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房有些不好意思:
“守寧,這是我當年與你姨母在南安縣的時候發現的一種草,發現曬乾後有香氣,可以安神、寧心,我們便收集了些。”
他這些年來沒有入仕,囊中羞澀,所有的錢在妻子去世之後,便一半用來置辦喪事,一半用來送兒女入京。
收到柳氏信的時候,知道一雙兒女出事,便又急又慌,變賣了所有的家產趕往神都。
想到姚家的三個孩子,怕自己拿不出什麼像樣的禮物,便在路途上編織手中,趕製了些禮品。
“我真喜歡!”
姚守寧眼睛放光,連忙伸手接過:
“謝謝姨父。”
她出生於殷實之家,不愁衣食住行,也不愛珠寶首飾,柳氏怕她長得美貌,平日不允她打扮,她喜歡的就是些精緻小巧的玩具及話本。
蘇文房的禮物恰送到了她心坎上,她愛不釋手的把玩,不時搖着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見少女是真的喜歡,蘇文房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真誠的笑意。
“走,進屋再說。”柳氏解開心結,心中也很歡喜,連忙招呼大家回去。
衆人回屋之後,還未坐定,就聽到遠處有奔跑聲傳來,夾雜着曹嬤嬤的喊聲:
“表少爺慢些。”
一聽這話,蘇文房纔剛坐下,又連忙站起了身。
身爲父親,他自然惦念自己的一雙子女,只是之前當着岳父、妻姐的面,不好意思提及。
此時聽到自己的孩子到來,他滿心歡喜,連忙整了整自己的衣領。
他先前雖說穿了蓑衣,但頭髮、衣裳都溼了些,長途跋涉之後,難掩面容上的疲憊,但他的眼睛裡帶着亮光,聽到蘇慶春應了一句,接着看到了兒子的身影出現在了庭院之外。
父子倆隔着遠遠的距離看到了彼此,蘇慶春大喊了一聲:
“爹!”
話音一落,他飛奔而進。
“好、好、好。”蘇文房一見兒子,接連說了幾個‘好’字。
隔了幾個月未見,兒子長了些肉,原本柴瘦的身材逐漸結實,肩膀寬了些,雙頰帶着紅暈。
蘇慶春以前膽小懦弱,蘇家又貧窮,供不起他飯食,他又常年穿的是蘇文房改小的衣裳,便顯得更加矮瘦,那衣裳掛在他身上空蕩蕩的。
但這幾個月以來,他顯然過得不錯,枯黃的頭髮泛黑,梳得齊齊整整。
穿的衣裳雖不是什麼昂貴的綢緞,但卻也是好料子。
小柳氏當日做的決定並沒有錯,姚家並沒有虧待自己的兒子。
最重要的,他雖仍是害羞,但卻並不是以前那樣的膽怯,蘇文房越見越歡喜,心中有許多的話想說,最終卻溫聲的道:
“你近來長胖了些。”
“嗯!”蘇慶春拼命的點頭,有些想哭,但卻又強行忍住,說道:
“我最近多吃了些飯,力氣也大了些,前些日子姨父在家時,教我練拳,姨母對我很好,給我買了文房四寶,由表哥、外祖父近來教我讀書。”
蘇文房的眼中露出感激及慚愧,說道:
“真是給姐姐、姐夫添麻煩了。”
“哪裡的話。”柳氏道:
“慶春是真的乖,比我那個兒子還要聽話孝順。”
她話音一落,便被不知何時到來,正巧要進門的姚若筠聽了個正着。
“???”他滿頭疑問,不知道自己哪裡又惹了母親不高興,誇慶春表弟就算了,還偏要踩他捧人。
“若筠來了,快叫你姨父。”柳氏絲毫沒有說了兒子壞話被逮到的尷尬,連忙向他介紹蘇文房。
屋裡熱熱鬧鬧,很快姚婉寧也過來了,就連屋內正在養傷的姚翝聽到聲響,也想起身,可礙於他斷了骨頭,便唯有臥在牀上,不甘心的隔着牆壁喊蘇文房的名字。
看到姚婉寧下地行走的時候,蘇文房有些驚訝,但他並沒有急着發問,而是與大家說了一陣話,又進屋看了姚翝後,才從內室退出。
大家各自坐下,接着蘇妙真才姍姍來遲。
“爹!”
她身後跟了逢春,兩人跑得匆忙,裙襬間濺滿了泥水。
蘇妙真的臉上蒙了薄紗,自當日柳並舟從她身上‘驅出了蛇妖’後,她嘴角撕裂留下了兩道傷痕,傷愈後疤還未消,所以一般時候她都是以薄紗蒙面。
自顧煥之來的那一夜,她與姚家人撕破了臉,後被曹嬤嬤出言教訓之後,蘇妙真深以爲恥,回去越想越憤怒,近來推說身體不適,極少出現在柳氏面前。
柳氏知道她有心結,也不勉強,每當吃飯之時,便令人爲她額外再準備一份,私下並囑咐蘇慶春多去看她一些。
蘇妙真心中積怨難平,她也理解。
今日蘇文房來後,她喚了良纔去叫人。
良才畢竟是男子,不便去她屋門前喊人,便唯有先通知了蘇慶春,又大聲喊了表小姐,通知她蘇文房到來一事。
與姚家鬧了彆扭後,蘇妙真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性情,對姚家人心生不喜,良才喊她的時候,她充耳不聞,只當是假的。
所以蘇慶春先來,她一直呆在屋裡。
直到柳氏久等她不來,才讓身邊逢春再跑一趟,好說歹說蘇妙真才肯相信。
過來一看,果然見到了父親的身影。
“爹,您來得好晚啊!”
蘇妙真一見父親的身影,頓時淚眼漣漣。
蘇文房也實在是想孩子了,一見蘇妙真哭,連忙便柔聲哄她。
這個孩子是他與小柳氏的長女,兩人那時新婚不久便有了骨肉,對這個女兒看得如珠似寶,自小便格外心疼。
“您若再不來,我恐怕死在神都您也不知。”
蘇妙真初見父親是激動、是歡喜,但末了這種感情又變成了委屈。
她想起‘前世今生’的種種,頓時悲從中來,說話便沒了分寸。
話音一落,衆人頓時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
曹嬤嬤心中不快,深怕臉上顯出慍怒,讓蘇文房瞧出來,還以爲姚家刻薄了他閨女,便強忍不滿,向柳氏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要去廚房幫忙,懶得看眼前這出大戲——眼不見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