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衡與洛總管一行人陪着抒瀾逛蘇家各處風景,抒瀾只是應他們好意象徵性地走走看看,並沒有自大到認爲自己是蘇家主人肆意闖入各處。
蘇衡見抒瀾如此拘束,吩咐洛總管一行人退下,獨自陪着抒瀾在小道上漫步。
“這裡就是你家,想去哪裡都可以。”蘇衡緩緩道。
抒瀾心裡怪怪的,就她跟蘇衡兩個人了,蘇衡還說這種場面話,有必要麼。
像是看穿抒瀾心中所想,蘇衡對她說:“你大概從你舅舅那裡知道當年的一些事了吧。”
抒瀾猶豫了一會兒,點頭。蘇衡語氣無奈地說:“很多事,並不是外人看到的樣子。你母親顏芷當年從蘇家出走,其實是一個誤會。”
抒瀾看着蘇衡,蘇衡卻停下了腳步,指着前面道:“你看,那裡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
抒瀾順着蘇衡的手勢望去,遠處有一幢白色別墅,不大,跟她一路上見過的蘇家的其它別墅相比簡直可以說是相形見絀。別墅在一個園林裡,四周一圈柵欄圍着,裡面的樹木花草不多,但非常茂盛,茂盛得凌亂,與蘇家其它地方的整齊有序相比顯得格格不入,顯然很久沒有人修剪打理過。
一路行去,蘇衡輕輕推開柵欄門,進入這個自從顏芷走後他再不允許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踏足的地方,看着滿園破落,蘇衡喃喃自語:“唯見一園翠色,不見昔人芳影,阿芷,你可知如今此處已然亭亭如蓋?”
“阿芷,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喲。”楊雨霏嬉皮笑臉,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顏芷用手指頂了頂楊雨霏的腦門,笑道:“你呀,是不是又闖禍了,說。”
楊雨霏甩着一頭短髮,向後蹦蹦跳跳地說:“我要私奔了。”
“什麼?”顏芷一臉驚愕,“你可不是開玩笑?”
楊雨霏拉起顏芷的手,一臉嬌羞:“你知道的,我只對陸郎有意,我不想成爲楊家聯姻的工具。”說着她話鋒一轉,諂媚地笑道:“再說了,你不是喜歡蘇衡嗎,我跟陸郎私奔了,不正好成就你和他的一對姻緣?”
“你說什麼呢。”顏芷甩開楊雨霏的手,氣惱的樣子,臉上卻泛起一抹紅暈。
楊雨霏拉回顏芷的手,大咧咧地說:“其實我早就知道阿芷你的心事了,蘇衡追你,你拒絕他,不就是因爲我嘛。其實我根本不介意的,我不喜歡他,他不喜歡我,那什麼狗屁婚約只是我們父母的一廂情願。”
顏芷玩笑道:“你這麼不在乎婚約,前幾天還跟我說要訂什麼娃娃親?”
楊雨霏嘟了嘟嘴:“那不是跟你玩得好嘛,哎呀反正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說曹操曹操到,你看這不是來了麼。”楊雨霏注意到前方來人,對顏芷笑得狡黠。顏芷擡頭看去,正是蘇衡。
楊雨霏咳了兩聲,拍了拍顏芷的肩,大聲道:“阿芷啊,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路過蘇衡身邊時,楊雨霏對他輕輕說了聲:“加油小子。”
顏芷站在蘇衡面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想起楊雨霏剛纔的那些話,臉上像燒起來似的,就要轉身逃去。蘇衡拉住她道:“你掉了東西。”
顏芷回頭,只見蘇衡手心攤開,手掌中有一片古色古香的書籤,簽上詩畫並茂,畫是芷草,詩是八字——顏如舜華,汀蘭岸芷。
顏芷欣喜地取過書籤,這可是父親爲她親手製作的生日禮物,昨天弄丟了,她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她對蘇衡道:“謝謝你了,你是在哪兒找到的?”
面前的女孩穿着白色上衣、墨藍色百褶裙、黑色小皮鞋,眉目如畫溫婉天成落落大方,一頭青絲紮成兩隻柔順的馬尾垂在兩側,髮帶飛舞,笑靨如花。蘇衡怔怔地望着她,聽她問話這纔回過神來,答道:“昨天國學課上看你掉的,你走得快,沒來得及追上你。”看了看顏芷手中的書籤,蘇衡又笑道:“詩題得極對,當真是‘顏如舜華’。”
顏芷忙將那書籤收起,雙頰上紅暈更甚,急道:“你取笑我。”
蘇衡舉起一隻手,笑道:“上天有眼,我可是句句屬實吶。”
不待顏芷迴應,蘇衡一把將顏芷摟進懷中,認真地說:“阿芷,自從遇見你,我的心裡就再沒有其他人了,蒼天可鑑。”
顏芷顯然被蘇衡今日這逾矩的舉動驚到,掙扎了一會兒,但聽到蘇衡這句話中斬釘截鐵的滋味,想起他與情敵爭執受傷,不顧家中反對,頂撞父母,一心對她苦苦追求始終堅持,心忽然就軟了,任他那樣摟着自己。
見顏芷沒有反抗,蘇衡一時情動,腦袋向後錯開些距離,不由分說地印上她微啓的紅脣,那芳香柔軟的觸感讓他忘情地想要索取更多,雙手不由自主地將顏芷的纖腰摟得更緊。
顏芷的腦中一片眩暈,但還有一絲清明,而那絲清明告訴她她現在有些危險,但她居然不想掙脫那危險,沉溺在那脣齒間的溫柔纏綿中,天旋地轉。
終於,蘇衡收束住自己,從顏芷的脣上移開,但仍擁着她,在她耳畔輕聲道:“阿芷,嫁給我吧。”
顏芷愣住了,旋即,一種從內心深處漫溢而出的喜悅與感動將她瞬間淹沒。
一吻定情。
蘇衡長久以來一直夢寐以求的這一吻,迫使顏芷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讓她清楚地意識到,她不抗拒他,她愛他。
“一畢業,我就娶你。”蘇衡在別人面前一貫的囂張跋扈,此刻化爲烏有,低沉的嗓音充滿磁性,語氣中盡是溫柔寵溺。
顏芷在蘇衡懷中,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人很快畢業,然而即使楊雨霏和別人私奔蘇家不得已之下和楊家解除婚約,蘇衡的父母仍不接納顏芷,只因顏家家底太薄,門不當戶不對。他們爲蘇衡物色了新的家族聯姻對象——孟家的孟小姐。
蘇衡與長輩幾番衝撞無果,一怒之下離開蘇家,擺脫身份,在外置房,迎娶顏芷爲妻。然而蘇家如何允許蘇衡跟他們斷絕關係,蘇衡可是蘇家獨子,他們動用關係使得顏芷與蘇衡無法真正成婚。這樣一來,在他們眼中顏芷就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外室,不影響他們未來與孟家的聯姻和發展。
對於這種情況,顏芷也不在乎。既然認定了良人,只要在一起,名分這種東西她可以不要。她所求的不是一紙冰涼的證書,而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所以即使哥哥顏荇不忍她受人指指點點幾次苦口婆心勸她回家,顏芷也沒有聽從。
時間流逝,蘇衡與顏芷就這樣頂着多方壓力一起生活着,日子簡單而溫馨。兩人一起柴米油鹽,也一起焚香品茗。蘇衡第一次遇見顏芷便是一次聯誼會上她演示茶藝的時候,當見到她如同出塵仙子般在雲霧繚繞間汲水烹茶時,他的一顆心就栓在她身上了,而如今能夠每天與她如神仙眷侶般一同品茗,那是他最得意最幸福的事。
直到顏芷誕下蘇予,盼孫心切的蘇衡父母才勉強允許顏芷進蘇家家門。而更重要的是他們需要蘇衡這個獨子逐漸接手蘇家龐大的家業。但顏芷被接進蘇家,走的甚至不是正門,而是蘇家的一道小側門,蘇衡父母對外封閉消息,把顏芷當作養在蘇宅的沒有名分的侍妾,只撥了一處小別墅給她住,不允許她隨處走動。
蘇衡暴跳如雷,顏芷卻不奢求什麼,蘇家允許孩子和她一起在別墅裡生活,她沒有什麼不滿意的,況且蘇衡也搬來和自己一起居住,三口之家依舊完滿,對於她來說不過就是挪了一個地方而已。蘇衡卻覺得對不起她,要求所有見顏芷的侍者都要尊稱其少夫人。
在蘇家的生活,顏芷依舊過得從容平靜。養育孩子之餘,在小別墅的園子裡剪剪花修修草,一個人隨意打理出來的倒比蘇家那些專門的園藝修剪師的工作成果更具一番獨特風情。
蘇衡閒暇之餘按照那枚書籤上的樣式,爲顏芷親手打磨雕刻了一枚玉墜,玉墜正面芷草爛漫,背面“顏如舜華,汀蘭岸芷”八字蒼勁瀟灑。顏芷將玉墜用線繩串了掛在頸上,從不離身。
這份平靜直到顏芷離開的那天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