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你這是什麼意思？”
牛紅章幾乎是從牙縫裡把這句話給擠出來的，因爲到了這會兒，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三把火失敗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能不燒，也不能亂燒。
不燒的話沒人當你是回事兒，亂燒一個不好會傷了自己。
牛紅章在來之前就瞭解過輕汽公司的情況，知道如果想力挽狂瀾做出亮眼的成績，把虧損的總廠辦成明星企業，就必須要拿捏住一分廠，就算拿捏不住也至少需要一分廠配合。
所以他才把主要目標放在了陸知章身上，另外對李野也採取了試探的策略。
因爲根據他打探到的消息，陸知章是可以放心拿捏的，但是李野好像有點棘手，大概率有那麼一點背景。
但是在這大京城有背景的多了，如果害怕這個害怕那個的，牛紅章乾脆什麼也別做了，安安穩穩的熬退休算逑。
五十歲的年紀就熬退休，甘心嗎？
所以明知李野有點棘手，這會兒也要剛一剛了。
反正他握着“不要金錢要信仰”的萬金油武器，不管怎麼說，都能給對方扣上一個不大不小的帽子。
李野正色道：“作爲一個D員，我要說幾句心裡話，你對我們的研究計劃不滿意不要緊，但請你做出科學的指示，
如果因爲你的瞎指揮，到最後影響了正常的研究進度，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這可是上千萬的損失，一個人負擔不起，就算是扣他一輩子的工資也負擔不起。”
“.”
牛紅章徹底被懟住了，懟了個大紅臉。
李野這句話，直接就把他的一句“出了事情我負責”給噎回去了。
他一輩子的工資是多少？跟上千萬有多大的差距？
“很好，我會向上請示的，今天的會議記錄，我會原封不動、毫無保留的向上呈交。”
最終，牛紅章還是拋出了自己的殺手鐗，他有向上彙報的權利。
“可以，我尊重您的意見。”
李野的心情也很不爽，直接就把不耐煩擺在臉上了。
如果李野是草根出身，這麼幹肯定是完蛋了，牛紅章有一百種方法玩死他，把他踢出D委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他不是草根啊！
你要我給你彙報生產情況，我都給你面子如實彙報了，是你不懂技術不尊重技術，還賴我了？
說一千道一萬，我李野有拿得出手的成績，而且更重要的是，上面高層的人知道我賠得起！
上千萬的投入，我打了水漂也包賠的。
。。。。。。。。
牛紅章在會上的表現，在馬兆先的約束之下，暫時沒有在輕汽公司內流傳，畢竟人家剛剛到任，多少要給點面子，別顯得自己太小氣。
但是沒過幾天，單位裡的職工，卻都領教了牛紅章的“厲害”，有關牛紅章的傳說接連不斷，還帶版本自動更新的。
“你們聽說了嗎？咱們新來的書記鐵面無私，把後勤主任的兒子給訓哭了不說，連後勤主任都被逼着寫了檢查.”
“該，那小子上個班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上班時候還睡大覺，年底評比還拿優秀，這下總算有人收拾他了”
“這次上面是選對人了，牛書記那麼高的級別，上班還騎自行車呢！一定是個清廉的好官，跟前面肖進剛那些人不是一回事兒.”
“對對對，咱們廠有救了，牛書記不但清廉，對工作也非常上心，你看他那眉頭整天皺的，都皺出擡頭紋來了”
“.”
牛紅章在上任之後，對工作確實上心，大清早站在廠門口默默的看着上班的工人，不到三天就把遲到率降到了百分之零點幾的水平，
白天上班之後，牛紅章會不定期的出現在單位內任何地方，就跟高中教導主任那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站在了教室的後門那兒，
雖然單位裡的職工不像高中生那麼怕事，但是牛紅章連續一個星期的神出鬼沒，確實把單位的懶散之風狠狠的剎了不少。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靜悄悄的擴大自己在單位內的影響力，連續幾次收拾害羣之馬，已經讓他在工人羣體內贏得了不錯的口碑。
但是他額頭上的皺紋，卻跟害羣之馬沒關係。
因爲在他這一個星期的實地觀察之中，不得不悲哀的接受了一個現實。
那就是無論從工作風氣、工人幹勁兒、生產效率等等方面來對比，一分廠都遠遠的把總廠甩在了後面，讓牛紅章根本就抓不到什麼錯處。
你抓不到錯處，怎麼發力整人呢？
廠長負責制，馬兆先已經負責了生產，剩下的好使的手段.也沒別的了。
不過就在一個多星期之後，牛紅章終於找到了一個發力的機會。
。。。。。。。。。
這天上午十點，蕭知魚忽然垮着臉敲門進了李野的辦公室。
“李廠長，你能不能別安排我去總廠幫忙安裝電腦了，明明人家風語電腦有安裝人員.”
“吔，小蕭你這是什麼話？不是你要賺外出補貼的嗎？”
李野很詫異。
原因是馬兆先在接手總廠的生產管理之後，就效仿一分廠開始幾個辦公室上電腦，把檔案管理數據化，
這年頭人們對電腦都很敬畏，所以總廠的人就要求一分廠過去幾個人幫忙熟悉一下，別碰壞了賠不起。
因爲蕭知魚是一分廠電腦上的小頭頭，所以李野就把她給派過去了，而且蕭知魚還挺高興，雖然就是一牆之隔，但廠裡是給她按照出差發放補貼的。
辦公室的內勤又不是一線工人有獎金、加班費，多上幾塊錢也是意外之喜不是？
“廠長你可別說了~”
蕭知魚撅起了嘴：“今天本來安裝的很順利，但是韓書記上綱上線的訓了一上午，不但把風語電腦的安裝工給訓了，連我也跑不了，而且訓我訓的最多.”
李野奇怪的道：“他訓你們什麼啊？你是專業人士，咔咔咔咔給他演示演示不就把他給震了嗎？難道他還懂電腦不成？”
蕭知魚的嘴撅的更高了：“他是不懂電腦，但他懂買賣，他說風語電腦憑什麼賣的那麼貴？說我們沒有貨比三家，說我們浪費了公家的錢.”
“貨比三家？嘶~”
李野吸了口氣，不得不承認這次還真被牛紅章給蒙對了。
他真的沒有貨比三家，因爲他是風語電腦的大股東，肥水不流外人田，憑啥貨比三家？
再說了，這年頭的電腦哪有正價啊！一臺一萬沒毛病，一臺三萬也沒問題。
而且倪大神那邊也不會宰的太厲害啊！畢竟李野還是很愛惜羽毛的。
“不對！”
李野忽然問蕭知魚：“他怎麼知道我們沒有貨比三家的？”
蕭知魚眨了眨眼道：“我當時只顧着低頭挨訓了，沒有了解明白，但是聽廠長你這麼一說，他好像確實瞭解過別的電腦，甚至還很清楚價格.”
李野伸手一指：“去，再探再報，把事情搞清楚再回來。”
蕭知魚低下頭不吱聲，顯然是不想去。
李野笑道：“回頭給你弄幾盤港臺最新歌曲磁帶。”
“好嘞~”
蕭知魚立刻就開門跑出去了。
她比李野小一歲，但是遠不如李野“穩重”，二十來歲的年紀，穿着一條花裙子跟花蝴蝶一般活躍。
半個小時之後，蕭知魚把消息帶回來了。
“廠長，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是一家叫‘聯想’的電腦公司給牛書記報了價，比風語電腦便宜三分之一呢！”
“哦~，這就對上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