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中隊的輕騎兵遭到了明軍連桿彈的輪番打擊,三千多人的隊伍霎時間混亂不堪。如果明軍再有一百零八枚連桿彈,哪怕再有三十六枚連桿彈,清軍的中隊輕騎必然崩潰。然而,明軍的炮擊就在清軍瀕臨崩潰的邊緣時戛然而止。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在短短的九分鐘時間內,明軍就打出去了至少一萬五千三百三十六兩銀子,這只是連桿彈,還不包括火藥、工人工資和其他彈丸的造價。
此時的清軍中隊輕騎雖然膽戰心驚,但是在郎坦的呼喊聲中,在清軍各級軍官的催促中這些半奴隸半自由的滿蒙騎兵紛紛聚積了起來。隨着郎坦的三百人繼續朝着明軍炮兵陣地衝鋒。
“大人,沒有連桿彈了”。
保羅得到副官的報告後憤恨地一甩斗篷,旋即狠狠地說道:“上散彈!”
清軍騎兵越來越接近明軍大陣了,郎坦小心地計算着距離,還剩下最後的三百步。
“左右散開,二倍速!”郎坦大叫,“舉——弓——放!”
一聲令下,一陣如同彈棉花的弓弦嘭嘭聲響起,憑藉弓臂的彈性和戰馬向前的慣性,清軍兩千多隻輕箭飛向天空,到了最高處便呼呼地旋轉着落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保羅一聲令下:“開火!”
明軍的重炮和輕炮一起開火。團屬三磅炮一次噴射出九十八顆鉛彈,十八磅炮則瞬間噴出二百六十八顆彈丸。其他各口徑火炮也紛紛開火。一面幾千顆鉛子的組成的鉛彈牆如同暴風般席捲清軍輕騎。
霎時之間,衝在最前面的三百多清軍騎兵一下子被全部掃到,許多騎兵連人帶馬渾身噴出血箭而死。
與此同時,兩千多隻輕箭也應聲落下。保羅大聲下達着口令,炮手紛紛躲藏在木板下,躲避箭雨的攻擊。只聽得一陣“嘭嘭”響,明軍炮兵陣地上插滿了箭只,十幾個炮手躲閃不及被輕箭射倒,更有一人杯射中了頸部受了重傷眼看不活了。
清軍前三排的輕騎被掃到,極大地影響了有序部隊的衝鋒。他們要麼操縱馬匹跳過前方倒地的清軍,要麼打馬向兩側跑開繞道前進。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上散彈!”保羅大聲喊叫着。
明軍炮兵平時的訓練成績是團屬炮每分鐘散彈三發,重型火炮每分鐘散彈一發。保羅本打算讓炮手後撤到後方不遠處的明軍步兵方陣中,但是他看到清軍輕騎混亂的狀態當即決定再次打擊清軍。
然而,戰場強大的壓力之下炮手們顯得十分緊張,裝填速度遠遠不及平時的訓練。他們用了足足一分鐘的時間才裝填完畢,此時尚有四門重型火炮沒有裝填完成。
看樣子輕型火炮也打不了兩輪散彈了。保羅想,就算打一輪也是好的。
“開火!”保羅迫不及待地下令。散彈再次衝出炮口,席捲向清軍輕騎,清軍瞬間又倒了一大片。
保羅本打算讓炮手們以散彈自由射擊,但是當他看到清軍輕騎迂迴過來的時候果斷放棄了自己的打算。因爲如果允許自由射擊,一會撤退的口令發出時士兵們怕是聽不見的。
遭到兩輪散彈的猛烈打擊,輕騎被打蒙了,然而,在郎坦的大聲呼和之下,清兵畏懼森嚴的軍法仍然向前衝去。許多清軍已經意識到從正面很難突破明軍,於是便紛紛打馬從兩邊迂迴過去。
“撤退,撤退,撤退!”保羅下達了命令。
副官重複命令後,“嘀——噠!嘀——噠”司號兵立刻吹起了一長一短的撤退的號音。
明軍炮手聽到號音,扔下自己手中的推杆,拋棄火炮,朝着步兵陣列狂奔,一百五十步後便是步兵的六個矩形方陣。保羅也不顧一切地跟着士兵往後跑。他身高腿長,很快跑在了前面。
恰在此時,一輪箭雨從天上再次傾瀉下來。一百多炮手一多半已經跑出了輕箭射程,但是卻還是有人落在了後面。輕箭落下,炮手身上沒有披掛重鎧,紛紛被輕箭射倒。
副官腿慢也被射倒,肩膀和後背各插着一支箭。保羅見了趕快跑回去扶起副官,兩個一起奔向步兵方陣。其他的炮手只要還能跑的,都趕快爬起來快跑,但是仍然有二十幾個炮手身上插着四五隻箭,眼看不行了。
郎坦見已經擊破炮兵方陣,大聲喊道:“衝!衝過去!”
清軍騎兵紛紛衝向明軍步兵方陣,突然之間,一片戰馬的嘶鳴傳來與人的驚叫聲交織成一片。許多清軍馬失前蹄,摔倒在地,騎士被高高拋出重重地摔在地上。許多人渾身是血更有騎士踉踉蹌蹌站起來,走了幾步,突然口吐鮮血,晃晃悠悠,再次倒下。
原來,炮兵陣地前後地上全都是鐵蒺藜和倒釘,中間留有炮兵撤退的通道。但是清軍速度過快,沒有察覺,戰馬踩在鐵蒺藜和倒釘上紛紛跌倒。那些被掀下馬來的騎士不少都跌在鐵蒺藜上,渾身被紮了七八個洞,好在大多數人都有鎧甲護身,只是受了皮外傷而已。凡事總有例外,個別倒黴的,頸部和麪部被倒釘刺穿,鮮血從創口和口腔噴出,雖然能夠踉蹌地走上幾步,卻體力不支,死在當場。
保羅扶着副官和身邊的四個炮手,好不容易逃到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個方陣。幾個人從人縫擠進去,副官被放躺在地上。保羅折斷箭桿,然後把他的外衣脫下,只見兩隻輕箭刺破皮膚入肉不淺。
“壓住他!”保羅下令。
幾個炮手有的按手有的按腿,把副官死死按住。
保羅拿出一把小刀來,把刀鞘塞到副官嘴巴里面讓他咬住。對副官說:“箭頭塗了毒,不挖出來就是個死!”
副官咬着刀鞘,瞪大眼睛看着那把鋒利的小刀,快速地點了點頭。
保羅也沒給副官過多的準備時間,小刀切下,割開皮肉,把輕箭箭頭挖了出來,那箭頭上還帶着倒刺。副官拼命掙扎,四個大漢把他死死按住,使他不能動彈,方便保羅下刀。
接着保羅小刀在創口裡面一旋,把附近看似良好的皮肉組織全部剜了出來。副官疼得雙腿亂蹬,手指呈虎爪狀僵直,但是他也算是條漢子,一直咬着刀鞘沒有叫出聲來。
兩個傷口處挖完了肉。保羅拿出火藥,倒在創口處。手中拿着火,看了看副官。副官眨了眨眼睛表示準備好了。
旋即,火藥被點燃,兩股白煙升起,副官痛苦地僵直了身子,整個身體呈現反弓型。
其實,這也是在戰場上的無奈選擇。最好的方式其實是用白酒洗傷口,然後用纖維縫合,再在外面塗抹一層蜂蜜。蜂蜜裡面含有大量的氨基酸和有益物質,導致細菌無法再生,能夠幫助傷員挺過手術後的感染。這一點古羅馬和漢朝早就有了應用。只不過戰場之上去哪裡去找蜂蜜?便用火藥灼燒創口的辦法醫治傷員,希望他能挺過難關。而且,火藥燃燒時候雖然很痛,但是燒完後卻有止疼的功效。
副官緩緩地鬆開了牙齒,刀鞘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他滿頭汗珠,喘了兩口氣說道:“沒想到,我以前看別人拼命叫疼覺得怪,沒想到,放在自己身上……還真疼!”
這句話一說出來,衆位炮手和保羅一起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