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

順着夢境君的惡意將風月苑一夢中月老的慈祥卻天然幾分猥瑣的老頭臉和如今這個帥氣爆表的美大叔比了幾比,陸嘉彌整個人都蕭瑟了起來。

不是說……神仙不老不死嗎?那月老這天差地別的畫風是怎麼回事啊……她可分明記得,神女汀露存在的時候,正是最後一任月老在職,並且很快因爲六界之戰被迫成了終生任職……

額,這麼一想,好像也合理了……任誰一個人被丟在那種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地方里沒有手機沒有WIFI地活了幾千年,都是要變態的嘛……相比內心的崩潰,外表的崩潰算什麼嘛……

遙想一下風月苑裡雞皮鶴髮的老頭,同如今氣度離世顏值爆表的美大叔,陸嘉彌果斷放棄思考繼續看了——反正夢境君一向樂於坑人,保不準她恍惚一瞬,美大叔就又換回了月老,與其費閒心研究這些,還不如多看兩眼來得實在。

月老那邊仍是很有職業素養地繼續演,一副忡忡憂心的模樣接着勸:“汀露……我本來不想摻和這些,只是你我好歹千年交情,也不能看着你這般自尋死路。莫說九重天如何反對,就算只看他……”話至此處,無可奈何沉做了凜然一嘆,“到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等肅然的理由都放了出來,汀露雖是仍然堅定,卻也不得不三分動搖,的確,他到底並非仙人……骨子裡存着屬於妖物的性子……

順着她的思量陸嘉彌亦是連連點頭,且看看前幾次夢裡男主角那張口我能吃了他嗎的邪魅狂狷,就曉得這不是什麼能大慈悲小仁善的,所以月老的擔憂很有道理的,考慮到你的武力值,還是趕快聽月老的話分手得好嘛,。

然而女主角之所以是女主角,不只因爲她有光環,最重要是她克服萬難也要讓劇情進行下去的毅力啊。所以她認認真真思索了良久,仍是堅定不移地拒絕了月老的提議,決定將無親無故的男主角帶入她所在的藏書樓安身,且自言那個人是不一樣的,一定不會讓她賭輸。

前面也提過,風月苑早早遊離於六界之外,說起來超脫物外,實際上就是悽慘的編外人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六界間除卻人界恭敬,其餘幾界隱隱都是不屑風月苑,也因此,月老每每到其餘幾界都是地位尷尬,他也自有所覺,一怒之下自封風月苑不出,現在難得出關,也是看在汀露同自己素來關係極好,不忍心見她陷身泥淖。可自己這好話說盡,汀露仍是故我,他便也不好多說了。

最後,只有帶出沉然一嘆,半是無奈半是憐惜地撫了撫汀露發頂,到底呢喃出了一句妥協:“罷了……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汀露也是乖順,溫柔應着他的指尖,聲音也放回了毫無掩飾的柔軟,隱約三分歡喜載浮載沉:“謝謝……”

“只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月老姿態仍是溫柔,眉目間卻是漸落漸冷,“你至少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許他出了你視線之外。”

循着月老猝然凜冽的話語,汀露不自覺一顫,連着旁觀的陸嘉彌都是被駭了一跳。只是前者訝然之後便果斷應下,旋即轉回了波瀾不驚,陸嘉彌卻不能那般淡然——她突兀想起了自己初到此處看見的那一幕夢境……飛蛾撲火般決然刺殺男主角的汀露……

她原本以爲那是初見,還想着不愧是仙界的男女主角,戀個愛也不走尋常路,可這般看了數天男女主角完美到了不真實的相處,再加上月老凜冽的質疑,她也不覺有了懷疑。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個明明氣勢驚人的男主角,卻輸到奄奄一息被這般全無心計的女仙撿回去……明知汀露會面對如何的質疑刁難卻對她要帶他回去的行爲無動於衷……說陸嘉彌太過黑暗也好,太過悲觀也好,她總忍不住懷疑,她以爲的初見,或許,纔是汀露與那人真正的結局。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自己初初入夢那一瞬所看到的場景纔是他們的結局,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能讓一直表現得十分溫柔甚至怯懦的汀露能狠下心用那種不顧一切的方式結束呢?

難道是男主角出軌了女主角含怒報復殺之而後快?

還是女主角出軌了爲保全完美形象先下手爲強?

總不會是月老其實一直暗戀汀露並在她愛上他人後耿耿於懷,勸說分手無用後直接控制汀露殺了男主角?弄死了就趁虛而入安慰女主角天涯何處無芳草最後靠着女主角的愧疚和心軟成功上位?沒弄死也能離間二人讓男主角以爲女主角出軌殺人於是怒而分手繼續趁虛而入?

額……月老應該不至於這麼心機吧……看他養的徒弟,養了幾百年都還不如葉希精明哎……

似乎也是終於受不了陸嘉彌的腦洞了,這次的夢境君連黑屏時間都不給了,簡單粗暴就將故事情節直接快進到了正戲。

此時此刻,似乎是仙界的小宴,看天,是星河緲緲一川風光,看地,是瓊樓玉宇結出一川玉砌,看中間,也是蒼藍星沙隨了星河流轉扶搖於殿宇之周,映天地亙古一片蒼茫,驚得陸嘉彌這個見慣了世面(備註:在夢裡)的人都被震出連連感嘆。

場景鋪設得如此宏偉,劇情人設自然也不會對不起背景,這並無穹頂的神殿支離着直入星河的星辰巨柱,帶得這偌大神殿彷彿什麼遠古異獸蒼老的屍骨,無數筆墨難以贅述其風華的神仙中人淋漓坐在這骨架之間,各自端着謹然氣度,凜然眉目,看向神殿之中正自踽踽獨行的女子。

自然,這個女子就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汀露了。

但是……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啊?

看了周遭詭異靜默,再看看那寂然獨行的女子,陸嘉彌不覺一怔,饒是素來遲鈍於人情世故的自己,對着面前這幅畫面也感覺到了不對,這看似規規矩矩賓主盡歡的小宴,與座中人卻都無什麼歡喜心思,一個個都繃着一張冷臉,怎麼看怎麼都更偏向沉重的無邊寂靜漸染小宴,卻又非尋常的怔忪或是尷尬,卻是更深一層的隱秘,諸仙各自沉默端坐,維持着或宴或飲的姿態,眸中卻交錯着閃過驚懼,訝異,厭憎……縱然倏忽間已歸於無懈可擊一片寂色,仍是帶得陸嘉彌再也撐不住原本自在看戲的悠然心思,不自覺多出了三分擔憂來。

這似乎還不算結束,顧自行進的汀露似乎是在向着神殿中類似祭臺的地方前行,一步一步落得縹緲,恍然下一瞬便能隨風而去,細細品來卻又是固執,一寸一寸,於梵音渺渺間拾級而上,身前茫茫,身後渺渺,寥寥咫尺彷彿被生生拉長做天涯,唯獨將她一人困在浮生此岸。

而她步步邁向祭臺,蒼藍星河映她雪色眉目半明半昧,隱約一痕波瀾,是到底掩不住的薄涼痛意,並不濃烈的神情,卻看得陸嘉彌心間亦是一痛,那點不祥的的預感當下就濃重了起來。

隨了她步步靠近祭臺,座下諸仙神色更是嚴峻,似乎還帶了未曾掩盡的星點蔑然,末了又隨了她決然動作,漸次轉爲凜冽。

乍然起了狂風,拂她衣裳髮絲俱是烈烈,而她終於停在祭臺,眉心下意識一凝,竟是勾出個慘然笑意來。

隨了那痕笑意,汀露身形一如仲夏之雪漸次融化開來,屬於流轉狂風漸次從足尖攀上她的身軀,所過之處,如何豔色均崩解無形,倒引得座下諸仙各自鬆了口氣。

而她無知無覺,只顧自低眉,冰雪眉目間繃着金戈冷意,幾乎是從喉中逼出勉強維持着平靜的聲音。

“罪仙汀露,前來認罰。”

臥槽什麼情況?

臥槽你幹啥了怎麼就認罰了?

臥槽你們不是前一個夢裡還在秀恩愛嗎怎麼就認罰了?難不成月老真我得不到你就要毀了你地告發他們了?那怎麼他這會不在這兒欣賞勝利果實啊?這不是趁虛而入的最佳時機嗎?難道不應該就此出現趕緊英雄救美嗎?

總不至於……其實月老真正想英雄救美的是男主角吧?這一長串算計純粹是爲了引誘男主角來救人然後自己橫空殺出來劫走男主角再然後強取豪奪相愛相殺花好月圓?

但是好像重點是男主角也沒來哎……老婆都掛了還不來他也心太大了……總不至於其實男主角真愛也是月老吧?

我去這簡直是雙重NTR哎,莫名想心疼汀露了耶……

夢境君:“……”

然後,不知道是被陸嘉彌氣到了無法再維持高冷,原本一直八風不動的夢境君這次乾脆鋪墊都不鋪墊了,乾淨利落地就顧自地進行到了下一段——汀露同學的祭祀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