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日後,清晨的朝暉中李璲剛剛醒來,蕭子琪坐在梳妝檯前讓晴雯梳頭,有茗煙已經稟報過車駕準備停當,親衛軍整裝待發就等李璲穿衣服了,襲人就衝進了聽香小築,越發沒規矩的也不行禮就跺着腳喊道:“太白先生一夜未歸也沒留個話,殿下你說會不會出什麼事了啊?”
“他一夜未歸你怎麼知道的?”蕭王妃反應機敏立刻抓到了問題的核心,抿一下胭脂板笑着說。李璲睜開朦朧的睡眼腦子還空空的,只下意識的堵上耳朵以免耳膜受損,倒是晴雯接口道:“帷帳冰涼,又或是輾轉反側,她當然知道啦!”
“哎呀,你們都是壞人!”襲人聽出她們的嘲笑之意,又急又氣快要哭出來了,此時李璲已經起身清醒,伸手摟過襲人豐腴的腰肢,讓她坐到牀沿上,很鄭重的說:“有些事你心裡早該有個譜兒,本王直說吧太白先生去金仙觀向長公主辭行去了,你現在有一上午的時間決定是留在長安打理王府和鏢局的事兒,還是也隨本王去淮南。”
李璲說完,嘿嘿笑着在襲人腰上掐一把,襲人滿臉委屈的邊想心事邊服侍李璲穿衣,好半天嘴裡才發出聲響:“奴婢還是陪着秋紋妹妹留下吧,也好給殿下照顧好諾大的產業。”
“你呀,照顧好自己的事兒就不錯了!”蕭子琪點好絳脣又在一邊打趣道:“殿下讓太白先生也留下好了,好讓這婢子抓緊機會。”
襲人氣哼哼着不理她,李璲穿好衣服過去給王妃描眉,順便舔掉王妃嘴角多餘的胭脂,但難得今天這麼不認真,抽空兒還要勸襲人道:“王妃開玩笑,本王卻真是這樣想的,親衛軍都要隨我離開,司馬道長他們也走了,咱們那麼多秘密總得有個武功高手守着,思來想去就是太白先生合適!對了,以後你要常約束着他少喝烈酒才行。”
襲人羞紅了臉輕輕的點頭,就聽窗外有爽朗笑聲響起:“烈酒在哪兒?今天給你送行,少喝可不像話!哈哈……”李璲趕緊出門,這纔看到蕭子夜正快步穿過花廊水榭而來,真是佩服這個親親大舅子的聽力。
“大早起就來蹭吃蹭喝,要不,你辭了龍武軍的職務陪我去淮南!”李璲三步並作兩步和蕭子夜相擁在一起,那帥帥的臉龐上寫滿了不捨,互相都看得出,不必特意去說。蕭子夜感受着溫暖,也絲毫不放手,但嘴上卻隱晦的打啞謎:“等我拿下整個北衙三軍,陪你去千萬裡都行!但現在嘛,你是世上最棒的廚子,你走之前,我只能趕來吃一頓留念。”
相視一笑緩緩鬆開,畢竟蕭子琪從裡面出來了,遊廊盡頭也有李琮和李琬的身影出現。李璲朗聲一笑高呼道:“大哥、六哥來的正好,咱們到花園裡飲酒去!”
李琬剛剛從軟禁中恢復自由,臉上的落寞和憔悴還很明顯,但看到弟弟的好興致也被感染了,邊走邊展顏對李琮笑道:“看看,人和人就是不一樣啊,別人外放都好似發配,他卻有展翅翱翔的意思呢!”
“就是展翅翱翔啊,呵呵。”李琮感慨着,如今也跟着李璲的緣故心胸開闊了許多,都學會拿人消遣了:“又不像人家發配漠北、巴蜀、嶺南置官,父皇可是給了他淮南哦,即便如今江都荒廢了,畢竟是六朝故都啊,呵呵,以璲弟的本事一個月就能修整的恢復百年繁華吧!”
李琮比劃着錢帛的手勢大笑着,不等李璲搖頭苦笑就聽得又有個討人嫌的聲音傳來:“十二哥肯定能做到!那麼,帶上我們去旁觀幫着見證一下可好?”
“不好!”李璲大喝一聲反應極快,因爲已經聽出來是李璘和李璬這兩個小鬼了,果然看到還在蹦蹦跳跳的兩個身影牽手而來,李璲沒好氣道:“冷飲店是不是被你倆吃垮了?又惦記上我的藩地?哼,過幾年你倆也要出京置官,去你們自己的藩地折騰吧!”
和大哥六哥見禮後,李璘很光棍的大言不慚:“十二哥此言差矣,不先去你那裡積攢折騰的經驗,將來如何折騰我們自己的藩地呢?”
李璲腦門畫下三道黑線,這傢伙總能把不是當成理說。正要扇他一巴掌,李璬湊上來道:“實話告訴你哦,父皇爲了耳根清淨,已經答應我們倆進你的學院學習啦,跟着你去淮南那是越遠越好……你看後面傳旨的公公!”
果然,有宮裡的太監跟來的,轉達了皇帝的口諭,要李璲好好照顧兩個弟弟。接旨之後,李璲只好拎着兩個小鬼的脖子陪幾人到水榭中落座,聽着潺潺的溪流舉杯。
“璲弟此去至少三年不能再見了……”李琬有些傷感的話語讓大家心中都是一暗,反倒是一向恬淡的李琮看得開,笑道:“六郎莫要掃興,十二郎不是當初讓咱們哄着的小孩子了,哈哈,闖一闖必定比你我有出息!來來來,咱們行個酒令,祝他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纔是,璲弟,大哥指望你養老哦!”
劉華妃賜下的禮物讓李琮轉交,那精緻的雕花檀香盒李璲才掀開一個縫兒,只一眼就吧嗒給蓋上了!叫了茗煙來接過,吩咐他隨身攜帶寸步不離,神情讓茗煙大惑不解。
酒宴隨意的擺在花叢間,大家既不用正襟危坐也不用兩排相對,各自找個合適的樹幹舒服的靠着、不拘方向席地斜仰,在花團錦簇中透過斑駁的陽光烘烤着懶腰,大清早不需油膩的肉糜來吃更不能讓牛羊味衝了花香,廚下很聰明的端上蜂蜜桂花糕、就着芙蓉冰蝦卷、蘸着奶皮魚子醬別有情趣。
李璲舉杯先敬了三輪,這才笑道:“既然在我的園中行酒令,自然是我做令官!今日聚後要苦等三年,所以這酒令也必須別開生面回味無窮!嘿嘿,我就定爲不限韻腳的頂真格,各位可有異議?”李璲有些不懷好意的掃視一圈。
“頂真格律啊?這可是要難爲人!”李璬頭一個竄出來反對,尤其看到旁邊比自己還小三歲的李璘竟然躍躍欲試的樣子就有氣,李璬叉着腰嘟着嘴,頓時讓兄長們都大笑起來!不明所以中,還是大哥李琮仁厚,皺眉解析道:“你這傻子,他說做令官的時候你不反對,現在令官已經定下規矩,你再反對令官就要先罰三杯!”
“啊哦……”李璬這纔想起來,可不等他認錯,壞壞的蕭子夜已經繞到了他身後,大喊一聲“喝下去再解說也不遲”就摟着李璬脖子,一大斛閃亮透明的琥珀光閃耀到了脣邊。咕咚咕咚,李璬都有些站立不穩了,頹然坐下頂着紅撲撲的小臉畫圈圈,再不敢吱聲了,逗得大家又是大笑。
蕭子夜退回自己桌案邊,李璲這才拱拱手說道:“聽好了,我先來……”李璲故意打個哈欠,端着杯遙望天際,在衆人期待中緩緩吟道:“驚夢淚灑有誰知,隻影孤窗憶舊詩,詩愁難抵人愁苦,苦無鴻雁寄此誓。”
“好詩!”李琬頭一個大叫起來,隨後又有些惆悵的搖頭苦笑,心道以前衆兄弟中以自己文采最好,後來十二弟在百工機巧中崛起,自己照樣兒能拿出做哥哥的威嚴來,如今這個神奇的弟弟連最後的‘陣地’也佔領了,真讓人汗顏啊!李琬一時間竟沒了接續的思路。
正在大家品着酒苦思的時候,一個清婉端莊的聲音飄渺的傳來:“你們幾個也不願去貧道那裡坐坐,說不得貧道要巴巴的趕來給晚輩送行。”順着聲音抻長脖子望去,小徑上緩緩轉出幾個人,正是姑母玉真公主在李白的陪同下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