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MON工作室?
這個名字有點兒意思。她看着EXCELL裡註明的客戶名稱、地址和電話,拿起座機撥了過去。一個聲線甜美的女孩不失熱情地和她打了一聲招呼,問她找哪位?
她簡單說明意圖,“我是早報記者,想要和貴工作室的負責人面談一些事情。”
那個女孩停頓了一下,也許是在看日曆,“明天我們經理有空。你可以過來。”
蘇米沒想到這麼有名的家居設計工作室會這麼容易約到負責人。
“您怎麼稱呼?”
“哦,我姓蘇。”
“蘇姐,明天上午10點,可以吧?”女孩徵詢的口吻謙虛而誠懇。
“哦。可以。”蘇米愉快地回答道。
第二天,蘇米懷着極大的好奇心,來到市內最繁華的商業地段,走進這棟外觀全部是玻璃幕牆,擁有全市最大LED屏幕的寫字間。不知怎麼,每次進入這些寫字間,她都會產生一種和平時的自己極其不相符的款款走姿以及自信的心態。
所有說,建築也是有心裡暗示作用的。她覺得這種感覺很好。
電梯停在20層。走出電梯,拐個彎就看到了LEMON工作室的玻璃門裡的土黃色LOGO牆。
前臺女孩笑意盈盈地確認她的身份後,將她帶到小型會議室。這家公司規模很小,工作區域不過十幾個人而已,綠植卻很多,擺放得也很巧妙。角落裡豎起的大葉片綠植,每個桌面上都有或者多肉或者仙人球的小盆景。對着窗的牆壁是一色的暖黃暗花壁紙,牆上錯落掛着樣板間設計圖相框,高規格的寫字間硬件設施,讓她對這個小公司的品位讚歎不已。
蘇米坐在小型會議室裡,對面窗外的天灰濛濛的,密集在一起的形態各異建築盡收眼底,遠處還能看見穿過城市的一條內河,蜿蜒於眼前。樓下的小車比火柴盒差不多大。她想起飛機即將下降時的窗外風景,就是這個樣子的。她嚮往走出去的瀟灑和自由,此刻這種嚮往尤其達到了頂點。
安檬踏着有節奏感的腳步聲走了進來。蘇米艱難地從幻想中跋涉出來,看見了讓她尷尬的人,緊張情緒還沒跟上趟。她木然地望向安檬走向自己,竟然表現出了難得的平靜與自信。
“怎麼是你?”安檬下意識地不以爲然道,表情卻沒有以往的輕視和揶揄。
“您好!”蘇米心裡微微安定了下來。她就笑着搶着和安檬打招呼,畢竟是自己主動約對方談工作的,哪能掉了報社的面子?
兩人簡單地寒暄了一下,蘇米就把活動的策劃案遞給她。安檬接過策劃案時,蘇米打定主意,等她大略翻過之後,再給予詳解。安檬看了一眼蘇米,似乎希望她說點什麼,但是蘇米什麼也沒說,於是她垂下雙眸,看了一眼活動策劃方案,神情是認真而仔細的。蘇米看到她的睫毛在有規律的一閃一閃,整個人看起來幹練,迷人。一瞬間思想就遊離了出來,她在想,雷震喜歡的一定是這樣的事業女性。是了!雷震喜歡她,自己很是心服口服。
安檬把方案合上,放在桌上,哼地笑了一聲說,“參加你們的活動沒問題。採訪就算了。我們這種設計工作室,不太適合大衆消費。”
蘇米半驚半喜。沒想到安檬並沒有不刁難她,這麼痛快就答應了下來。但是拒絕採訪,卻結結實實地輕視了早報的社會影響力。
“我認爲,專訪的機會還是很難得的。我們早報的發行量是,”蘇米盡力表現出大媒體對小公司的特別優待之意,卻被安檬打斷,“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麼參加這個活動。”
“這個活動在行業內的影響力是巨大的,我想,這就是您同意參加的原因吧!何況,此次活動的首席演講嘉賓,法國設計師布魯尼,您不會沒聽過吧?我們會在活動之前採訪布魯尼。活動專題報道版面中,本土設計師專訪稿會和大師的專訪稿放在一起。”
安檬伸出左手五根手指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深藍色的指甲像五顆藍鑽一樣閃着光,“把這種人人羨慕的機會留給其他設計公司吧。我們不需要。”
蘇米看着傲慢而美麗的安檬,無奈笑笑,“好吧。”
活動請來的法國設計師,曾爲世界500強企業的CEO設計過府邸。這與那些設計普通住宅,並普遍不以設計費爲賺錢模式的設計師之間的水平相距甚遠,而且這些天天琢磨怎麼和商家配合多賣客戶點建材爲主要工作的設計師,也並不瞭解這個遠道而來的設計師到底何許人也。儘管如此,設計師們對這位法國設計師普遍表現出了強烈的熱情。受訪的各公司設計總監們都歪坐在沙發上,手口並用,侃侃而談,或留着長卷發扮不羈文藝範,或穿着古典唐裝扮傳統工藝大師,無論中式還是西式,無不刻意流露出矯揉造作出來的隨性、瀟灑。
蘇米沒想到活動竟這麼受歡迎。原本抱着啃硬骨頭的心態去執行任務,竟是沒有絲毫難度,就是採訪的工作量大。梅雅默默承擔了一半的採訪任務,眼見這個女生越來越博得雷主任的信任和肯定,蘇米也不得不認可她的老黃牛精神。
活動前一天,蘇米和小文、梅雅忙着給設計公司電話確認第二天參加活動的人員數量。雷震從辦公室走過來,像是很隨意地站在蘇米旁邊,拿起一份打印的參會人員名單,那上面有碳素筆勾勒塗抹的痕跡。他認真地看起來。
蘇米擡眼看到他,忙站了起來。她想,是時候向他彙報一下工作了。她站在他旁邊,靠着他肩膀,用手裡的筆在名單上指指點點講着哪個公司來什麼級別的設計師,或者哪個公司對活動極爲感興趣,希望以後可以與報社合作等等。他點點頭,時不時用眼角餘光看一眼她的臉,她覺得很不好意思,故意不去深想,仍然繼續講下去。
講到最後,她勇敢地問;“雷主任,活動那天您去嗎?”
“可能吧。”
蘇米其實並不希望雷震去,因爲那天安檬也會去的。她最不希望看着他們兩個在同一個地方出現。所以她惋惜地笑笑,似乎那是在暗示雷震,她已經接受了他那天不會出現的局面。
可是,雷震卻不可能不去。他的名字打在了粉色卡紙上,插在臺卡里,擺放在了活動現場第一排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