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C64(雙更合一)

蔣茗洲公司在另一座城市, 兩天後的飛機。

程彌從醫院回來的第二個晚上,行李已經收拾好。

要走演藝這條路,到另一個城市生活, 這件事瞞不過長輩。程彌沒瞞着, 實話告知了司惠茹和黎燁衡。

司惠茹孩子想做什麼她都支持, 只是擔心她一個女孩子在外不安全。黎燁衡則是不太贊同, 認爲這條路以後吃苦少不了, 但最後還是充分尊重她意願。

程彌昨晚從醫院回來後,今天沒再去過,白天到學校辦退學手續, 又回家收拾東西,司惠茹見狀竟也沒問什麼。

三餐從醫院回來給她做飯, 因爲她要走, 又給她準備很多東西給她帶走, 吃的用的大包小包。

“這個阿姨以前託同事帶的,要是哪裡不小心磕到碰到, 拿這個抹一抹。”

“還有這個,頭痛感冒要衝兩小包這個,喝下去就能好的。”

“這個是做的一點餅乾,你帶過去,路上可以吃。”

不多時程彌半個行李箱被司惠茹塞滿, 有點佔空間, 但程彌一樣都沒拿出來。

晚上晚飯吃完, 她出了趟門, 這一去就是三四個小時, 回來已經十二點。

家裡沒人,司惠茹去醫院, 黎楚去學校,家裡一片漆黑和安靜。

程彌一隻手指尖鬆鬆散散勾着提包,走進玄關,另一隻手裡還勾着一黑色塑料袋。

她徑直進了房間。

包包裡裝着銀色金屬和塑料碎塊,進屋後程彌包放上桌。

是上次司庭衍在房間裡摔碎的那個小機器人。

她今晚拿去修理,找了幾家修理店,還進了家手機店碰運氣,但無一例外修不了。

程彌半靠桌上,拎回家那個黑色塑料袋裡是兩罐啤酒,剛回來順手從樓下超市帶上來的,她伸手拿了罐出來。

蔣茗洲往她手機裡發了些資料,程彌看着那堆密密麻麻的字體,單手打開易拉罐拉環。

氣體撲哧一聲,程彌虛握着易拉罐湊去脣邊。

程彌看資料認真,之前和蔣茗洲簽下那些合同條款也是她自己一一過目,現在蔣茗洲發過來一些讓她看的東西,她也沒含糊,逐字掃過。

很枯燥乏味的一些東西,等看完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後,指間還多了一支菸。

看完資料,煙還剩半截,程彌擡手,菸蒂扔浸進易拉罐裡。

已經十二點多,她手機扔回牀上,從自己牀起身。

然後換了身裙後,十分嫺熟走去司庭衍房間。

已經幾天沒回來,司庭衍房間被司惠茹打掃得很乾淨,唯獨那牀被有點亂,沒疊。

程彌昨晚也在這裡睡的。

她走過去,直接睡進司庭衍牀裡。

他牀被裡沾一絲她身上香水味。

今天來回奔忙一天,身體有點發懶,躺下來神思卻格外清醒。

算算,已經二十四個小時沒見司庭衍。

程彌一旦決定什麼都格外果決,所以也能剋制住不去見他。

想起他昨晚那張臉。

程彌翻身,去看他那面木壁櫃書架。

她兩條細絲一樣的吊帶掛在肩頭,白臂掛在被外,指尖垂落在牀沿。

程彌目光落在書架那些書籍和機器人上。

司庭衍東西擺放很整齊,書籍和機器人陳列得一絲不苟。

機器人大小不一,有的沒有人型,反倒像一輛車,各種形狀都有。

程彌因爲司庭衍對這個興趣,曾經扒拉過幾個機器人比賽視頻看,機器人形狀各式各樣,在操縱者手裡互相殺得火熱。

當時程彌看着竟也跟着幾分熱血沸騰。

當然司庭衍不僅玩比賽,他大多數機器人不是拿來玩比賽,而是他手下弄出來的會學習的計算機程序,是高科技機器人。

她聽司惠茹說過,曾經有公司要買司庭衍某個機器人專利,然後進行研發並投入生產。

但司庭衍沒同意,因爲那個東西在他手下不夠完善。

在同齡人還在死讀書,沉迷遊戲機的階段,他已經在他喜歡的領域有所成就。

程彌睡不着,索性下牀去到他書架前看他那些東西。

其實進出他房間這麼久,一個一個早記住模樣。

她走到書架最左端,被頂上那層一本書稍吸引注意力,擡手拿下那本書,隨意翻看幾眼。

專業書籍,一些晦澀難懂的知識。

程彌指尖扣在書脊,將書歸回原位。

這時眼睛忽然瞥到下一層角落裡那抹暗紅色。

在一個機器人後面,被擋住只剩邊角,但能看出是一角塗漆的紅灰色塑料。

這邊角劣質的塑料紅,在這一整排金屬塑料裡顯得有着格格不入。

程彌看到,沒怎麼多想,手便伸過去了。

挪開前面那個機器人,後面那東西竟然是個變形金剛玩具。

應該已經有些年頭,塑料早已失去光澤,有幾小處地方已經掉漆。

她猜是司庭衍小時候的玩具。

怎麼連小時候玩具都要藏。

程彌拿在手裡,笑了下,正想放回去,忽然看到變形金剛背面的劃痕。

她微垂眸,視線落在上面。

是歪歪扭扭刻在塑料上面的兩個字。

——婷婷。

一看就是小時候哪個小女生送的禮物。

程彌笑了下,司庭衍初戀竟然不是她。

怎麼還藏別的小女孩東西藏得這麼深呢。

正要把變形金剛放回去,在那一刻,一絲熟悉感忽然猝不及防襲上心頭。

程彌手一頓。

記憶裡某個已經生鏽蒙塵的片段,忽然被這兩個字生生砸落下滿滿鏽跡。

程彌怔住,兩秒後,視線再次落回婷婷那兩個字上。

而這次這一眼,這兩個字不再全是陌生,字跡雖歪扭稚嫩,但筆劃走向有跡可循。

沒人比程彌更瞭解自己從小到大的寫字習慣。

這是她的字跡。

意識到此,程彌滿是不可置信。

幾秒的時間,卻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

時間太過久遠無知,她腦子在那一瞬間生澀,但有些東西卻已經悄然探頭。

/

200×年,十一年前。

那年程彌七歲。

那年是她兒時印象很深的一年,因爲那年黎楚母親去世,然後把黎楚送去了孤兒院。

程彌母親程姿曾多次不忍心,想把黎楚從孤兒院接回來,但黎楚很聽她媽媽話,不給程阿姨添麻煩,在孤兒院這裡等她爸爸來接她。

程彌跟黎楚打小形影不離,黎楚在孤兒院,她自然是天天往那邊跑,上學找,放學找,晚上睡覺也找,在孤兒院還吃過幾頓飯。

她性格好,不囂張跋扈,也不內斂安靜,和孤兒院的阿姨們,哥哥江訓知,還有那些小孩都相處得很不錯。

直到那天,孤兒院裡來了個小男孩。

小男孩長着一張好看白皙的臉,不愛說話,脾氣不好。

程彌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孤兒院的院子裡。

那天是個午後黃昏,程彌去找黎楚。

還沒踏進孤兒院,遠遠便聽見院子裡大樹底下爆發出一聲男孩的尖銳哭聲。

那時孤兒院裡有個六歲的小男孩是個小霸王,凡事要壓人一頭,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程彌當時以爲他又把哪個小孩打哭了,結果沒想到是小霸王被人打哭了。

孤兒院裡大樹底下,小霸王那張總氣焰囂張的小臉上佈滿淚水,一隻眼睛烏青黑紫。

而他對面是一個長得很白很好看,外表看起來比他好欺負一萬倍的小男孩。

那兩隻眼睛卻猶如小獅子一般,像隨時要撓人的小爪子,手裡緊攥着一袋糖果。

因爲別人要搶他的東西,他便護得越緊。

程彌一下子知道了,是小霸王要搶他糖果,結果反過來被打哭了。

都還是小男孩,小霸王被打,他那幾個小夥伴也被嚇到,和他一起哇哇大哭。

不多時孤兒院裡阿姨便匆匆趕出來,看到小霸王臉上的傷,驚呼聲此起彼伏,急忙把他帶到裡面去處理傷口了。

孤兒院樹下只剩下小男孩一個人。

還有程彌。

程彌問他:“你叫什麼?”

小男孩不理她,冷淡看她一眼,走了。

於是程彌跑去問孤兒院的阿姨,阿姨告訴她,他叫婷婷,大名司婷。

程彌說:“我的女生朋友才叫這個名字。”

阿姨笑:“是樑阿姨起的嘞。”

程彌懂了,樑阿姨不太識字。

阿姨告訴她:“辦手續的時候,樑阿姨問婷婷叫什麼,他說了個婷字後就不說了,後面也不知道怎麼問都不肯開口了。樑阿姨就會寫這麼個婷字,就叫這個婷了。”

程彌第二次再見他,是來孤兒院領養的一對夫婦想帶走他,卻在不知道得知他什麼情況之後面露難色,帶走了別的小孩。

黎楚當時生活在這裡,程彌問她爲什麼沒人要帶走他。

黎楚說:“他身體有病。”

“什麼病?”

“不知道。”

程彌問她:“你爲什麼不跟他玩?”

黎楚當時眼巴巴等着江訓知放學過來:“他都不說話,還兇兇的,誰要跟他玩。”

又說:“他自己可能還不想跟我們玩呢。”

從來到孤兒院,小男孩一直一個人待着,不跟人說話,也不跟人玩。

但不是沒人跟他玩。

那天程彌生日,程姿買了很多棒棒糖,讓她拿給其他朋友吃的,程彌孤兒院裡的小朋友都發了。

大家都很高興,只有小男孩在角落裡無人過問。

而那天程彌在他面前停下了,笑着遞給了他五根棒棒糖,問他,能不能跟姐姐說聲生日快樂。

自然是不可能,他連糖都沒拿,別說跟她說話。

後來,程彌天天找他說話,找他玩,給他的吃的玩的和給黎楚的一樣多。

漸漸的,他會跟她說一兩句話了,雖然還是冷冷的。

程彌以爲他們熟了,直到那天,她想伸手去拿他的糖。

卻被他一爪子抓在了耳下。

他下手很重,像只帶刺的小刺蝟。

大概認爲她是跟小霸王他們一樣的人,要欺負他搶走他的東西。

程彌當時還是小孩,被抓那麼一下,痛到沒忍住掉了幾滴眼淚,最後是阿姨來帶她去處理傷口。

這事之後程彌氣到三天沒跟他說話,直到第四天消氣。

她去孤兒院,他坐在樹下,從她進來後就一直盯着她看。

程彌過去問他,你是不是在等我,他說不是。

她耳下貼着紗布,跟他說:“你要給我一顆糖,我們就還是朋友。”

他當然沒給她。

但在她伸手去拿他糖的時候,沒再兇巴巴了。

孤兒院裡不時有家庭來領養小孩,每一個小孩都想被帶走,被爸爸媽媽疼愛,於是在大人面前嘴甜又可愛,而他卻連話都不跟大人說。

即使因爲皮相喜人,很多家長一來就注意到他,但也因爲他身體原因,沒有任何一個人考慮過帶走他,都是帶走了別的小孩。

後來連小霸王都人被帶走了,他卻還是在這裡。

有一天他看別人被帶走,盯着別人手裡的變形金剛。

程彌注意到,問他:“你喜歡那個?”

他性子倔,被她當場拆穿,沒理她,轉過身去了。

幾天後程彌攢錢給他買了個變形金剛,還在上面刻了“婷婷”兩個字。

當時黎楚還笑她了:“男生都把這個東西當寶,你還把它劃了,你是不是笨啊。”

被黎楚說完,程彌去送禮物時竟有幾分忐忑,但仍是把禮物送給他了。

他一直防備心強,跟她也不算親近,程彌甚至連他會不會收她禮物都不清楚。

更別說是個已經被刻了字的變形金剛。

可讓她意外的是,他卻什麼都沒說,收下了。

再後來,程彌沒再跟他碰過面,因爲黎楚被黎燁衡從孤兒院接走了,而黎燁衡擔心女兒不習慣,跟程彌母親程姿商量好後,那段時間也一併把程彌帶過去住了一段時間。

直到一兩個月後回來,程彌再去孤兒院找他,卻已經找不到了,孤兒院裡的阿姨說他已經被人帶走了。

又說這小孩拿了東西給樑阿姨,讓樑阿姨拿給她。

但樑阿姨這幾天回老家了,讓她過幾天過來。

對孤兒院的記憶便就此斷層。

小孩子忘性大,不過一兩個月,便徹底忘記了這麼一個人,直到面目模糊。

可有人不同,有人不僅沒有遺忘,而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靠其呼吸。

一個劣質變形金剛,他卻從五歲一直珍藏至今。

/

飛往公司的前一天,程彌先上了另一架飛機,飛了趟嘉城。

她沒帶什麼行李,從機場出來後徑直打車去孤兒院。

時過境遷,沿路很多建築早已變樣,連街道名都變得陌生。

出租車上司機在放容祖兒的《小小》。

幾年前發行的老歌,旋律晃盪在車廂裡。

——我的心裡從此住了一個人,曾經模樣小小的我們。

程彌心裡發悶,落下車窗,風吹過老樓大樹撲面而來。

隨着出租車離孤兒院越來越近,程彌耳下那塊疤越是隱隱作疼。

上面還留有司庭衍的新鮮印記。

從始至終,耳下疤都只有他一個人。

孤兒院前那條水泥路已經翻新,掛在大門旁的門牌也不再生鏽,院子裡仍立着大樹。

——你在樹下小小的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

程彌從車上下來,走進孤兒院。

她昨天事先聯繫過這邊。

樑阿姨已經變得白髮蒼蒼,江訓知父母早在他去世後搬家,而其他阿姨已經被兒女帶去享福,這裡只剩她一個老人。

比起當年,孤兒院裡如今孩子少了很多,顯得有點空蕩。

程彌面目過於出衆,樑阿姨到現在還記得她:“小彌還是個漂亮小姑娘啊。”

程彌問起司庭衍。

“你說婷婷?”

“這名字還是您當時起的。”

樑阿姨笑:“阿姨記得,你別看阿姨現在年紀大了,腦子可好使呢。再說阿姨看臉記人,當時這小孩是長得真俊,脾氣再好點,那可討人喜歡得不得了。”

程彌不知想到什麼,笑下:“脾氣不好也討人喜歡。”

“那是,這孩子是乖的,那個時候那幫孩子裡就你跟他玩,他就一直記着。”

“你有段時間沒來,”樑阿姨推推老花鏡,指指外面那大樹,“這孩子就天天抱着個玩具在那兒等着呢。”

程彌順着阿姨手指看過去。

樑阿姨又說:“他媽媽來帶走他的時候,他交給了我一袋糖。”

程彌一愣:“他一直帶在身邊那袋?”

“可不是,你說他也不吃,就是不讓人搶他的。”

樑阿姨說:“但他被他媽媽帶走的時候給我了,我印象實在太深了,那是這孩子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

他說,程彌要吃。

因爲她要吃,喜歡吃,所以都要留給她。

……

——小小的手牽小小的人,守着小小的永恆。

程彌從孤兒院出來的時候,黃昏掛在西邊,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昏黃如火,他們一面到永久。

他一直在等她,不管是十一年前,還是十一年後的現在。

而她回頭看見他了。

/

第二天,程彌如約上了奉洵飛往另一座城市的飛機。

程彌經紀人蔣茗洲雖然某些方面看起來很好說話,也溫婉明理,但實際她最能下狠手,對於程彌絲毫不手軟,她剛來這邊的第一天便進入魔鬼式生活。

但不到三天,她就已經適應新學校和新環境,還有強度不算低的各種培訓。

晚上下課回家整具身體都在泛痠疼。

程彌住的地方是蔣茗洲找的,環境好,價位不低,附近交通便利。

回去路上,程彌給黎楚去了個電話。

黎楚那邊很快接了,估計手機拿在手裡,她說:“大忙人,閒下來了?”

程彌走在人行道上,路燈盞盞,樹影交錯,她說:“回家路上呢。”

“很累?”

“還行,”程彌問她,“你回家沒有?”

“回了。”

剛說完,黎楚雲淡風輕扔了個重彈出來,她說:“惠茹阿姨跟黎燁衡要分開了。”

程彌一愣:“分開?怎麼回事?”

“不清楚,大人的事。黎燁衡不可能說,惠茹阿姨,說是厲家要她一起去首都那邊。”

黎楚說完,停頓一下,說了:“司庭衍他爸要帶他回去了。”

這是遲早的事。

程彌手垂身側,指尖掛着包包,無奈笑了下:“他不肯吧。”

黎楚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嗯,態度強硬,連惠茹阿姨勸說都沒用。”

她下一句讓程彌微皺眉。

“但是今天心臟病復發了。”

程彌抓着手機的手突然一緊:“什麼?”

“就剛纔。”

黎楚說:“他現在這身體,犯一次病都可能要命,現在在手術室裡,轉不了院,只能被迫在奉洵動這個大手術。”

一陣風吹過,吹得程彌心臟發皺。

“知道你想聽這些,”黎楚在那邊說,“但不要太緊張,我現在在樓梯間裡跟你打電話,阿姨他們都在外面等着,有消息的話我會告訴你。”

冬天,路燈光鋪在地上像一層薄雪,枯枝一夜白頭。

程彌深吸了一口空氣裡的涼意:“嗯,我等你電話。”

一直走到小區門口,程彌卻沒有上樓。

手裡手機沒有來電,持久安靜着,屏幕光在黑夜裡映亮她的臉,她在網上訂了張飛回奉洵的機票。

網絡不好,圈圈打着轉。

沒等頁面跳出來,程彌已經攔下路邊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上車:“去機場。”

直到凌晨三點飛機起飛,程彌也沒有收到黎楚任何消息。

/

早晨六點落地,程彌打開手機。

一條凌晨四點多的短信跳進屏幕裡。

是黎楚發來的消息,司庭衍手術很成功。

程彌緊繃的思緒在這一刻終於鬆懈,身體在這一刻驟然活過來,渾身終於感覺到昨晚訓練帶來的痠痛感。

她給黎楚回了電話,黎楚那邊無法接通,沒信號。

或許是有某種預感,程彌從機場出去,直接攔了輛車趕往醫院。

到醫院後,她直上電梯去十七樓,電梯門一開朝司庭衍病房跑去。

她在他病房前停下來。

裡面空蕩蕩,病牀上沒有人。

只一個護士在收拾牀鋪。

程彌停在門外,護士聽到聲音,回頭看向她:“這間病房的病人轉院了。”

程彌點頭:“好,謝謝。”

她下樓,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外套口袋裡手機震動。

是蔣茗洲的電話,程彌接聽了,耳邊是蔣茗洲聲音。

“去哪兒了?”

“要帶你去見個人,趕緊回來。”

奉洵這座城市的風有點冷,吹得程彌鼻頭微紅。

她面色和聲音如常:“知道了。”

灰白天空,一架飛機滑過奉洵上空,往北飛。

程彌掛斷電話,深吸一口氣,鼻尖埋進圍巾裡。

而後轉身離開。

……

灰色日晚,你是一場熱火。我的眼睛從此失火,永遠心跳。

紅光遍天,我和你共吻在這場全世界高溫裡。

陣火過境,漫天大雨,徒留滿地灰燼。我的心臟從此爲你浪擲,赴我下一場彌天大火。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