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言,陪我喝酒。”
王明言激動得眉梢挑起,壞笑着問:“真的?”
“現在,立刻,馬上。”方抒瀾拉了他往外走,腳步快如流星。
抒瀾也不挑剔,到了街上看見一個酒吧就一頭紮了進去。
服務生問:“小姐,喝點什麼?”
“有什麼來什麼。”抒瀾又指了指王明言,對服務生道,“他買單。”
“嚯,敢情我不是來陪你喝酒,倒是來付賬的。”王明言沒有拒絕,只是手一攤,向沙發一靠。
待得一衆色彩繽紛的酒水滿滿地碼在抒瀾面前的玻璃桌上時,王明言略帶嘲弄地問:“你能喝?”
抒瀾面不改色,直道:“能。”
“你喝過酒麼?”王明言隨意地翹起二郎腿,一副輕視的樣子。
“沒有。”抒瀾答得乾脆,在桌上掃視一圈,拿起一杯顏色最鮮紅的。
真會挑,Bloody Mary,這下有好戲看了。王明言看着抒瀾的動作,笑得更邪惡了。
飲下那杯酒,抒瀾眉頭蹙起,表情中有些驚詫,而更多的是噁心。
抒瀾放下酒杯。王明言以爲她至少會抱怨一下那奇怪的味道,可她並不吭聲,拿了另一杯酒看也不看同樣的一飲而盡。
接連三四杯下去,抒瀾氣都不帶喘一下。王明言嘖嘖道:“真是白瞎了這些好酒好名,也不慢慢品嚐回味一下。”
眼看抒瀾雙頰通紅地把半桌子的酒都喝光了,王明言終於坐不住,起身攔住抒瀾:“喂喂喂,酒哪是你這樣喝的……”
抒瀾剛纔一直靠不停喝酒壓着胸中的一股勁,被他這麼一擋,夠不到酒水,那反胃上來,一偏頭,吐了一地。
扶抒瀾靠在沙發上,不好意思地幫服務生掃弄乾淨,王明言一轉頭正想嚴肅警告一下方抒瀾不準喝不準吐不準再讓自己這翩翩公子跟在她屁股後面忙活着收拾爛攤子,卻看見抒瀾閉着眼倚着窗,在笑。
那笑毫無戒備,簡單地就像一個孩子正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小小世界中,回味一個悠美綿長的夢。
抒瀾經常笑,他不是沒見過,只是平時她的那些笑意都如霧水朦月,讓人有些看不透。而此刻她的樣子,卻除開了迷濛,像一泓乾淨純澈的水,像一弧皎潔明亮的月。
王明言的動作自然而然地輕柔了起來,他不忍打擾她此刻的安寧。
這小妮子,喝醉了就是這副德性嗎?王明言在心中暗暗地笑。
只見抒瀾偏了偏頭,似乎是想讓自己睡得更舒服些,喃喃道:“夠不着……爹爹,舉高高……”不一會,卻又傷感地說:“陸朗知,對不起了……”半晌微蹙了眉喃喃:“笨蛋,我喜歡你啊……蘇予……”
等了好久,抒瀾卻不再囈語,王明言在她身旁坐下,傾身向前。注視着她紅撲撲的臉頰,嗅着她身上酒氣也掩不住的一縷幽香,他低低地問:“那我呢?蘇予在你心裡有位置,我呢?”
像是被驚擾,抒瀾緩緩睜開眼,似醒未醒,看了一眼王明言,忽然抱住了他。
王明言一喜,不過很快就冷靜下來,把她的身子扶正,嚴肅地問:“你清楚我是誰嗎?”
抒瀾眼神迷離地問:“你……誰?”
“我是王明言。”王明言答的一字一頓,然後誘導問:“你覺得王明言怎麼樣?”
“傻。”抒瀾傻笑起來,那模樣彷彿在說她自己。
王明言哭笑不得。
抒瀾嘟了嘟嘴,說:“王明言啊,這個人……老愛跟蘇予比,老愛跟蘇予爭……什麼事都要……在他面前顯擺……我早就看出來了……他是……喜歡蘇予……”
王明言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方抒瀾不說則已,一說驚人,還道:“沒關係,我大度……蘇予是不會看上他的嘛,嘿嘿……”
王明言摸摸有點疼的太陽穴,反問自己:“我真有那個傾向?”
甩了甩腦袋,王明言追問:“不說其它,我只問你,王明言是你的誰?”
抒瀾凝神想着,好像在頭痛用什麼詞,半晌,像是驚喜終於找到了可以用的形容,重重一拍王明言的肩膀,說:“哥們!”
“呵呵。”王明言面色一陣青一陣白,“難怪你對我這麼不設防。”
有些不甘,王明言繼續問:“蘇予,他是你的誰?”
抒瀾又凝神想起來,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她有些急了,像個孩子似的執拗地揪着自己的頭髮,越想不出,就越去想。
有這樣複雜的情緒嗎?王明言見她如此,心中涼涼的。他柔聲哄道:“想不出來,就別想了。”
忽的,抒瀾說:“討厭他……”
王明言一愣。
“爲什麼不理我……”抒瀾的眼圈紅紅的,喃喃道,“我……放棄了陸朗知,可他選擇了那個女孩……我好傻,好傻……爲什麼還喜歡他,爲什麼……”
明明眼圈那麼紅,卻倔強地本能地不肯落淚。
王明言的心像被刺了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抒瀾慢慢睡去,可卻不再像前番那麼安穩和恬美,微蹙着眉,帶了憂傷和疲憊。
王明言對着睡着的抒瀾,幽幽地說:“蘇予那傢伙,傷你這麼深嗎?也難怪,他從小就是那副樣子,高傲冷漠得讓人討厭。天生的數學天才,潛力無限。哼,我哥讓着他,我爸要我好好結交,我偏不,憑什麼他處處受維護。不管喜不喜歡,他有的,我也有,他要的,我就搶。哈哈,看他當着他爸的面不敢發作的樣子,真是好爽。就算事後跟他打架被他揍,那也是值啊……”
“可是,他確實算是出類拔萃,7歲就是蘇家企業的財務顧問,做着那些我根本看不懂的計算和分析。他很優秀,你喜歡他,合情合理,可你大概會很累吧,那傢伙心思深沉,又不愛表達,老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王明言有時氣不過,故意在抒瀾面前搭訕別的女生,抒瀾從來不放在心上,反倒開他的玩笑,可曖昧的一換成蘇予,抒瀾的態度就變了。抒瀾對蘇予和自己的差別,王明言可以裝作不在意,可當抒瀾親口說她喜歡的是蘇予,他不能不逼自己承認他王明言輸了。
或許早在他發現抒瀾的格子雨傘落在蘇予手中,而蘇予的藍色雨傘握在抒瀾手中的那時候,他就應該承認的吧。
“抒瀾,還記得那次對你當衆告白嗎?雖然有攀比作祟,但我並不是玩笑,只是你不信。你是不是一直以爲我對你只是一時興起,所以纔會把我當哥們,對我不設防?如果你知道我是認真的,你今天難過是不是就會一個人找個地方醉生夢死?那樣,我寧可不要。”
“讓我陪着你好了,讓你一直以爲,我只是你傻了吧唧的好哥們。”
四周閃爍的城市霓虹,交映着川流不息的車流燈火,讓蘇予感到立在街旁的自己彷彿是一座亙古不變的雕像,永恆地靜看身旁人事匆匆。
良久,蘇予終歸是挪開了步子,看見一家招牌醒目的酒吧,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
隨意點了些酒,蘇予轉過身尋找位置,卻尋到了兩個熟人。
方抒瀾,她來酒吧做什麼?還和王明言在一起。
她,醉了?
蘇予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
他走近二人,看見抒瀾似乎昏迷,猶自蹙着眉,眼圈紅紅的。
憤怒像一簇野火狂呼着燒遍心中的原野,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把坐着的王明言拉起,拽着他的衣領沉聲問:“你對她做了什麼?”
“拜託,這小妮子拉我來酒吧,我淨看她喝酒了好嗎。”王明言扯回衣領整了整衣着道,“呵呵,這麼着急,早幹嘛去了?”
蘇予的情緒緩和下來,但仍是沉着臉,問:“她……”
“睡着了。”王明言淡淡地答。
“沒事跑來酒吧做什麼。”蘇予低低說了一聲,像是問王明言,又像是嗔責抒瀾。
王明言冷笑道:“真好意思說出口,甩了人家,還不允許人家借酒澆愁麼?”
蘇予一愣,借酒澆愁?因爲自己?
再度被吵醒,抒瀾顯得不耐煩,眼神中酒後的迷離一點也沒見散,倒是因爲看見多出了個人影,更加混亂了些。
蘇予傾身在她身前,問:“能走麼?”
聞着一絲熟悉的淡淡茶香,抒瀾潛意識裡知道這個人不好騙,呢喃了一聲:“嗯。”
蘇予攙起晃晃悠悠的她,護着她向外走去。
“喂,你帶她去哪兒?”王明言出聲問。
蘇予頭也不回地答:“找個地方醒酒,然後送她回家。”
“蘇予。”王明言在蘇予身後有些落寞地說:“別再讓她難過,否則,我不會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