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
盛飛陪蘇米回到父母家。
蘇爸爸仍舊是一副威嚴的“沉默是金”神情,蘇米一改往日的冷淡,拉着盛飛坐到沙發旁,又是水果又是茶的,生怕照顧不周。盛飛屁股還沒坐熱,就有點招架不住了,總怕她閃着腰。出了事,人家一家三口到底是骨肉相連的,他一個外人,還能跑得了麼?於是他躬身從她手裡接過水果,接過茶,還低聲囑咐,“你工作那麼累,好好休息,我自己來就行了。”
蘇媽媽看在眼裡,喜在眉梢。故意支走蘇爸爸進廚房炒菜,自己則溜出來,一臉期待地問這問那,主題始終不離孩子。諸如鄰居誰家的小誰預產期是幾月,哪個曾經和她打小逗趣定過娃娃親的男生新近剛當了爹云云。
盛飛早就按捺不住編好的一套說辭,清了清嗓子道,“阿姨,我和小米都還小呢!這事不急。”
“怎麼?”老米同志的臉忽然凝住,說不上是鬆口氣還是失望。
“啊。”蘇米點點頭。
“啊?”蘇媽媽半信半疑地看着蘇米。
“看什麼啊!我臉上又沒有字。”
“沒有啊?”
“沒有啊!”
“哎喲!也好!”
蘇米和盛飛對視了一眼,內心對他充滿了無限感激。
看着滿桌的豐盛菜餚,蘇米強忍着撲面而來的肉腥味,皺眉硬撐着暈眩般的噁心,好不容易扛過了一頓家常便飯,她就執意要回家。
華燈初上,一路道路順暢,盛飛不自覺就把車速提了上去!車剛停在蘇米家樓下,她從車上踉蹌出來,就蹲在地上哇哇地吐了起來。
盛飛忙跑過去,遞給她一瓶礦泉水。她眼神呆滯地仰脖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後,又豪爽地吐了出去。
“謝謝你啊!”她吸了吸鼻子。
“唉,你穿的可不算多啊。”說着,他就脫下自己外套,披在她身上,又伸出一隻手,把她拉了起來。
她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站起來。腿肚子轉筋似的綿軟無力。他低聲道,“你穿什麼高跟鞋啊!”
“穿平底鞋不就露餡了嘛!”她白了他一眼。
盛飛擺出一副也是醉了的神情,“哼”了一聲,也不好再深說她。
他摟着她朝樓門走去,竟然沒注意到,雷震就站在距此幾米之外。
蘇米忽然覺得過於安靜的周圍,有一絲詭異的氣息在流動,不經意間將頭轉了過去……
雷震歪着頭,正不聲不響地盯着她,一隻手插在風衣兜裡,一如既往地顏值和個子一樣高的高冷SHOW。
他眨了一下深邃的眼,粗略地打量了她一下,像看透了她似的,就那麼看着她淡然地走進樓裡。
她想,也許下一秒,他就會頭也不回地走了。
盛飛渾然不知,抑或假裝不知,一路專注護花的架勢,站在她家門口,叮囑她好好休息,然後,他就不知該說哪一句了。
蘇米朝他擺擺手,“好了好了,我困了。歇啦!”
“小米!”他忽然把聲調提了兩度,“如果有事,記得第一時間找我!”
“好——”她輕盈地回答道。
得知章若玲辭職消息的那天上午,蘇米剛從會議室開會出來。王然忽然一個電話打過來,約她晚上去上次不期而遇的酒吧一起喝酒,又說好不容易約上了若玲一起。
蘇米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硬着頭皮答應了他的邀請,她說過,要請他喝酒的。
下班後。
她剛踏入電梯間,就覺得空曠的電梯裡,有一束寒光閃過。不過是擡頭看對面鏡子裡的自己,忽然就看到了鏡子裡多出的那個人。
——
怪不得大家都不上電梯。
“嗯!”他故意發出聲響。
她裝作沒聽見。側過身看電梯數字的變化。
“你,爲什麼不理我!”
他早已靠過來,從後面把她拘在角落裡。熟悉的溫熱氣息從她後頸襲來,她默默地沉迷其中。他一隻手攬過她的細腰,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去剝落他的手,卻被那隻手按得更緊。電梯馬上就要到一樓,他的手死死地按住電梯門的關閉按鈕。
“鬆開。”她低聲道,冰冷的指尖柔弱地觸碰到他清瘦而修長的指節。心想,從此不用再受這個高冷男神的糾纏與擺佈!蘇米對自己總算有個交代。
“你,如果再也不想見我,我會成全你!”
那隻手從她身上果斷抽去,電梯門也在瞬間開啓。
她不敢看他,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坐上出租車,她低垂着眼瞼,任憑無聲的淚水爬滿了臉頰。她用紙巾胡亂地擦了擦臉。
剛纔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啊!她撫摸了一下自己乾癟的腹部,心裡默唸,“娃,莫怪娘心狠,你爹太不靠譜!咱就直接給他開除了吧!”
到了酒吧,震耳發聵的電子音樂,讓她大呼小心臟忍受不了,某個時刻,她甚至想轉身就跑。猶記得他們三人曾共同患難的日子,那是在遙遠的南方。呵,那也是她整個人都淪陷的地方。
嗯,徹底淪陷……
她低頭一路蹭向吧檯。王然擡手朝她“嗨”了一句,今天此人怎麼顯得那麼深沉呢。她笑盈盈地走了過去。
“若玲姐呢?”
“一會過來。”他手裡握着一杯酒。調酒師看了她一眼,認出她來了。
“要不要嘗試下新調製的雞尾酒!”
“別別!蘇打水就行了……”她連忙拒絕。
“不是說請我喝酒的嗎?”
“是請你喝呀,我那份都歸你了。”她呆頭呆腦地看着王然。
他“呵”了一聲,笑着點點頭。
蘇米舉起蘇打水,裝作很喜歡似的,輕輕地抿了一口。
“若玲姐辭職回南方,你怎麼想的?”
“我能怎麼想?”他看向吧檯。
“也是。故土難離。”她點點頭。
“若玲她,拒絕了我。故土不故土的,都是後話。”
“唉!”
王然的手機響起……他凝神看了下,立刻接起。
“哦,好吧。”
話落,無語,他朝她抖了抖眉。接着,他顯出一副無所謂的眼神,自嘲道,“她不來了。”
“這姐,我真是服了!”蘇米簡直就快要扼腕嘆息了。
“……”
“若玲姐什麼時候走啊?”
“月底她的工作才能交接完。”
“那也快了,還有一週時間,真不是我不同情你。緣分這件事,你勤能補拙都不行。”
“我不會想不開的。”
“哎呀!感謝若玲姐高擡貴手,世上又多了個單身暖男,又給多少個虎視眈眈的癡情小主創造了意淫的機會,嘿嘿!”
“我又不是羽絨服,沒有溫暖全世界的偉大目標,只想安安靜靜地溫暖一個人而已。”
蘇米剛喝了一口蘇打水,差點沒噴出來,還好,挺對胃的,她慌忙嚥了下去。
“隨緣!”
“隨意!”
酒杯撞了下蘇打杯,發出清脆的玻璃撞擊聲。
蘇米學着王然的樣子,在吧檯上拍了幾張紅色鈔票,“走!”
“收好吧!你還真是說話算話!我就從來沒讓女孩掏過錢。”
他從吧檯上撿起錢朝她遞了過去。
“當我是朋友,就別分男女。你是不是對女孩都這麼‘憐香惜玉’啊!”她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溫暖全世界的事,看來你還真沒少做。”
“什,什麼?”
蘇米重又把錢拍在吧檯上。
“明白?”
王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和她走出酒吧。
“我走了。”她朝他揮了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樣子。
“蘇米!”
他忽然叫住她,低聲傳遞了一句暗語,“我明白了。”
她一副拿去不謝的神色,朝他大方地擺擺手,“走了。”
一輛車忽然停在眼前。她擡眼一看,“哼”了一句,忙轉身招呼還沒走遠的王然,“哎,過來,過來!”
王然用手朝自己指了指,對着她疑惑地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