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都入夜時分了,四爺他們纔來到,馬車在十三阿哥府停下的時候,四爺愣了一下,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那神色看起來卻很哀傷。蘇培盛敲開門後,年秋月發現這守門的人換了,四爺等人帶着東西進門,富察凌蓉和兆佳優璇忙迎出來,“才說着四哥定會陪着這丫頭一起,我果然是說中了。”
富察凌蓉撇嘴,“我也只是想着四爺最近比較忙,覺得應該不會,得,這賭局我算是輸了。”
年秋月撇嘴,“你們兩個,竟然有心情拿我打賭,快,賭注是多少,兆佳姐姐,你得分我一半。”
“財迷,能有多少,你還看上我那點兒銀錢”,兆佳氏開口笑着說,四爺在旁邊看着她們姐妹之間笑鬧。
好一會兒,見她們笑夠了,四爺才清清嗓子開口:“弘暾怎麼樣了,今日爺奉旨商議戶部賦稅問題,結果在乾清宮見到長春宮的大宮女和幾個太醫求見汗阿瑪,說是弘暾出事了,當時爺就覺得頭上直冒汗,十三弟已經夠受累的了,若是這孩子再等十三弟出來,爺就沒臉見他了。回府了才知道這丫頭就是太膽大。”
年秋月吐吐舌頭,兆佳優璇和富察凌蓉忍不住對視了眼,沒有敢笑出聲。
“爺,這些您就別和我計較了,眼下我們還需要您呢,這齣戲怎麼的,戲臺子我也已經搭好了,您不跟我們一起唱下去那就收不了場了。”年秋月笑笑,頗有幾分俏皮樣,讓四爺着實無語,“爺倒真想甩手不管你。汗阿瑪明天一定知道爺來了十三阿哥府。明日他若是問起來,爺照實說便是。”
“爺您真英明”,年秋月誇讚完,揹着四爺時候就對着兆佳優璇和富察凌蓉二人擠眉弄眼了下,兩人憋得臉都紅着纔沒有笑出聲來。
年秋月和四爺來的時候再次來了一批東西,不過就以藥物爲主了,所謂做戲是要做全套的。這種時候自然是要以藥材爲主。他們離開的時候很晚。期間,四爺一直沒有說什麼,除了見到牀上躺着的弘暾的時候忍不住瞪了眼年秋月。擺明了是覺得這丫頭讓太醫下藥太重。年秋月連個眼神都沒有回給他,下藥這個問題不下夠量苦肉計能效果好嗎?
兩人在十三阿哥府並沒有多呆,這個時刻,呆久了難免引人多想。皇帝這些日子是越發猜忌了,很多情況都必須考慮進去。
出了十三阿哥府。四爺就嘆了口氣,“丫頭”
“啊”,年秋月正在考慮要不要進宮一趟,渲染一下氣氛。冷不丁聽到四爺叫一聲,愣了下才回答,“爺有什麼事?”
“你說汗阿瑪會放了十三弟嗎?”四爺有些惆悵地說。但年秋月張口正要回答時候,他卻又道。“算了,爺真是急糊塗了才問你這種問題,汗阿瑪的心思爺都猜不準了,別提你了。”
年秋月嘴角輕微抽搐了下,但在夜色裡並沒有人看出來。直到馬車馬上就到了雍親王府,她纔開口,“爺,汗阿瑪其實應該是會放十三爺出來的,只要勸的人不多,而且說到點兒上,我覺得爺最好去見見恭親王。”
“見五皇叔?”四爺腦子轉了幾圈,“你說的不錯,自打二皇叔離世後,五皇叔在汗阿瑪的心裡地位是不一樣的。我明日下朝後喊上五皇叔說兩句。”
年秋月點頭,“我也就是這麼一想,也不怎的確定,爺若覺得這主意可以就完善下,我這腦子最多就是想到了哪兒說一說。”
四爺瞥她一眼,“隨口說說?你給十三弟妹出這個主意的時候怎麼不和爺隨口說說?”
年秋月默默低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四爺看着卻覺得好笑了,“爺又不是怪你,你這幅樣子是做什麼,爺只是說你爲何不先同爺商量商量,爺也有些準備。”
年秋月擡頭,“我錯了,我只是覺爺太忙,每天披星戴月的,這些事情”
“你這丫頭,爺早說過,你的事情,爺即便再忙,爺也是要管的。”四爺習慣性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年秋月乖巧地點頭,心裡卻在吐糟,你什麼時候和我說過這句話?
“明日你去趟佟家,找就找舅舅的小夫人吧”,四爺說話很是無奈,想來也是很無語隆科多的這種將寵妾滅妻到極致的做法。
年秋月睜大眼睛看着四爺,擺明了還是不大清楚,四爺繼續解釋,“佟家在汗阿瑪心中還是很特別的,其他人寵妾滅妻成這樣子,只要被彈劾,汗阿瑪必定嚴懲不貸,但唯獨舅舅,汗阿瑪從來就是說他兩句就是了。根本沒有動過真格。”
年秋月這才明白,“爺的意思是找隆科多大人在汗阿瑪面前勸汗阿瑪放出十三爺?”
“不”,四爺揚起了一個頗爲深奧的笑容,“只要舅舅想辦法和汗阿瑪一起去一趟十三弟的府裡,根本什麼都不用說,而且舅舅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怎麼說話。那李氏也是個主意多的,難怪赫舍裡家的那位夫人如今那個樣子。”
年秋月被四爺最後一句話的口氣驚得很是無語,話說四爺這種半是佩服、半是嘲諷的口氣是幾個意思啊?一邊暗自無語,一邊應下這件事情,年秋月覺得自己帶着一種很奇特的心情回到了院子。
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見到過李四,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年秋月還是無語李四的裝扮。本以爲那天見到她的時候她那身金光閃閃的衣服首飾就已經夠不懂得什麼叫做低調了,誰知道今日一進佟家,進了李夫人的屋子,她就更是忍不住睜大了眼。真的是一個詞,瞠目結舌。李四看到她這個表情,笑了,“就知道你會這個反應,我這人有個最大的毛病,就喜歡這些金子做的東西,金
金閃閃的。手裡握不樁財我就覺得不踏實。”
年秋月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吸了口氣,“真是夠特別的,我要是出名的江洋大盜。一定哪兒都不去,只要往你這兒走一遭,我這後半輩子都不用發愁了。”
李氏抿嘴笑起來,“你這人。說話還是這麼逗趣,哪家的江洋大盜敢往我們佟府來偷啊。要丟了那也是內賊。話說起來,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莫說我這院子,就是我們佟家。向來也是隻見四爺、不見你啊。”
“四兒莫不是不知道我這人重,一般人擡不動”,年秋月說着笑話。“只那金童玉女都足以壓倒好些個請人的轎伕了,今日是真的有要事。你這麼聰慧,還不知道你們佟家其實是誰都能拜訪,唯獨我們四爺府的人最是難把握度?這來的少了是沒情誼,來的多了就是”,她頗有幾分自嘲的感覺,“我哪裡像你,活得肆意瀟灑,當真是讓滿城女人又恨又妒。”
“哈哈”,李四聞言大笑起來,“你這話乍一聽是損人,細細品來卻像是恭維,我就索性當做恭維聽了。今日來是爲了什麼要事,四爺竟然將你也給派來了”,李四收起了臉上的笑,看起來也認真了幾分,“該不會是朝堂出什麼事兒了?”
“不是”,年秋月見她臉色都變了幾變,笑笑,“你莫瞎猜,是有一件事,十三阿哥府的嫡子得了重病,太醫給診斷了,說是怕是不好。”
“不是吧?那孩子我記得我見過,看起來十三福晉養得還挺結實啊,反正比你們府上那個弘時都看着氣色好。”
年秋月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下,白她一眼,“好好的你扯我們府上人做什麼。”
“不說就是了”,李四在嘴裡塞了一塊兒點心,“你繼續說,我聽着。”
年秋月看着她那隨意歪在玫瑰雕花椅上的七扭八拐的身影,頓覺自己無視掉才能繼續講話,不會忍不酌她的腿,她遂轉移自己視線,又發現滿目都是金燦燦的,只好低頭,“四爺的意思是,讓你和舅舅說說,能不能讓舅舅想想辦法,讓皇上一起去十三阿哥府看看。那府上現在該修整的也沒有修整,丫鬟婆子的衣服都是破舊的,孩子如今躺在牀上燒得臉通紅、又時不時吐的”
“你們想讓皇上看着心裡不舒服,想想十三阿哥,沒準兒還能將十三阿哥給放出來?”李四突然做直了身子,“誰出的主意?”
“主意?”年秋月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很精明啊”,李四笑笑,“定是你家四爺的主意,將算盤打到了我家老爺的身上。這事兒旁人還真不好辦,我家老爺還有幾分可能。得,看在咱們一條繩上的份兒上,這個忙我幫了。”
年秋月笑了下,“那好,我回去就好交代了,隆科多大人一向脾氣不大好,我可是不敢親自和他商量,這種情況下還是要麻煩四兒你了。”
“客氣,咱倆誰跟誰啊”,李四一擺手,“我這人就喜歡簡單明瞭將事情給說了,你輕鬆我也輕鬆,呆會兒也別急着走,我們府新找了個廚子,你給品品這菜色,我知道你這人嘴最刁鑽,不行的話我就辭了他。”
她這麼大爺的話讓年秋月低頭,默默收起來自己想要外露的情緒,擡頭就是笑,“我這人在你嘴裡怎麼成了刻薄的感覺,我就是愛吃的些。你家廚子今日只將最拿手的菜上來就成,不過,我話可先說在前面了,呆會兒我要是說話太刻薄,你可別說我找事兒。”
“你儘管挑,我給你說,我剛查出來有了身孕,還不滿三個月,也就沒有聲張,這廚子你就吹毛求疵吧,連我家大人在內都是你越找事兒我們越高興。”
年秋月瞪大了眼,“這可是喜事,我那兒有本冊子,是四爺找了幾個有聲望的太醫一起寫成的要注意的冊子,等會兒一回去我就給你拿來。”
“那敢情好,自打你生了龍鳳胎,整個廄有些頭臉的人都說你是送子觀音那兒記了名姓的”,李四笑得眉開眼笑的,“你可一定給我送來,我等着沾沾喜氣的,不說也生兩個,就是一個大胖小子都成。”
兩人說起孩子倒是比起方纔來自然多了,一來一去的,就說到了飯點兒了,李四因着要見客,穿得格外正式,這到用飯的時候,就覺得有些累贅了,在年秋月笑話聲裡還是去換了便服,等一出來時候,倒真是讓年秋月愣住了。
“四兒,我覺得你平日這麼穿就好,幹嘛非要掛那麼累贅的裝飾,衣服素些其實更合適你。”
李四嘆口氣,臉色先是沉了下才緩和回來,“你是不知道,是我家老爺讓這麼着的。我是愛金子,可也沒誰能沒有個毛病的?那是聖人人是最不讓人放心的,因爲太假。我這麼着的人老爺隆科多還能護得這麼緊,皇上才能放心。”
年秋月眨了下眼,嘴脣動了幾下,最終化爲了一聲長嘆,“我以爲你們不用這樣,誰知道”
“我正要勸你這呢,你就是今日不來我們府上,我可要去找你了。我家老爺也有話要交代你家四爺。”
年秋月立即嚴肅起來,“你說。”
“回去想辦法給自己找一些無傷大雅、但是多少有些毛病的愛好或者是習慣,種種田啦、古玩字畫啊、擺弄些工匠啊的什麼,隨你家四爺去找,只要別那麼聖人就是,你家四爺雖然有冷麪無情這麼一說,但如今皇上就是衝着這一點兒去信任他,這點兒信任很容易就被什麼事給衝散了,我家老爺說,還是不足夠讓人放心。”
“可是我不就是弱點嗎?”
“切”,李四嗤笑了聲,“你想得太簡單了,女人是弱點?你以爲是吳三桂啊,咱們皇上最不相信的就是這個了吧。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世,我不和你說這些,回去給你家爺說去。”
年秋月看了眼梧情,梧情差點兒笑出聲來,主子這表情可真是委屈,主子這是被人鄙視了呢,倒是頭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