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維揚又和南寧郡王妃寒暄了幾句,無非就是讓王妃好好休息,保重身體之類的虛話,她私心裡不想讓南寧郡王妃就這麼輕易的死去,自會拿出一點真心好好叮囑她吃藥。
南寧郡王妃又問了些寧城的事情,想法設法的側面打聽着昔年舊友,蘇維揚的回答就是自己父親經商,見識短淺,沒有聽說過,再就是寧城長治久安,百姓安樂。
最後等蘇維揚和南寧郡王妃拜別後,陳翼的靈棺也下土了。
從南寧郡王府出來的時候已經過酉時了,她一身月白色綴梅襦裙,清一色素色裝扮,抱着水晶八角手爐,擡着清白的小臉向西方望去。只見夕陽無限好,她眨巴眨巴眼睛,陽光晃得眼睛有點睜不開,從睫毛投下的陰影,忽明忽暗,看不清她眼裡的色彩。
“傻站在那裡做什麼呢?還不趕快上車,本少族主都餓的快啃自己的馬車吃了。”忽的一聲清淺的聲音打破了她的臆想。
蘇維揚聞聲看去,只見蘇淺墨一身豔紅錦袍,就那麼在馬車上掀開簾幕,鳳眸含笑,定定的等自己,夕陽從側面打下來,馬車旁顯現出大片陰影。
看着蘇淺墨,蘇維揚不由的心下一暖,六年了,自己處心積慮的爲父親母親友人復仇,孑然一身,血海深仇都自己一人揹負。突然有一天,有一個人在夕陽下告訴她,爲了等自己他餓了。
有一個人等自己,這種心情前所未有。
“蘇維揚,看什麼看呢?是不是以前沒看夠本公子的無雙俊貌,還是發現本公子有良心發現的一面?”蘇淺墨眉毛一挑,眼睛中光彩閃爍不定,純白色的手指依舊扶着車框,聲音有些慵懶且細緻。
這句話一出口,蘇維揚就忍不住滿臉的黑線,什麼感慨,什麼暖心,都瞬間飛到九霄雲外去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蘇淺墨,蘇少族主,的毒嘴真的是千年難變。
蘇維揚藉着花開的助力輕輕的跳上了馬車,坐在馬車的一側,靠着軟墊,看着蘇淺墨。
“維揚還以爲蘇少族主先行回去了,卻沒想到少族主還在等維揚,蘇少族主這是良心發現了?”
蘇淺墨也靠在一側的軟墊上,順手翻了一本書,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蘇維揚道:“先回去?良心發現?維揚小姐說笑了,母親要是知道我一個人獨自回去,我豈不是又要捱罵了。”
“蘇少族主家風甚是嚴厲啊。”蘇維揚的語氣有些嘲諷之意。
“維揚還有一事要做,然後再去吃飯不遲,不知道蘇少族主還能不能忍住肚子片刻的飢餓之感,隨維揚走一趟呢?”
“那是自然,不過既然都是留汐在趕車了,不介意我借用維揚小姐的婢女一用吧?”
“蘇少族主,真是直接啊!”蘇維揚有些鄙視的看着蘇淺墨,她聽懂了,不就是他雖然會同自己走一趟,但這果腹之慾還是要先填的,她向車外叫了一聲,“富貴?你替少族主跑一趟,買些吃食。”
“是,小姐。”
“本少爺要徐記的千層杏仁糕,福滿樓剛出爐的七喜蝦仁,碧海堂的白玉滿堂燉豬蹄,五律閣的赤色燕窩粥,還有天上寧間的蜜餞,各來一份。”蘇淺墨手依舊翻着書本,眼皮也不擡一下,直接向窗外說道。
“蘇家真是可憐,缺了蘇少族主的吃喝不成?讓蘇少族主如此飢渴。”
“維揚小姐待會必有求我之處,我現在吃回點本錢也不虧。”
“真是無恥之極……富貴,按蘇少族主的給我也來一份,你騎馬先去,待會按我早晨說的路線來尋我們。”
蘇維揚聽着那些吃食,覺得都是自己喜愛的,一分都不差。雖然這頓飯是貴了點,但是蘇淺墨這口味挺合自己胃口的,到時候不能他吃着,自己在旁邊眼巴巴的盯着,這樣是不好的。
“蘇小姐真是謙虛啊!”
蘇淺墨聽到後翻書的手一頓,淡淡道。
“哼,本小姐自然是爲了蘇少族主吃的時候不尷尬。”
蘇維揚扁扁嘴。
留汐聽到車內二人的對話,心中感到一陣無力之感,他不由的開始懷疑自家主子的話,好人真的都是這樣子的嗎?
馬車還是滴滴答答出了陳府。
“今天的事情還是多謝了。”
蘇維揚憋了半天,沉吟的說了一句。
“隨手之勞罷了,我既然明白以後的事情,當然是爲了鋪好我和蘇家以後的路,維揚小姐不要想
多了。”
蘇維揚有些牙根癢癢,這個人……
蘇淺墨看着蘇維揚鼓着的小臉,氣沖沖的眼神,他的鳳眸裡多出幾分色彩,慢條斯理的道:“想不想知道爲什麼陳繼輝敢光明正大的在陳翼的牌位上寫上‘世子’二字?”
“想,”蘇維揚其實有些憋屈,不想理蘇淺墨,奈何她還是想知道原因。她猜想估計是皇上下的聖旨,可是這件事情說起來也不恥鬧到聖前,畢竟不光彩,誰這麼大膽求得這份殊榮?
“其實和你想的差不多,這件事情是不光榮,可是你忘記了陳清?五城兵馬總兵官,再怎麼不光榮的事情,皇上也會賣他一個人情。”
“陳清,我倒是記得。陳繼輝前一個夫人的孩子,算起來也是陳家最大的孩子了。可是,不是和陳翼鬧得不開嗎?他不是看不起陳翼那副鬥雞走狗的樣子嗎?”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哼,陳家倒是出了一個人才,五城兵馬總司令,比他爹的實權大。”
蘇維揚哼了一聲,再也沒有說話,也拿起旁邊的一本書翻了起來。
過了陳府,再往後行了幾十裡,便看到一片荒蕪之地,野草枯枝橫生,烏雀雜飛,與那繁盛的洛陽城截然不同。
馬車停到了一棵百年枯樹下,蘇維揚先一步扶着花開的手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