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筵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什麼姿勢才能把青山看成斜的?有人說人家不是‘把酒’了之後嘛,錯,全詩中是先看斜了青山後開的筵席啊,這是邏輯問題。最後那句點睛之筆代表什麼就更加邪惡了。
暗處的偷窺三人組全都想到一起了,三副紅臉蛋羞的相映成輝,甚至三個好學問的同時想到了陶淵明!類似的詩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那不也是類似的體位麼?
李白的長劍削鐵如泥,一顆頭顱更不在話下,可王維似是早有覺悟,毫不示弱的反倒向前一步,任憑劍刃和肌膚摩擦出了殷紅也不惜,更近距離的面對李白飛揚起的亂髮,一字一頓道:“就如同你從未將子美放在心上一般,性格迥異的人怎麼可能走到一起?”
李白的手在顫,渾身都在顫,王維的脖頸裡都反覆劃爛了,可王維鏗鏘的語氣和剛毅的面龐逼來,那氣勢的對比,卻好似是他用長劍壓在了李白的肩頭。
“性格迥異?性格迥異……是啊,可……性格迥異難道不正該相互吸引麼?”哐啷一聲長劍落地,李白的手臂陪着長劍跌落下去,同時跌落的還有兩顆心。李白這話也許只是問自己,但自己拒絕着明知的答案,是啊,他二人於詩歌都是山水田園派的,詩歌外都擅棋藝工書畫,而我呢?長劍所向,披星逐月。
李白呆滯的眼神變得空洞了,所以,王維大發慈悲的徹底捅破了告訴他:“你還不明白?切,子美賢弟的性格可有片刻吸引過你麼?”
二位背後說人的時候,能不能考慮一下當事人的感受?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吼驚醒了昏沉中的李白,樹影再也掩蓋不住偷窺三人組的身形,杜甫氣哼哼的站出來的時候手裡還拉着李璲的袖子呢!
這次尷尬的人變成了五個,只有蕭子琪是最適合的打圓場人選,俏兮兮的快步來到兩撥人中間笑道:“逝者已矣,活着的還得活着,不是嗎?咯咯,回去好好睡一覺都忘了吧,明早的太陽依舊升起……”
這麼官方的話大概能感染豁達的李白、恬淡的王維,但另一邊的叛逆青年杜甫招牌般的黑袍一甩,跌跌撞撞的一言不發自行往山下去了……李璲長嘆一聲,看看對面那個粗枝大葉的李白,忍了忍終究沒有告訴他:即便二十年後,那鬢髮蓬亂的桀驁之人,依舊挺着消瘦的脊背執着的吟唱:
昔年有狂客,號爾謫仙人,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文彩承殊渥,流傳必絕倫,白日來深殿,青雲滿後塵。乞歸優詔許,遇我宿心親,未負幽棲志,兼全寵辱身。劇談憐野逸,嗜酒見天真,醉舞梁園夜,行歌泗水春。才高心不展,道屈善無鄰,獨泣向麒麟,誰將此義陳……
呼啦一道陰影閃過,李白凌空飛渡往武學院的方向去了,原地只剩下貌似並沒失去什麼的王維,也苦笑着朝李璲拱拱手,小心翼翼的往山下爬,看來是文學院的方向。
聚散皆是緣,離合總關情,片刻前雖然劍拔弩張起碼還是熱鬧的,霎那後只剩下寒風伴着兩個多餘的人,幹在了場中……蕭子琪背對李璲,輕移蓮步走到山崖邊面對着幽黑的大江,欲言又止的說:“你可別學他們那麼想不開哦,唉,其實我一直有句話憋在心裡,巨石般壓着喘不過氣來!”
“你我是夫妻,任何事都儘管直說纔好,那麼小心翼翼的反倒會疏遠,”李璲其實心裡早就猜到她想問什麼了,每一次看到蕭子琪獨坐花叢時那哀婉的樣子,和平時調皮強勢判若兩人,李璲都知道她在想着同一個問題。但她不說,我就沒必要說。現在她想說了,李璲痛快道:“不用吞吞吐吐,此刻說了,不用害怕我不高興,我真不高興的話,我保證就當山風吹過,隨着大江東流去就是了。”
蕭子琪羞赧一笑,回身拉過李璲的手,還是搖了好半天才緩緩的問:“相處這麼久,妾身自認已然瞭解殿下,你是個絕容不得受任何人擺佈的性格,唉,那當初母妃和祖父商量你我婚事的時候,你爲何會答應呢?是衝着蕭氏一族、還是衝着我兄長一人啊?”
“都是,也都不是……”李璲的雙眸忽然亮起來,認真的直視着面前的人兒,從未有過的甜甜的笑起來,在蕭子琪越發聽得一頭霧水中既沒承認也不否認,笑容中輕輕捧起蕭子琪的小臉蛋兒,一字一頓的說:“你這小腦袋鑽牛角,誰說非左即右了?難道,我就不能有別的原因麼?比如,就是僅僅因爲——你!”
“真是爲了我……”蕭子琪沒能再發聲,因爲柔軟的脣瓣已經被重重的印住,嘴裡的香汁順着靈動的舌尖捲曲出的溝渠流逝着,亦如此刻的時間!月鉤都羞澀了,隱到雲裡還遮不住,只好艱難的往西山後落去,召喚大咧咧的太陽來面對這對兒鴛鴦吧。
日出霞光,紫氣東來,正是最清冷的時候,蕭子琪還在李璲的懷裡睡着,李璲已經醒來準備每日必須的晨功,不想驚動這個蜷縮的小貓兒,那就只有盤坐着吸取紫霞朝氣好了。
但這個奢望也沒戲了,“殿下,殿下你在哪兒……”的呼喊從半山腰清晰的傳來,正是吳廣的聲音。李璲只好推醒王妃,抻開懶腰活動筋骨,在蕭子琪揉眼睛的時候李璲一聲長嘯,驚動無數鷗鷺的同時引着吳廣來到山頂。
“殿下,王妃,還請速回,”吳廣剛上來還隔着好遠就單膝跪地抱拳行禮,李璲擺擺手投去問詢的眼神,吳廣心領神會趕緊撿重點的說:“華妃娘娘一大早駕到,賞賜下了大批宮中的寶物,正在後園逗弄小王子呢,此刻李媵人陪着。”
“知道了,咱們回去再說。”李璲點頭讓吳廣起身,邁步出發準備回城。卻有蕭子琪跟在後面皺眉道:“昨晚絕口沒提看望皇孫的事兒,這大清早的怎麼又想起來了?恐怕另有急事兒要求咱們吧?”
李璲回頭拉過她來,沒好氣道:“還是我的才女愛妻聰明啊,不過,麻煩你下次要是不說出來,也許就更能更聰明一點兒哦……”在她臉上小啄一口,乾脆抱着她的腰使腳不沾地,李璲展開輕功直接往陡峭的山下縱躍,一邊吩咐吳廣:“你先回去稟告,就說本王稍待片刻就到,另外,把那些賞賜分作兩批,直接給我大哥慶王、六哥榮王送去。”
吳廣得令而去,蕭子琪作爲少女的好奇心可謂記吃不記打,夫君剛剛教導的沉默是金的道理壓根兒沒聽進去,大眼睛眨啊眨的就又多嘴:“還沒看看母妃賞賜下了啥呢,怎麼就轉送皇兄?”
“哎呀,你剛也說了是有事兒求咱們才送的對不對?”李璲鼻子裡重重的一哼,卻帶着無奈和失望,道:“既然如同外臣一般出於客氣送來的禮物,這種不帶有真情和關心的禮物值什麼?何必厚此薄彼的讓兩位皇兄心生落寞!再說……”想起穿越前的儀王鬥雞走狗四處舉債,日子裡只有一個忠心的太監和四個執拗的婢女不離不棄,李璲幽幽的說:“唉,如果今時今日智計百出、豪富天下的是六哥不是我,你猜父皇和母妃又會如何?”
蕭子琪這些都是知道的,只有跟着一起嘆口氣,難道蕭家就不是如此麼?隨後不屑的一個冷笑,攥緊夫君的手相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