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彌賭贏了。
她從沒跟司庭衍提起過這個清吧一個字, 在這裡駐唱也是秘密。
和司惠茹那通電話裡也沒說這個清吧。
但司庭衍準確無誤找到這裡了。
流光晃淌四壁,光影接吻酒杯。
程彌歪靠在沙發裡,和司庭衍隔着人羣和燈色對望。
酒精熱搖在空氣裡, 節奏律動侵蝕神智。
他眼睛冷冰, 沒讓周遭沸滾消融眼底。
只一個眼神, 燒得程彌神思沸熱涌動, 要和他抵死攀纏。
司庭衍眼睛也沒從她臉上移開過。
啤酒裡冰塊輕碰玻璃酒杯, 像他一樣。
指尖一片冰涼,程彌眼睛緊落司庭衍身上,杯沿搭去脣邊。
站司庭衍面前那兩個女生跟他們差不多年紀, 一身裝成熟打扮,漂亮長相上卻還帶少女青澀, 拿着手機在跟司庭衍說什麼。
程彌眼睛避都不避開一下, 和正在被搭訕的他對視。
司庭衍跟沒看到那兩個女生一樣。
話都沒說一句, 穿過她們,往這邊走過來。
程彌指尖垂落下, 酒杯杯底擱回桌面,轉而從包裡摸出什麼,掌心輕撐桌子起身,從沙發上離身。
她邁着不算磕絆的步伐,卻也不顛簸, 有一種很從容的風情。
有喝酒的客人眼睛被她吸引。
程彌卻只能看到司庭衍一個人, 不急不忙朝他走過去。
司庭衍也朝她走來。
燈影從走過來的司庭衍臉上一掠而過, 膚色冰霜一般, 濃光爬上他眉眼, 有一瞬間濃墨重彩到淋漓盡致。
兩人腳步越來越近。
最後在清吧中間相交。
餘光側面幾米開外是躁熱的舞臺,音樂光束齊閃震動。
司庭衍停下腳步後程彌卻沒停下, 她自然而然一小步靠上前,近到幾乎擡頭就能碰上他脣。
呼吸碰呼吸。
程彌眼底有幾分酒精迷醉,卻顯得眉眼更瀲灩了。
她左手撫上司庭衍頸臉處,掌心指腹貼合。
眼睛那份勾人從司庭衍眼睛上離開,落到他臉上。
程彌擡起右手裡口紅,碰上司庭衍臉。
口紅在他冷白肌膚上走着。
昏暗混光裡,司庭衍沒推開她或者後退,眸色晦暗不明看着她。
157××××××××。
程彌寫完自己手機號碼,擡眼看他。
一小排紅色數字在司庭衍左臉,冷白上一抹紅烈,意外碰撞出一絲邪冷。
像月亮上爬了一隻狐狸。
狐狸趴在上面,告訴人這個月亮是她的。
覬覦的人看到會自動繞道。
程彌看着司庭衍,眼裡微帶笑意。
“不能亂給別的女孩子手機號碼哦。”
卡座那邊鄧子是這時候發現程彌不見的,他不過低頭回個消息,再擡頭程彌已經不見影。
正四處搜望,就看見程彌拿着口紅在人臉上爲所欲爲。
他心下當即操了一聲,不會醉了吧。
他和程彌喝酒沒有十次也有五次了,也沒見她酒量那麼差。
鄧子擔心程彌酒精上頭冒犯人,雖然他覺得就程彌那張臉,是個男的被她這麼攀着心裡都得樂着,可能就連她耍酒瘋往人頭上倒酒人都不會怪她。
但還是起身走了過去。
鄧子沒見過司庭衍,不知道他們兩個認識,伸手就去拉程彌:“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我朋友喝醉了。”
話沒說完,手裡程彌手臂被一股力扯了過去。
力道很大,鄧子手有一瞬發麻。
同時感覺一股寒涼從自己脊椎升起。
擡眼,果然。
面前這個高中生模樣的男生看着他,眼底一片冷漠。
鄧子一愣。
程彌其實頭腦還是清醒的,驟然被司庭衍拽回去撞他肩上,回頭看是鄧子,一下知道他誤會什麼了。
她笑:“幹什麼,我們認識的。”
鄧子回神,眼睛從司庭衍身上移開,看向程彌:“原來認識的啊,我差點以爲你發酒瘋。”
程彌說:“放心,我喝醉了只會睡覺。”
她被司庭衍拽過去就不動了,乾脆靠他肩身裡。
栗色捲髮一絲沾在司庭衍黑色衛衣上,半落不落。
鄧子從沒見過程彌這番模樣,或者說,他沒想過哪個男的能讓程彌變成這樣。
他認識程彌以來,就沒見哪個男的能讓程彌視線在他們身上哪怕多停留一秒,就算是個帥哥,也完全吸引不了她。
鄧子甚至一度懷疑程彌對男的不感興趣。
當然這個猜測今天被否認了。
被情愛沾身的人和平時無慾無望的人是不一樣的,就如現在的程彌,她身上不再單單隻有勾人理智的風情,還有一種和她身邊這個男生契合的東西在。
是的,鄧子很意外。
意外居然能有男生和程彌有這種感覺。
一般男的站程彌身邊不是不般配就是降不住。
有一者都難,別說兩者。
鄧子那邊還約了人,現在要趕過去,看他們兩個認識,而且他站這就是一大燈泡,跟程彌說一聲後就撤了。
周圍一下仿若只剩他們兩人。
程彌微擡頭,看進司庭衍眼睛裡:“帶不帶我回家?”
距離上次她被他關在房間外,還沒過二十四小時。
司庭衍看着氣還在:“如果我不帶呢。”
程彌還是直直看着他眼睛:“那帶我去你房間。”
去房間能做什麼,兩人只一個眼神就不言而喻。
暗色下有些東西在涌動在聲色酒精裡。
突然,司庭衍開口,音色冷涼:“爲了氣厲執禹值得你這樣?”
程彌就知道他還在介意,可是一早知道,爲什麼要等到現在才拆穿她。
她摸上司庭衍臉:“你爲什麼不明白,我想跟的是你。”
她語氣是慢條斯理的,又帶着一絲讓人難以不去沉迷的溫柔。
如真似假,不管是真是假,聽她話的人歸路都只有一條。
深信不疑,肝腦塗地。
司庭衍看她良久:“程彌,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你的狗。”
這話一落,程彌稍愣,酒精薰染的腦袋瞬間清醒不少。
司庭衍看着她的眼睛。
“知道你接近有目的,還是任你玩弄。”
這句話,半句是事實,可是——
“司庭衍,你覺得我就是在玩弄你,是嗎——”
話沒說完,被司庭衍更爲冷寒的話打斷,他眼神還是和平時無異,窺探不出什麼大悲大喜的情緒,如高高在上泛寒的冷霜。
“知道你今晚說離島酒吧是在放餌。”
程彌被刺得話頭一止。
司庭衍緊看她眼睛:“可我還是上鉤了。”
今晚司惠茹打來那通電話,程彌跟她說的在離島酒吧。
其實她是在賭,賭司庭衍從未停止過注意她。
知道她在哪裡打工,知道她在做什麼,賭他知道自己在這個清吧裡駐唱。
而司庭衍真的過來了,而且,程彌敢肯定他沒去隔壁離島酒吧,直接來的這裡。
在某些方面,他們都對對方格外瞭解。
但這些全基於她對司庭衍有興趣。
如果沒興趣,她跟司庭衍即使同屋檐下連一句話也不可能有。
“你就認爲我一直是在處心積慮對你。”
“是嗎?司庭衍。”
司庭衍看着她,移開,和她側身而過,往原來她和鄧子喝酒那桌走。
鼓點重拍在空氣裡。
程彌不至於失態,還是和平時差不多平靜,回身,也走了回去。
程彌不知道司庭衍怎麼認出她酒杯的,他和這裡格格不入,半點清冷沒被拽下,可當那能把人慾.望禁錮又釋放的指節拿過她酒杯時,那種感覺還是讓程彌即將要開口的話一頓。
幾秒後,程彌開口:“司庭衍,我承認一開始你是你說的那樣,因爲想還給厲執禹一頂綠帽。”
燈光太暗,她沒注意到司庭衍眼裡悄然冒出的陰暗情緒。
“但後面——”
程彌後面的話司庭衍大概能猜出是什麼,無非一些會讓他失控的話。這會讓他想到幾分鐘前她說的那句。
程彌讓他帶她去他房間。
司庭衍忽然擡手,修長指節忽然握上程彌後頸,按近。
“你說什麼我不信過。”
接下來程彌後面話悉數被堵住。
她脣被酒杯抵着,啤酒入她脣。
程彌神色不帶訝異,緊緊看着司庭衍。
“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所以,程彌,你不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