一道冰棱從密林深處竄出,朝着熊瞎子的眼睛直直射去。
熊瞎子雖然此時腦子是懵的,可本能卻並沒有丟失,擡起巨大的熊掌輕輕一擋,冰凌便被毫不留情的拍碎散了一地。
熊瞎子彷彿是被這冰凌驚醒了一般,兩隻前肢重重的在地上一拍,沉悶的低吼自它嘴裡發出,那兇光,便再一次的從它眼裡散發出來。
“能力者第十小隊前來支援……”就在熊瞎子的低吼剛剛落下時,密林中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他們夢寐以求的支援,終於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