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慧如低聲地和方文鶯說着什麼,臭丫頭果然變化甚大,也不跺腳,咬着嘴脣,
金恩華眼前一亮,看到了柳慧如提着的香菸和酒,臭娘們畢竟是“自己人”哦,會體貼人。看來當年東月廟的臭老道眼光賊準,金姓有玉,玉者女也,恩字因心,心生情愫,華者,十七人也,莫非命中註定命犯桃花,呸,回去後要去一趟東月廟,找找臭老道留下甚麼秘籍沒有。男人沒有女人是不行的,但女人太多是萬萬不行的,說不定臭老道留着啥破解之法呢。
短暫的目光交流之後,柳慧如淺淺的一笑,低聲道:“和她沒說一句話?”
金恩華哼了一聲,也不搭話,伸出手奪過東西,先拿出香菸和火柴,猴急地點上火,猛吸幾口,誇張地向空中吐了長長的一口煙。
柳慧如不以爲忤,蹲坐在鐵門外的地板上,柔聲而道:“家裡一切都好,災後工作很順利,你的老王頭現在也下來轉悠,大家都要我代向你問好,你的蘭姐早下牀了,昨天開始上班,這煙和酒,就是她和我爲你買的。”
“還是自己的女人好呀。”金恩華詭異的一笑道:“臭娘們,這些天想我了嗎?”
柳慧如立時紅了臉,丹鳳眼微微一瞪:“小混蛋,都到這份上了,還想着耍流氓。”
金恩華嘿嘿一笑:“食『色』『性』也,此時此刻更甚,你說呢柳書記?咱在這地方還能想啥,想革命工作?我呸。”
柳慧如心中一『蕩』,眼裡一片溼潤,再也顧不得矜持,一隻玉手透過鐵門,伸到金恩華的臉上撫『摸』着:“放心吧,你沒事的,周書記和劉專員正在和軍區溝通。”
金恩華不再在柳慧如面前裝,輕撫着她的手掌,一身輕鬆的笑道:“當然沒事,你其實不必過來,難道就不怕方家的人有啥想法?”
“代表縣委縣『政府』來看望抗洪英雄,天經地義。”柳慧如白了一眼,幽怨的說道:“你不想我來看你?”
苦苦一笑,乘機在有點起伏的兩座玉峰上佔了點便宜,金恩華道:“其實男人才是最脆弱的,咱麼還湊合,可也不想讓自己的女人看到窮途困境時的狼狽相,尤其是你和蘭姐,你看看,這也太有損我在你們心目中的光輝形象吧。”
柳慧如從未聽過男人如此的真心告白,心裡早感動得一塌糊塗,鼻子一酸,強忍着眼淚:“恩華,我,我們等你回來。”
金恩華坐回到牀上,揮了揮手:“回去吧,我要來個一醉方休。”
柳慧如急忙說道:“現在千萬別喝。”
金恩華略有詫異的望着柳慧如,不解其中的緣由。
柳慧如認真的吩咐道:“你千萬記住,看到這院子里加了雙崗,你再拿酒出來喝。”
“哦,有什麼講究?”金恩華不解道。
“這回你必須聽我的。”柳慧如正經的說道,“站起身來道別。”
“等等。”金恩華仔細打量了柳慧如一遍,詭異的笑道:“臭娘們,看來你這塊破地荒廢太久了,澆灌一次根本不起作用,嗯,等我出去了,好好耕耘耕耘,保準颯爽英姿萬物更新。”
柳慧如臉一紅,扔下一句嬌聲低罵:“小混蛋。”
十幾年的陳釀糟燒,絕對是天州的上等白酒,一開瓶蓋,強烈的酒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肺,令人心曠神怡,金恩華習地盤坐,手沾一點伸入口中,但覺氣爽神振,忍不住大聲讚歎一句:“好酒。”也不知“自家”的兩個娘們從何處弄來,這天州八百年曆史的名酒,是傳說中住在仙居的仙人所釀,喝來果是不同凡響,未品其釀,早聞其味,只可惜美中不足,身處斗室暫失自由,無有菜餚以伴醉品。
一會,鐵柵門外斜來一個人的身影,站立良久沒有走開,金恩華毫不在意,粗瞅影子,以爲是送飯的老頭,只顧自己慢慢的品飲,天大地大,當下之事飲酒最大。
人影有點忍不住似的咳嗽一聲,彷彿爲了引起金恩華的注意,還用兩根手指頭輕釦着鐵柵門,發出有節奏的聲音。
果然是個老頭,卻不是那個送飯的老頭,這老頭長得更老更胖,幾乎滿頭的白髮,一身洗得褪了『色』的舊軍裝,沒戴軍帽沒有領章,倒有幾分軍人的氣質,不過,此刻的老頭眼睛發亮,鼻子高聳,嘴巴半張,看到金恩華投過來驚詫的目光,老臉毫不掩飾對酒的垂涎,不好意思的輕聲讚道:“呵呵小同志,好酒喲。”
金恩華一樂:“老同志,你也能整幾口?”
老頭一臉的飢渴之情:“小同志,實不相瞞,咱就好這口,嘿嘿,與其一人獨飲,何不二人共品?”
金恩華呵呵笑道:“相請不如偶遇,老同志如能進來,咱就請你共飲幾杯。”
老頭直楞楞的問道:“說話算數?”
金恩華拍拍胸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老頭大喜過望,回頭瞧瞧身後,掏出一把鑰匙,熟練地開門而進,直看得金恩華爲之大樂,敢情這老頭早有預謀,就等咱請呢。
老頭也不講究,對着金恩華坐下,接過遞來的酒瓶,湊近鼻子一聞,吸口氣又吐出,再小心的對嘴呷了一口,翹起大拇指讚歎道:“幾十米外能聞其香,好酒,果然是好酒啊。”
老頭一付彷彿久已未酒的情態,迫不及待的又喝兩口,讓金恩華忍俊不止,趕緊打開另一瓶遞了過去:“老同志,你喝這一瓶。”
老頭也不客氣,接過來又是咕嘟咕嘟幾口,一抹嘴巴,長長的吐了口氣:“痛快,小同志,不,小兄弟,咱倆有緣吶。”
金恩華舉瓶謙道:“老同志,菸酒不分家,有酒就該大家喝,來,再幹一個。”
爽快。老頭搖晃着碩大的腦袋:“酒桌上不分大小,呵呵,咱今天平等,小兄弟,你該叫咱一聲老哥哥。”
金恩華不再客氣,點着頭笑道:“好,老哥,看你的樣子,多幾天沒喝酒了吧?”
老頭嘆道:“小兄弟,老哥不怕家醜外揚,唉,自從退下來後,被家裡那位犯人似的管着,就沒有過過痛快的日子,難熬着喲。”
哈哈笑着,金恩華一本正經的說道:“老哥你有福,歷史證明,被老婆管着的男人,大多數是好男人。”
老頭一楞,繼而一拍大腿:“有這麼一說?說得好小兄弟,爲你這個大多數,咱老小兄弟得碰一個。”
兩個人一碰酒瓶,各自幹了幾口,放下瓶子相視而笑。
“老哥,你是幹啥的?”金恩華忍不住問道。
“哈哈,小兄弟,老哥以前是管倉庫的,唉,年紀大了,讓咱捲鋪蓋回家了。”老頭臉有得意之『色』,口中卻漫不經心。
“哦。”金恩華心裡一陣嘀咕,砸了人家的倉庫,怎麼這會冒出個管倉庫的,冤家對頭呢。聯想到柳慧如的提醒,心中一動,明白了幾分,微微一笑,更是殷勤的對着那老頭勸酒。
“小兄弟,看你不是部隊上的人,犯了啥事,怎麼會在這裡呢?”老頭含笑問道。
金恩華搖頭道:“老哥,咱喝得痛快,何必提那些掃興的事,來來來,再幹。”
老頭不甘示弱,猛喝幾口道:“說得好,喝酒乃人生大事,當盡興而爲,小兄弟,老哥一事不明,看你的身板分明是南方人,怎麼說話老帶着咱字,老哥我是北邊人,聽着好親切喲。”
金恩華一笑:“咱小時候算練過幾手,有個師兄是北方人,咱從小跟着他,把他說話的口氣也學了過來。”
老頭連連點頭:“我說呢,哎,小兄弟,結婚了嗎?”
金恩華說道:“還沒呢,俗話說酒品即人品,老哥你說,咱是好人,怎麼會沒老婆?”
“說得好。”老頭喝得高興,嗓門大了起來:“酒場如戰場,酒風如作風,小兄弟,你是知音喲,咱交你這位朋友了,來來,咱幹了這瓶酒。”
看到老頭喝了個瓶底朝天,金恩華不敢怠慢,一口喝光了剩下的酒。
“痛快痛快。”老頭唸叨着站起來,一手拍着胸脯:“小兄弟,今天咱喝了你的酒,欠你一份人情,有啥難處,咱幫你拾掇拾掇,這破院子還沒幾個人不認識咱的。”
金恩華一怔,馬上轉念說道:“老哥,咱今天只是喝酒,不談別的事。”
老頭推開金恩華的手,斜他一眼說道:“小兄弟,這點酒算個啥,咱還沒醉,你可想好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老哥我好歹也在部隊混過幾年。”
金恩華心裡有數,咬緊牙關不鬆口:“多謝老哥好意,他日有緣重逢,你請咱喝一頓行了,老哥走好,恕不遠送。”
老頭走出門外,轉身看到金恩華已在牀上躺着,嘴裡一笑,讚許地點着頭,自言自語的說道:
“嗯,這小子,倒是個可造之材,咱幹侄女找了個好幫手。”
老頭得意的晃着大腦袋,滿面紅光,邁着小碎步走出來,柳慧如噗哧一笑,趕緊迎上前去,親熱地挽住手臂,討好的說道:“徐伯伯辛苦,謝謝你了。”老頭板着臉哼道:“丫頭,笑話咱是不是?才喝一瓶,何來辛苦之說?”
“是啊是啊,我早說過的,老將出馬,一個頂仨。”柳慧如繼續的拍着馬屁。
徐老頭呵呵笑道:“丫頭,少來這一套,再給咱找幾瓶那個酒,比拍一萬個馬屁強。”
旁邊的幾個軍人相視而笑。
徐老頭瞧了一眼,挺挺胸膛直直腰,清清嗓子道:“王秘書,都給咱記牢了,此次行動屬於軍事機密,誰違反咱讓他滾蛋。”
王秘書笑道:“首長,夫人訂的條例裡沒這麼一條,您讓我們聽誰的?政出多門無所適從呀。”
徐老頭稍一楞怔,振振有詞的罵道:“虧你小子還是個軍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滾滾,滾一邊去,別老在咱眼前晃『蕩』。”
王秘書輕輕一笑,和幾個人知趣的退開。
徐老頭,威震大江南北的開國將軍,去年離休的大軍區司令,身經百戰忠誠無二,唯一的愛好和缺點是嗜酒如命,以前還好辦,在外機會多唄,無奈現在在家被夫人和兒女管着,定量供酒過量不許,弄得他好不煩躁,將軍豈能一日無酒,遂常以下部隊四處轉轉爲名,打打牙祭過過嘴癮。柳慧如的父親柳龍庭爲徐老將軍當過十二年的警衛員,被徐家上下一致評爲老頭最稱心如意的身邊人,是唯一一個敢管着老頭喝酒的人,柳慧如從小在徐家長大,老頭喜歡得視如己出,比待自家丫頭都親,電話裡柳慧如一番恰到好處的哭訴求告,老頭在家悶得慌,正爲施計開溜犯愁呢,大喜之下立馬從省城直奔天州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