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儘管蘇維揚的小臉因爲內心的害怕和抗拒皺成一團,眉頭緊鎖,可是青玖的神情依舊冰冷,雙眼直視着她,親自監督她把藥吃下去,絲毫沒有要放過她意思。
蘇維揚只能皺巴着着蒼白的臉,把手掌中的藥不甘心的吞了進去。
剛剛吞進去藥,只見旁邊一直靜坐着品酒的蘇淺墨,及時遞過來一盤紅澤亮潤的蜜餞。蘇維揚看着眼前的蜜餞一時反應不過來,心中疑惑着這蘇淺墨莫不是性格轉型,人格重塑了,否則怎麼會對她這麼好,依照他六年前氣死人不償命的性格,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再冷嘲加熱諷纔對啊。
蘇維揚轉過頭星眸雙轉,疑惑的看着依舊一身冷豔,半閒半散的坐在位子上的蘇淺墨,對方倒是面色平靜,沒有一絲波瀾,靜靜地看着她,眸子中似有一絲的笑意,薄脣輕啓,語氣半無奈:“吃吧,沒毒的。”
蘇維揚想了一下確實是沒有下毒的可能性,她把蘇淺墨性格的突轉理解蘇少族主今天心情好,看她順眼。
況且美味當前,她迫不及待的捏起了一顆準備吃,卻“啪”的一下被旁邊一直看着她和蘇淺墨互動的青玖用力打了手。
蘇維揚時被打蒙了,怒氣“唰”的一下上來了,語氣陰冷,“青玖,你今天是抽什麼風了?”
“不許吃。”青玖大爺沒有多餘的解釋,依舊冷冷道。
“有毒?”蘇維揚習慣性懷疑的問了一句,早把蘇少族主不會給她下毒的可能性拋到九霄雲外了,在她的意識裡面,青玖平時雖然大少爺脾氣,但是不會無理取鬧的,他不讓自己吃的東西肯定是有問題的。
只是當蘇維揚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覺得沒有什麼,可是她右邊坐着的蘇淺墨原本眸中的一絲笑意在聽到這兩個字以後,霎時就被一股黑暗的狂風暴雨所吞噬,纖白的雙手又握住了酒杯,只不過這次不是隨性賞玩,取而代之的是酒杯隨之碎裂,酒水灑溢了桌面。
蘇維揚感覺到了身旁的異狀,又一次轉過頭就看到酒水灑溢,卻見蘇淺墨不慌不忙的慢慢接過身旁小童遞過來的手帕擦拭着自己的雙手,小童則收拾着桌面,不出片刻,桌面已經收拾整潔,小童又重新遞上了一杯酒。
蘇淺墨含笑着輕輕抿了一口酒,秀眉輕蹙,似乎對酒不太滿意,微微屈指,白玉杯輕輕貼着脣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不出的雅緻,道不出的尊貴。
“有毒?!”他輕笑道,笑聲極淺極淺,可是不論是蘇維揚還是青玖都聽到了一股怒氣。
青玖涼涼的瞥了蘇淺墨一眼,聲音一如他的身姿一般不羈,簡單而粗暴的對着蘇淺墨道:“沒毒。”
蘇維揚原本以爲青玖有什麼正經的理由,現在聽到他這樣說,火氣騰地一下子又上來了,恨恨道:“青玖!”
“行了,別裝了,一臉愁雲密佈,你知道藥不苦,這錦香丸你吃了有六年了,哪一次苦過?還用得着吃別人的蜜餞嗎?自從你第一次吃它被它苦的要死要活的,老頭子不是已經答應你的要求,去掉苦味了嗎?就算你在這裡不吃藥也罷,用他轉移我的注意力也罷,難道你以爲這樣就能糊弄過去嗎?蘇維揚,你是高估了你自己,還是低估了我對你的瞭解程度?”
青玖盯着蘇維揚的小臉,看她沉默着,臉色也變得有點難看,語氣微沉:“手拿出來,別一直藏在袖子裡躲躲藏藏的,到底傷的有多重,能讓你這般花心思躲着我,沒出息的女人。”
蘇維揚擡起頭看着青玖,只見他依舊是青衣束髮,一張臉上佈滿了張揚不羈,也許青玖說的沒錯,她是低估了青玖對自己的瞭解程度,看着他眸中的陰沉,蘇維揚只得乖乖的把手伸出來,瞞不過,就不瞞了。
青玖按在她的脈搏處,眉頭頃刻間皺起,臉色蒼白,周身氣息驟變,似那千年積雪般涼寒,可見他現在的怒火到底有多深,這個女人,氣死他了!
“蘇維揚!你不想活了嗎?你不能動氣,你不知道嗎?昨天在城外的事情我已經給過你一點小小的警告了,你還不長記性,今日居然還敢以身犯險,你是不想活了嗎?如果我沒有發現呢?如果我不堅持檢查你的脈息呢?如果我今天沒來呢?你是想死在這洛陽城是不是?你給我回寧城去。”
青玖失了他以往的風度,抓着蘇維揚的手就要往外走。
蘇維揚沒動。
青玖盛怒。
她看着青玖,青玖是怒極了的,他應該是怒極了的。他從來沒有發過如此大的脾氣,就連他第一次發脾氣讓自己喝藥,也沒有這麼大的脾氣。她看着面前這個人,如果說是蘇淺墨是自己的第一個救命恩人,那麼,青玖就是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真真正正的第二次生命。
“青玖,你先冷靜下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經過這些年的調理,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有些事情我想親自看着它發生,我才甘心。”蘇維揚盯着青玖,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已經忍了六年,這六年來我日夜蝕骨剜心般的痛,好不容易回到洛陽了,我忍不住了,就一次,再沒有下一次了,以後我定然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傷了一分一毫。”
青玖盯着蘇維揚,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掐死這個對自己身體不管不顧的女人,或者是直接弄暈打包帶回寧城,或者是甩甩袖子瀟灑利落的走人。
可是,不能,因爲她是蘇維揚,他是青玖,沒有原因,就因爲她是她,他是他。再看着她的目光,他也只能打消掉自己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青玖冷冷的甩開蘇維揚的手腕,又一次向花開伸手,聲音冰冷,壓抑着他的怒火:“藥。”
青玖接過錦香丸遞給她,錦香丸的藥性雖好,但是一次只能吃一顆,接連着兩顆,藥性就起不到什麼作用了,希望能暫時壓制住體內的寒毒,待老頭子來了後再想辦法。
“藥。”
旁邊的蘇淺墨也向身後的小童淡淡的道了一句。
“可是,公子,這藥是您花費六年,千辛萬苦得到的,您……”
“藥,留汐,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
身後那個身着天藍色錦袍的小童聽到蘇淺墨堅定的聲音後,抿着嘴不情願的從懷裡拿出一個白玉鑲金密封盒子,遞到他家公子手中。原本他還納悶今天公子出門爲什麼要囑咐自己帶着藥,原來是送給別人的,他真的是肉疼,只能用哀怨的眼神望着這個拿了自己藥的女子。
蘇淺墨忽視了小童的不捨,接過盒子,打開後一股天山雪蓮獨有的清香氣息撲鼻而來,只見藥丸晶瑩剔透,周身散發着溫潤的光澤。而蘇淺墨好像根本不知這藥丸有多珍貴一般,纖白的手指從盒中夾起藥丸就直接遞給了蘇維揚。
蘇維揚看着眼前的藥丸一愣,她發現今天的蘇淺墨和六年前的蘇淺墨舉止行爲真的是大相徑庭,如此珍貴難求的天山雪蓮的藥丸就這樣……就這樣給自己了嗎?
“給我的嗎?”蘇維揚怔怔,怕是蘇淺墨搞錯了,他真的不知道天山雪蓮到底有多珍貴嗎?天山雪蓮世間僅此一株,在天山老人的手裡。天山老人長居在天山,不與外界任何人接觸,她曾經也曾經派人去天山老人那裡求過,只可惜天山老人一句“物已有主”就把他們打發了。
如今求而不得的好東西,就這樣放在自己眼前,還白送給自己,蘇維揚有點覺得今天的血也沒有白咳。
“這藥丸你難道就這麼輕易送給我了嗎?你難道不知道它是用世間獨一無二而的天山雪蓮所制嗎?……”蘇維揚仰着蒼白的小臉,抱着手爐,還想和蘇淺墨再普及普及天山雪蓮的知識,就被青玖打斷了。
“吃吧,既然他捨得給,你只管吃就好。”青玖越過蘇維揚,接過藥丸看了一眼。
他父親是神府谷谷主,他自然也精通藥理,只一眼就看出,這藥是專門針對蘇維揚的毒所制。那說明他今天是有備而來,心中生了幾分警惕,可是這已經是唯一的方法了,不吃藥,按她的性子,硬要撐着,對身子的虧損是極大的,以後想治都治不回來了。
聽到青玖的話,蘇維揚又怔了怔,他不是不讓自己隨便吃別人的東西嗎?除非,她瞬間明白了,除非這藥是專門針對自己的毒。
她本是通透之人,想清楚後便接過青玖遞過來的藥丸,也不再多問,擡手入口,藥丸入口即溶,隨即一股暖流匯入腹中,再稍後這股熱息便撒發到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吃完藥片刻後,青玖又拉過蘇維揚的手摸了摸脈搏,原本沉重的臉色似乎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又瞥了瞥蘇淺墨,也沒有什麼表示,也沒有說話,別人既然想給咱們就要唄,至於是什麼目的,他現在才懶得管,只待日後查清楚就是了。
“告訴戚公子和陳公子,我有事找他。”青玖吩咐旁邊的一個端着酒盤的小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