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承影怕蕭衍反悔又追了上來,一路駕着飛劍急速的穿過雲層,忽然貼在肩上的一道靈符隱隱透出靈氣,接着便傳來顧明均的聲音:“承影。?”
“師父?”洛承影一怔,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師父先尋到他。
“我在山陽客棧天字號房,你速速來尋我。”顧明均道。
“是,師父。”洛承影點頭,將飛劍調轉了個方向,穿過雲層,落在尚陽城內。
他尋到山陽客棧的位置,按照師父的指示,行至天字號房,剛擡手準備叩門,門內忽然響起顧明均的聲音:“承影,進來吧。”
洛承影推開房門,擡頭看見顧明均負手立於窗前,背影幾乎融在天光中。他低低的喚了一聲:“師父。”
顧明均轉身看他,笑了一笑,威嚴的面色頓時因這抹笑容而柔和了兩分。
洛承影也朝着他笑,頓了一頓,問道:“師父何時回空華山?”
顧明均嘆道:“爲師近日有大事要處理,只怕要耽誤一些日子。”
洛承影想起身在尚陽城內的蕭衍,心中猜測莫非師父口中的大事與蕭衍有關,臉色不由得凝重了幾分。蕭衍狡猾狠辣,這麼多年來正道也不知道有多少弟子在他手中栽過跟頭,即便是師父,遇見了蕭衍,也未必有勝算。
“師父口中的要事是否與蕭衍有關?”洛承影猶豫着開口。
顧明均點頭:“不錯。”頓了一頓,“承影你遇見他了?”
洛承影點頭。
“可有吃虧?”
想起蕭衍強吻之事,洛承影的臉上微微劃過一絲不自在,卻是硬着嘴皮說道:“不曾,他似乎有事,並不與弟子多糾纏便匆匆走了。”
“那就好,此人居心不良,承影你以後少見他爲妙。”顧明均意味深長的道。
洛承影不知此中緣故,只覺得自家師父防備的有些莫名其妙,忽然心中一驚,莫非師父已經知道蕭衍強吻自己的事情,又記起師父曾經說蕭衍糾纏於自己才逼得自己不得不抹去記憶。這麼一想,竟覺得師父問自己是否吃虧實在別有深意。
洛承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似是急急要與蕭衍劃清界限,連忙開口道:“師父過慮了,那蕭衍雖對弟子有意,然弟子一心向道,又與他同是男子之身,必是不會與他多做糾纏。況且蕭衍身爲魔道之主,弟子身在正道,除魔衛道乃是弟子的本分,弟子若遇見他,必不會手下留情。”
顧明均被他信誓旦旦的樣子說的一愣,想起海邊舒俊生的提議,微微猶豫。那蕭衍確實對承影很上心,若是此次借承影的手阻止他插手白夙的事情,不失爲一個好辦法,況且他素來糾纏於承影,若知曉承影騙他,以他高傲的性子必然震怒,斷了那些旖旎的心思。這樣一來,對承影未必不是好事。
心中打定主意,擡眸看洛承影,顧明均深嘆一口氣,沉聲道:“承影,爲師確有一件事要交付與你。”
洛承影怔怔然的走出客棧,腦海中迴盪的卻是顧明均說的那番話,那番話總結出來的意思大概就是師父有大事要辦,爲了防止蕭衍搗亂,希望他能去拖住蕭衍。
洛承影呆呆的想,師父口中的大事竟然不是指蕭衍,不知是何人比蕭衍還要難對付,然而放眼東辰大陸,比蕭衍還要難對付的也不過寥寥數人。
他召出長劍,擡眸見遠方落日豔紅如血,海風將他的衣袍吹得鼓了起來。他踏着長劍,遠遠便看見黑衣男子面對着碧海**於礁石之上,豔紅的夕陽將海水染得一片絢爛,翻騰的海浪在夕陽的餘暉中綻出淺淺的光芒,蕭衍一身純黑的袍子也被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暈。
蕭衍轉過身來,背對着碧海,滿頭墨黑的髮絲被海風吹得胡亂飛舞,遠遠的就對着他笑了。
洛承影踩着飛劍從容落在他面前,其實內心早已在不安的打鼓。主動約見蕭衍,不知蕭衍會作何感想,明明之前自己還放下狠話……
蕭衍見他皺眉沉思的樣子,笑得更加開心,朗聲道:“真是想不到呢,承影你居然也會主動約見我。”
洛承影拂了拂袖,故作淡定,傲然道:“你不必高興,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要與蕭宗主說清楚而已。”
“哦?本座洗耳恭聽。”蕭衍笑盈盈道。
洛承影心中暗想,堂堂一介魔道之主,居然會這麼愛笑,一點都不比自家的師父,或許是爲壓制弟子,師父向來都是繃着一張臉的,即便是門中其他的長老也很少笑。
“關於你愛慕我的那件事……”洛承影沉吟,面上微微透出紅潤,隱在夕陽下,不甚明顯,卻被蕭衍敏銳的捕捉到了。
他也不點破,只是挑了挑眉頭,靜靜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洛承影腦海中一陣轟然,沒有想到他真的拿這件事來拖住蕭衍了,然而思前想後,他與蕭衍之間的聯繫大概也只有這件事了。蕭衍雖然口口聲聲說愛慕自己,連師父也說他糾纏於自己,然而洛承影心中始終覺得怪怪的,不知這種怪異感從而說起。
“雖然我不喜歡你,可是我覺得我們可以適當培養培養感情。”洛承影道。
蕭衍的一雙眉毛繼續挑高,都快豎起來了。他心中的訝然不亞於當初承認自己對洛承影心動的時候,更令他吃驚的是,這人明明臉皮那樣薄,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蕭衍腦子一熱,也不去分辨他的話是真是假,只覺得自己像是踩在了一團棉花裡,暈乎乎的,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可憐他活了一大把年紀,頭一次被自己喜歡的人告白。
嗯,是告白!蕭衍堅決認爲洛承影是在告白。
他的嘴角不由得揚起一抹弧度,用柔的快要滴水的眼神看洛承影,看得洛承影心中一陣打鼓,不知道這人又是怎麼了,不會突然發瘋罷。又覺得自己很傻,幹嘛要拿感情的事來誆這人,萬一他認真了,到時候無法收場就遭了……
只是此時若忽然反口,只怕後果會更糟……
洛承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很後悔自己這樣衝動,簡直就是挖了坑自己跳了下去,還不忘拉蕭衍跳了下去。現在他們都呆在這坑裡,要是蕭衍跳腳,第一個遭殃的肯定是自己。
見洛承影臉色變來變去,本來還在高興的蕭衍忽的回過神來,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然而畢竟自己有前科在先,怕這人忽然反悔跑了,蕭衍連忙道:“你說的對,這些我也有考慮,感情不是一蹴而就的,要講究兩情相悅,你現在可以不喜歡我,我們相處一段時間,也許你會發覺我挺適合你的。”
臉皮真厚。洛承影心中暗道,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點點頭,算是同意他的話。
見他點頭,蕭衍高興的朝他伸出手,動情的喚了一聲:“承影。”
原來不管是魔道之主還是普通的弟子,在感情面前也會表現出孩子氣的一面。洛承影沒有理會他伸出的手,而是自顧自的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罈梨花釀,朗聲道:“這酒是我從家鄉帶來的,蕭宗主,可否共飲一番?”
“自然。”蕭衍目光晶亮的與他對視,哈哈笑了一聲,“有美景,有美酒,還有美……”見他瞪自己,連忙改口,“還有意中人相伴,實在不失爲人世得意事之一。承影,過來。”
洛承影乖乖走過去,寬大的袖袍被風吹得飛揚,給他整個人帶來了幾分仙氣。蕭衍帶着他踏上海上最大的一塊礁石,兩人面對面盤腿而坐。
夕陽緩緩而墜,海浪拍打着海岸,梨花釀入口辛辣中帶着甘甜,再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不知不覺間,蕭衍覺得自己已經醉了,並非醉酒,而是醉人。
令他醉的正是洛承影這個意中人。
夕陽籠罩在尚陽城的上空,將整座城鍍上了一層血紅色,枯寂中透着不祥的氣息。
喧鬧的大街上依稀有人來人往,匆忙的人流中急速穿過一道素白的人影,那人走的極快,然而若仔細觀察會發現那人雖走得快,步履卻極爲不穩,似是心中牽掛着一件急事。
經過他身邊的人偶爾還會聞到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然而這城中的修士大多數是爲連華齋內的交易而來,若無利可圖,都不願麻煩上身,是以見了他紛紛避讓開來。
白夙走的極快,一來擔心蕭婉辭會追過來,二來,也是更讓他揪心的一件事,他與桑玖失去聯繫了。
當他察覺到自己留下的法訣被人破壞時還身在千里之外的枯木林中,用傳音符聯繫桑玖,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這絕對不正常,若是平時,只要他一開口,桑玖定會歡歡喜喜的應他。
白夙一臉沉重之色,心知桑玖十有八*九落在舒俊生的手中,然而舒俊生似是忽然間消失了一般,居然憑着他狐族的嗅覺也嗅不出任何結果來,他只能先回到尚陽城內當初與桑玖約定的那間客棧內,看看可能尋到一星半點線索。
那間客棧沐浴在夕陽餘暉中,一切倒是十分正常,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樓上走去,剛推開房門,耳邊忽然響起巨大的爆炸聲。
不斷有爆裂符在他身邊炸開,他連忙用護身罩防身,召出凌霜劍急欲飛出攻擊的範圍,不料飛劍剛從屋頂穿出去,一道法印當頭落下。
白夙只能狼狽的避開這道攻擊的法術,踩着飛劍,穩住身形,擡眸卻見浩浩蕩蕩的飛劍載着上百名魔修將他包圍在中央,這樣的氣勢不亞於當初鏡瀾山秘境之內的圍攻,然而這次與那次不同的是,他上次是算計別人,這次卻是被別人算計。
爲首的魔修一臉陰狠之色,顯然懷着極大的野心,目光灼灼的盯着白夙,似是要將他的全身盯出無數個洞來。
白夙知道他們所爲何求。九幽魂燈的消息早已走漏,東辰大陸幾乎人人都知他是九幽魂燈的主人,也都知曉只要殺了他便能令九幽魂燈重新認主。
白夙冷冷的勾起脣角,不屑的哼笑了一聲,他負手立於飛劍之上,用極其傲然的眼神掃了一眼周圍的魔修,冷聲道:“就憑你們也想動神器之主,別忘了,當日在鏡瀾山秘境內同樣有一羣自以爲聰明的傢伙想要動神器的心思,如今他們的屍骨已經爛在秘境內了。”
爲首的魔修哼笑了一聲:“那羣廢物又如何能與我們相比,白夙,奉勸一句,乖乖交出九幽魂燈,也許你能死的輕鬆些。”
“呵。”白夙不由得一笑,擡手佈下防護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