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C68

慈善夜直至十一點多才落幕, 滿場沸熱很快支離破碎,流向體育館外四處。

體育館外喧囂擁擠,遍地是藝人團隊的車, 還有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粉絲。

鳴笛聲此起彼伏, 人聲吵雜熱鬧。

凌晨氣溫跌下零度, 李鳴給程彌帶了黑色長羽絨服, 她穿上跟李鳴一起往體育館外走。

車停在西門停車場, 兩人走到停車場,司機已經等在那裡。李鳴拉開車門讓程彌上車,她鑽進後座。

李鳴緊跟着上車, 拽上車門,徹底隔絕車外低溫。

他手裡大袋小袋, 都是程彌粉絲塞到他手裡的禮物和寫給她的信。程彌有看粉絲信的習慣, 李鳴沒將東西堆到後面, 放在她座椅旁邊。

“粉絲讓你最近沒拍戲檔期多休息,然後好好學習。”李鳴笑, “哎我說,她們比你自己還操心你學習。”

程彌上的本科綜合類大學,是圈內爲數不多的一本文化生,文化成績很能打,她的粉絲除了喜歡她的臉和性格外, 還很欣賞她的能力, 程彌的成績格外讓她們引以爲豪。

程彌問李鳴:“你讓她們早點回去休息沒有?”

李鳴說:“當然有, 現在外面這氣溫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剛說完, 李鳴又想起別的:“哦還有, 她們讓我捎話給你,說明天會到劇場看你的話劇。你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 保持明天上臺是最好的狀態。”

程彌靠在座椅裡,聞言點點頭,笑說行。

司機緩緩啓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程彌笑完眼睛轉向車外,車窗外不斷有車燈交錯而過,那些燈光卻沒真正落進她的眼底,她眼裡笑意漸淡。

眉間被腦海裡那抹身影占據,略微泛起靜肅。

他的每寸五官每個神情,都在無限拉扯她的每根神經,還有她緩慢流過的每一分每一秒。

司庭衍今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她面前。

在他出現的那一刻,程彌沒做任何準備,她沒想到他已經從國外回來,以往面對各種變故總能淡定應對的她瞬間被打得措手不及。

能讓她這樣的人,也就司庭衍了。

而這麼些年過去司庭衍再站在她面前,待她已經不再熟悉和烈熱,只剩一身冷漠和未知。

他這五年怎麼過的,認識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心裡在想什麼,她被隔着遠海重洋的彼岸隔絕在外,通通都不知道。

他跟戚紜淼現在是什麼關係,她也不知道。

但程彌不會暗自神傷去胡亂猜測他們之間的關係,她會自己去找司庭衍問清楚。

司庭衍就算在國外程彌都會去找他,更別說他現在跟她就在一座城市。

但她並不知道司庭衍會去哪裡。

程彌從羽絨服兜裡掏出手機,想打個電話給司惠茹。司惠茹是司庭衍在國內最親近的人,他回國後在首都的住址,司惠茹應該知道。

但程彌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凌晨十二點。

司惠茹一向睡得早,這個點肯定睡了。

已經太晚,程彌沒打電話過去打擾她,只發了條短信等她明天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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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程彌還有課,今晚要回宿舍住,李鳴讓司機把車開去她學校。

車到學校後,從西門開進去,一直把她送到宿舍樓下。

程彌跟李鳴道別,從車上下來,往宿舍樓上走。

城市還沒通暖,天氣太冷,每個宿舍都門窗緊閉,只能看到從窗口透出來的檯燈黃光。

程彌宿舍在五樓,從電梯出去還沒走回宿舍,先迎面碰上一個熟人,傅莘唯剛打完熱水準備回宿舍。

傅莘唯也第一眼看到了程彌。

程彌沒怎麼留意她,往自己宿舍走。

傅莘唯跟程彌同個專業同個班級,宿舍就在程彌隔壁,跟程彌往同個方向走。

她高中膚色很黑,眼下卻白得晃眼。五官也比以前好看不少,因爲整張臉都動過刀子,塌鼻子變挺鼻樑,臉也變小了。

她跟程彌其實不僅是同學關係,還是同行關係。

兩年前傅莘唯靠着自己那張動過刀子的臉進入娛樂圈,她有點後臺,臉整得也好看,在圈裡混得還算不錯。

只不過沒有像程彌過得這麼風生水起。

像今晚的慈善夜,她就沒被邀請前往。

傅莘唯和高中沒什麼兩樣,她目視前方沒看程彌,開口尖酸又刻薄:“戚紜淼今晚去慈善夜了哦,跟司庭衍一起去的,你們見面了沒有?”

程彌本來不想從她這裡套話,但既然她自己送上門來,她也就不客氣了。

她沒被傅莘唯那番話激怒,答非所問:“戚紜淼跟司庭衍什麼關係?”

傅莘唯沒程彌機靈,突然被她劈頭蓋臉問這麼一句,沒立馬反應過來,卡了下殼後才磕磕絆絆道:“當、當然是那種關係啊。”

程彌一下子就知道了,司庭衍跟戚紜淼兩人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他們兩個如果是男女朋友,傅莘唯早抓住這個機會嘲諷她了,不會被她問住,她猶豫的那麼一下出賣了她。

程彌停下腳步,終於正眼看她:“傅莘唯,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不太會說謊?”

傅莘唯的謊話被她輕而易舉識破,一口氣沒上來,臉色憋得有點難看,眼睛怒視她。

程彌正好走到宿舍門口,已經不想再跟她說什麼,就要經過她身前去打開宿舍門。

傅莘唯卻被她一激即炸,口不饒人道:“他們兩個就算現在還不是男女朋友,也快在一起了。”

程彌停下推開宿舍門的手,回頭看她。

其實她能理解傅莘唯爲什麼這麼厭惡她針對她,除了有過往恩怨、兩人處於同個圈子有利益競爭之外,就是傅莘唯整容後一直被人說是照着程彌整的,還整得沒程彌的十分之一好看,傅莘唯早因此記恨她,都是可憐人罷了。

傅莘唯不太友善地看着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化成刀子:“他們兩個朝夕相處五年,天天都在一起,你跟司庭衍可是一天都沒見過。”

程彌比她能沉得住氣,眼神平靜看她,點點頭:“嗯,我知道。”

她回話回得這麼輕飄飄,傅莘唯那些話瞬間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被她壓了一頭,臉色越發不爽。

程彌回過頭,不欲再理,要進宿舍。

傅莘唯玩起她那新做的美甲:“你還不知道吧?司庭衍其實來過我們學校,就昨晚在我們宿舍樓下,你知不知道爲什麼,因爲他跟戚紜淼送我回來。”

程彌腳步微停,隔着房門,能聽見舍友唐語陽在宿舍裡笑。

昨晚她從澡堂回宿舍,看到樓下那輛車裡一晃而過的側臉的時候,耳邊也是唐語陽的聲音。

她現在知道了,昨晚宿舍樓下車裡的人就是司庭衍。

當時宿舍樓外燈光太暗,程彌根本沒去注意車邊那個女生是誰,現在看來昨晚從那輛車上下來的人就是傅莘唯。

傅莘唯意有所指:“戚紜淼現在天天晚上可都是跟司庭衍在一起,他們昨晚都是一起回去的,一男一女,呆在一起還能做什麼。”

程彌沒去打開宿舍門,聽她說完。

傅莘唯擡眼掀她一眼:“戚紜淼這麼漂亮,又追了司庭衍這麼多年,司庭衍憑什麼會在你一棵樹上吊死。”

程彌知道怎麼樣最能讓傅莘唯閉嘴,不接她的茬她就沒勁可使了,她說:“是不會。”

傅莘唯果然一下被她堵得找不到發泄口。

程彌對她笑笑:“外面挺冷的,先進去了。”

她說完沒再看傅莘唯,推門走進宿舍。

宿舍裡唐語陽和阮雪在拿着手機大笑聊天,看到程彌進來,招手讓她過去一起看好玩的。

程彌卻沒去注意,關上門後手停在門把上,剛聽到的某些話沒被外面寒風吹散。

唐語陽和阮雪見她沒應,又叫了她一聲:“程彌,在想什麼呢?快過來看。”

程彌回過神來,絲毫看不出有什麼情緒變化,脣角掛上慣常的柔意,走去唐語陽和阮雪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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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程彌起牀,她昨晚發給司惠茹的短信,司惠茹已經回她了。

司惠茹滿是震驚,根本不知道司庭衍已經回國的事,司庭衍沒跟她說,司惠茹自然也不知道他住處。

程彌猜司庭衍是不想司惠茹來回奔波,司惠茹如果知道司庭衍回國,肯定會連夜買機票飛來首都。

司惠茹現在沒住在首都,當年司庭衍病癒後出國留學,司惠茹便也離開首都回了奉洵。

不過住的不再是以前那套老房子,而是住在高檔小區套房,司庭衍給她買的。

程彌今天早上和下午都有課,下午第二節課上完,她晚上有話劇演出,蔣茗洲跟李鳴過來學校接她去劇場。

十一月,漫山楓紅層林盡染,遍街黃色銀杏。

車行駛在高架上,半個小時後到劇場。

劇場建築已經有些年頭,沉澱着濃重歷史感,莊嚴又肅穆。

走進劇場,舞臺上劇組已經佈置好佈景,大型演出舞臺會有比較複雜的佈景設計,需要根據話劇的時代佈置背景畫和各類傢俱。

程彌出演的這部話劇是根據一名著名作家的小說改編,當時劇本剛面世便引起不小的轟動。

她那時正處於迫切學習期,想借這個機會鍛鍊自己。戲劇不比可以重來拍攝的影視劇,它是直接在臺上表演,可以磨練演技和臺詞,極其考驗演員的舞臺功底。

當時程彌跟蔣茗洲溝通,蔣茗洲也認爲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讓她去了。

後來程彌通過試鏡,拿下話劇的女主角,中間吃了不少苦,但也學到不少東西。

這部話劇時代背景在上世紀四十年代的舊上海,程彌在後臺化妝盤發,換上一身旗袍,而後上臺走臺,磨合好燈光和音樂。

劇場裡陸陸續續有觀衆入座,程彌和其他演員在後臺隨時準備上臺。

話劇開場,程彌踩着高跟上臺,身姿曲線被一身旗袍描繪得淋漓盡致,復古名媛盤發上一個珍珠髮夾。

舞臺上燈光明耀,底下座無虛席,一雙雙眼睛隱匿在漆黑光線裡。

她早適應這種千百人注視的視線,話劇從以前到現在也已經演過無數遍,人物靈魂也早已長在她肢體裡,所以她不會緊張和不安。

與此同時,第一排座椅的右側過道傳來幾道腳步聲,伴隨奉承寒暄聲。

這番動靜很近,程彌隨意晃過一眼。

下一秒眼睛卻被意外投擲出一絲驚怔。

一行人西裝革履,看起來像是在接待,卻不知爲什麼會應酬到這種高雅場合裡。

爲首那個身影無比清晰映在程彌瞳眸裡。

那身程彌見識過的惡劣縱慾鎖禁在黑色西裝下。

膚白鼻挺,眉眼淡漠,一張臉被精緻雕琢得卓絕。

司庭衍身旁那個男人程彌認識,是這部話劇導演的兒子。他臉上帶笑,將司庭衍引至座椅前。

司庭衍解開身前西裝扣在座椅坐下,正正對着舞臺上的程彌,他的目光同時注視向臺上。

程彌看着他。

司庭衍也看到她了。

臺上程彌一身旗袍,五官姣好,白膚紅脣。

司庭衍瞳孔很黑,盯着她,舞臺上明亮光線蔓延不進他眼底,泛不起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