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陸昱說的,他得去一趟。
雖然很倉促,但他沒有選擇,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老爺子在京都也好,京都是首都也好,紙條上傳遞的消息也好,他都得去看一看,哪怕是求個心理安慰。
畢竟如今的山城不是非他不可,沈佳怡是城主,又剛經歷了喪屍攻城戰,沈佳怡的實力毋庸置疑,沒有人敢現在出來挑戰她的權威,選這個點離開,恰到好處。
且他認爲如今的山城太安全了,有城牆,有衆多幸存者抱團,就算沒有這封飛鴿傳書,他也會找一恰當的時間離開,他沒有對權力的野心,但對實力的渴望一直很大,他渴望外界的風光,渴望實力的強大,安全的環境中滋生的只有懶惰,危險的環境才能產生強者。
當然,這只是對他而言,對於普通倖存者來說,連吃飽穿暖的日子都很難過上,哪裡敢有一丁點的懶惰滋生。
由於實力讓人站的位置不同,人看到的東西也就不同,普通倖存者是爲了活下去,陸昱已經開始展望未來了。
陸昱揮一揮衣袖,沒帶走一片雲彩,他離開了有着高大城牆的山城,獨自一人,連灰機都沒有帶。
走在野草叢生的高速公路上,他腦中還是浮現出沈佳怡在他離開時倔強的表情,倔強本就是一種埋怨,埋怨陸昱不肯帶着她,不管有千種萬種理由,最終的結果就是不帶她,而她,只看結果。
倔強中還有着掩飾不住的不捨與擔憂,但她還是什麼都沒說,不願說?不肯說?不知道,沈佳怡的心思很難猜。
高速公路已經沒了原本的樣子,出了收費站,陸昱幾乎以爲自己又回了北山,那個百草豐茂,樹大葉盛的原始叢林,想到這裡,陸昱不由回頭看了看北山的方向,他有預感,他總有一天還會回到那個地方,或許那時候他已經有了相對應的實力,可以撕開北山神秘的面紗,不然他心裡總有個結。
高速公路本就是在荒郊野嶺中穿插而過,末世以來草木瘋長,成了如今的模樣也不足爲怪,陸昱手中有一份地圖,是華夏地圖,其實沒什麼用,他只知道一直朝北走,總能到京城的。
原始叢林中不時冒出幾輛廢棄的車輛,這是原本高速上的,陸昱見多了也就不覺得奇怪了,野外是很難見到喪屍的,喪屍都在城裡,外面是變異獸與喪屍獸的天下。
陸昱清楚自己的實力,更知道世界很大,他不敢恃才傲物,認清楚自己有多弱小才能活的更久,他彷彿又回到了末世初始,他還是一個最卑微的倖存者,小心的行走在喪屍密佈的街道上,謹小慎微,唯恐被發現。只是如今街道成了原始叢林,喪屍變成了隱藏在叢林暗處的野獸,僅此而已,與一開始都一樣,只是爲了活的更久。
陸昱屏着呼吸,儘量行走在樹的影子裡,將自己的存在感減到了最弱,偶有躲不過去的時候,他也會速戰速決,幸好到如今還沒有遇上什麼難纏的傢伙,否則動靜一大,他恐怕又得開始絕地大逃亡了。
溫度不高的太陽自東方升起,又從西方落下,一起一落便是一天,就這麼着,太陽起落了幾次,一連好幾天過去了。
陸昱夜伏晝出,幾天的時間早就看不見山城的影子了,這次,他是真的處在荒郊野嶺中了。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陸昱渴了便飲些山泉,餓了打點野味,他的儲物空間裡吃食不多,只有些乾糧,是應急用的,既然出來了,自然不能吃老本,何況山城百廢待興,他哪裡好意思裝很多吃的,良心上過不去。
儲物空間裡最多的是屍核,這是山城財政還的,他不會因爲那些倖存者便放棄這一筆債務,是他的就是他的,有借當有還,這筆賬他算的明白。
強者是寂寞的,成爲強者的路上同樣寂寞,陸昱此時真切的感受到了這句話的含義,至少他現在很無聊,真不知道苦行僧的生活是怎樣的,大抵和他如今一樣,想找個說說話的人都沒有吧,陸昱嘴裡都快淡出鳥了,他沒有自言自語的愛好,又沒有對草木說話的興致,於是他真的悶悶的行了幾天,老天似乎想要成全他,在這一天的傍晚,他遇到了三個人。
三個人是一家人,一對中年夫婦,一個少年,中年夫婦是父母,少年是兒子。
陸昱碰到了他們,併成功因爲同爲倖存者結伴而行。
三口之家在如今這個混亂的年代還能都活着,這無疑是一件幸事,這一家的氣氛卻十分詭異。中年夫婦長相很普通,像是千千萬萬的父母一樣,父親臉上是樸實,母親臉上是慈祥。看少年的年紀,父母倆年歲應該還不大,卻已經早早的生出了白髮與皺紋,父親有些瘦削,衣服也顯的不合身,空蕩蕩的,在這寒冷的深秋更顯單薄,母親有些發福,可以明顯的看到肚腩,那張不精緻的臉上有着華夏婦女特有的堅忍。
夫婦倆臉上有着操勞與疲累,深深的皺紋似乎無時不刻的在訴說着無奈。
兒子卻面色紅潤,衣服也是得體的休閒服,不像是在末世苦苦掙扎的倖存者,反倒像是來此度假的遊客。只是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面色一直陰沉着,少言寡語,陸昱在那雙耷拉的眼睛中看到的只有對生命的暗淡漠視與陰翳。
少年反倒是偶爾看向父母時眼睛中會閃現幾抹光彩,陸昱卻在其中沒有看到一絲暖意,只有無限的怨恨。
陸昱有些糊塗,搞不清這一家的複雜關係,由於初識,也不便多問,只挑些有的沒的與少年的父親聊着。
少年的父親人很熱情,許是很久沒見着活人了,一路上與陸昱談天說地,從天上聊到地下,從以前的工作聊到如今的落魄,只是有些地方說的含糊,陸昱能聽出來,這些略過的地方都與少年有關。
中年夫婦感情似是不太好,不見兩人交談,少年的父親一板一眼的做到了一個丈夫的責任,陸昱沒有在其中感受到任何的真情流露,兩人相敬如賓,彷彿是刻意模仿着模範夫妻,模範夫妻哪裡是能模仿出來的,沒有感情交流的情況下,自然是破綻百出,有時甚至讓人發笑。
不過對於少年,兩人卻是一轍而出的疼愛,甚至有些溺愛了,不像是父母之於兒子,反倒是像下級之於領導,很有些卑微的討好。
少年也就真如領導之於下屬,不動聲色,受之坦然。眼中的怨恨卻沒有少上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