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在教育自己兒子時候,年秋月也在詢問女兒具體怎麼回事。
“你阿瑪讓你問我這句話怎麼理解?”一向端莊的年側福晉此刻瞪大了眼珠,很是不可置信,“你阿瑪不是說不讓我插手你們兄妹的學習嗎?”
“可是阿瑪說以後棉襖在課業上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回來問額娘啊,還說額娘是大才女。”棉襖坐在專屬於她自己的小椅子上,“額娘,您別管阿瑪爲什麼讓我問您了,您就先告訴棉襖,這句話到底有什麼深意啊,阿瑪爲什麼問棉襖這個問題?”
“對啊,你阿瑪爲什麼問你這個問題?”年秋月坐正了身子,“額娘怎麼知道,你阿瑪問你們之前,屋子裡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棉襖手拖着腦袋,想了想,“哦,我想起來了,四哥教訓棉襖和哥哥!”
“恩?”年秋月目光立即從女兒身上轉移到了一直在旁邊安靜坐着的兒子身上,那目光透着一股“我就知道有事兒”的意思,讓湯圓童鞋的心肝立即一緊,忙挺直背,笑笑,“額娘,真不怪我們。”
“你妹妹性子軟,有沒有受什麼委屈?”年秋月淡淡開口。
“沒有,絕對沒有”,弘昕果斷搖頭,“額娘,您是沒見,妹妹雖說呆萌了些,但是說出的話可比兒子說的話有殺傷力多了,妹妹就委屈了一下,阿瑪那臉色就變了。說來,妹妹的話也是很真實的,四哥最近的確很針對我和妹妹,話裡話外擠兌不說,還總在先生教習課業時候壓制住其他人,不讓其他人回答,處處以兄長的身份說教,有些過分了。”
“是啊,額娘。棉襖今日真的覺得委屈,您和阿瑪都沒有說過棉襖的什麼規矩,棉襖的規矩都是跟魏嬤嬤學的,怎麼有錯了。他這幾日都幾番挑刺,棉襖是哪裡惹住四哥了嗎?更過分的是,四哥時常說着說着就開始說到額娘身上了,棉襖看在他是兄長的份兒上不予計較,今日都第三次了。按照額娘說的,有一有二不能有三,前兩次算是讓着他,今日總得讓她知道棉襖不是聽不懂他的話。”
“哦?那你和額娘說,你四哥的話,你聽懂了多少?”年秋月眯眯眼,將不悅的情緒藏在眼底。
“四哥說棉襖和哥哥的規矩不對,就是在暗示額娘教導得不好,子不教,父之過。他在罵額娘!不能忍!”
湯圓笑了下,“原來你聽出來了啊,我還以爲你每次笑眯眯的那是沒有聽懂呢。”
“額娘,你看,哥哥又欺負我”,棉襖往年秋月懷裡一撲,“他在說我笨。”
湯圓嘴角幾不可見地抽搐了下,心道算你狠!
“恩,額孃的棉襖聰明着呢,哪裡笨了。你同額娘說。你表示完委屈後你四哥怎麼回答你的?”年秋月拍怕自己女兒的背,在女兒看不見的地方對着兒子瞪了一眼,湯圓摸摸鼻子,默默無語。額娘偏心,額娘偏心妹妹,額娘根本不知道妹妹是個小魔頭,精明着呢,最擅長的就是裝嬌憨呆萌,而後告狀。這一招是以不變應萬變,好用得很。
“他......”棉襖想了想,將話重複了一遍兒,忽而覺得不對,“四哥他說是爲了我們好,那他爲什麼還要不止一次地找茬?”
“對啊,爲什麼呢?”
棉襖搖頭,年秋月一直覺得她小,又是個普通孩子,對這對兄妹一直以來除了學業外都是分別教育的,但是看今日這架勢,她以後對自己女兒的教育也該加入下一個環節了,過兩年女兒就該有自己的社交圈了,要參加女孩子間的宴會,舉辦自己的宴會,不說算計什麼了,至少也得先保證她有辨識人心的能力和自保的能力。從更深一步講,大人的爭鬥很快就會波及孩子,不管府外還是府內,她也該有這些能力了。今日四爺讓她來問自己這個問題,看來就是想告訴自己這一點。
“你四哥說是爲了你好,他又是兄長,他說完這句話,你還能說什麼?”
“我不知道,我無話可說,若是我反駁了就是不領情了,嬤嬤說如果長輩或者兄長姐姐之類說教我只能聽着,若是反駁別人就會說棉襖不孝或者說棉襖不尊重兄長姐姐,就是不悌。”
“對,你瞧,你四哥這麼一句話,就把你給難爲住了吧,因爲他這話似乎佔了理,對吧?”
“對。”
“那額娘再問你,你覺得你四哥找茬,那是不是每次他都是這麼說的,是爲了你們好,怕你們失了禮數或是什麼地方做的不對,將來丟咱們府上的人?”
“額娘,你怎麼知道?”棉襖眼睛冒光,“額娘,你好聰明。”
年秋月溫柔笑笑,眼底更加冰冷,“這就是巧言令色,也就是花言巧語。傻閨女,額娘跟你講個故事,如何?”
“有故事聽?額娘,快講。”棉襖拍手,很是興奮。
年秋月心底嘆口氣,她似乎真的將閨女教的過於單純了些,雖說是有些小聰明,可是這樣怎麼能夠應付宅斗的手段呢?
“額娘當年在湖廣時候,有這麼一戶人家,家裡有五個孩子,兩個女孩子,三個男孩子,當阿瑪的特別喜歡小女兒,但這兩個女兒卻不是一個額娘生的。”
“就像咱們幾個哥哥一樣嗎?”
“恩,就像你四哥和你哥哥。大女兒見自己阿瑪總是偏心自己妹妹,心裡就很不高興,她就去向自己親額娘告狀,她的額娘就給她出了一個主意。”
“什麼主意?”
年秋月警告地看了眼自己女兒,”額娘正說話呢,你仔細聽着,額娘說完你再問。”
“哦。”
“她額娘告訴這個女孩兒,以後在你阿瑪面前,咱們母女都要對你妹妹加倍地好,你有什麼好吃好玩兒的都要向着她,如果她看中了你什麼東西,你就大方地給她,平日裡更是要誇她漂亮、知禮云云。總之,各種好聽話要說盡,要讓你妹妹覺得她什麼都比你強,她就會慢慢驕傲起來。也會漸漸不遵守那些規矩。當然,你若是實在做不到,看她不順眼,憋不住氣,那也有法子。她要的東西,你不願意給就算了,她若是動手搶,或者是搬出你阿瑪壓制你,你就讓她搶走,心裡不高興就訓斥兩句,左右你是個做姐姐的,說是爲了她好,爲了府上好,這是大義。她不敢說什麼的,說了什麼那就正好,沒有多久,整個城裡都會知道咱們府上你那妹妹有多麼跋扈不講理。”年秋月瞧了一眼自己女兒,“你覺得這個額娘出的主意怎麼樣?”
“額娘,您先告訴女兒,這做妹妹的在姐姐說時候反駁了嗎?”
“恩,反駁了,所以所有人後來都知道她搶自己姐姐東西,平日跋扈囂張。還不尊教導。”年秋月輕飄飄地說。
就見棉襖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額娘,這個做姐姐的就是因爲不高興自己阿瑪更喜歡妹妹,她額娘就給她出這個主意?怎麼能這樣?”
“這個主意不好嗎?”
“不道德。不是君子之道。”
“你就告訴額娘這招有效不?”年秋月摸摸她腦袋。
“有效。”
“你覺得和你四哥這幾日用的法子一樣不?”
棉襖沮喪地點頭,“額娘,那.....女兒怎麼辦,女兒沒有搶四哥東西,女兒只是看他小廝從外面帶來的點心很好吃的樣子,開口討要了兩個。四哥看起來沒有不高興。”
“那你看額娘現在高興不高興?”年秋月展開一個笑容,豔麗地連一直默默看戲的湯圓都看直了眼,棉襖更是猛點頭,“額娘好漂亮,額娘看起來很高興啊。”
“那你哥哥那張臉,你能看出來高興不高興嗎?”
棉襖轉頭,很是認真地看自己哥哥,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了好一會兒,很不滿地回頭,“哥哥那是木頭臉,什麼都看不出來。”
“這不就得了?”年秋月拍拍自己女兒的手,“額娘其實現在很不高興,額娘一直以爲你還小,該讓你快快樂樂的,不想讓你知道那麼多,如今看來,是額娘錯了,額娘以爲自己有能力讓你一直高興着,現在卻發現這一切只是額娘自己一廂情願,別人不配合,額娘就永遠做不到讓你像一個孩子一樣生活。以後,你每天上午跟着你哥哥去先生那兒做功課,下午,你就跟在額娘身邊吧,額娘一點一點兒教你,有些東西,你該慢慢知道了。”
“恩?”棉襖愣一下,高興了,“好啊,好啊,先生講的功課太枯燥了,棉襖有時候聽不懂,額娘您來教女兒那就太好了。”
年秋月卻暗藏着憐憫地看看自己女兒,湯圓也用同情的目光瞧自己妹妹,但是棉襖卻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額娘今日先教你第一點,以後,你四哥若是再明着找茬,還說什麼爲了你好,你就告訴她,你的規矩是跟魏嬤嬤學的,魏嬤嬤曾經是先太后身邊的大宮女,你問你四哥,他的話是不是在說先太后的規矩教導的不好。”
“這樣說嗎?哦,棉襖知道了。”
年秋月點頭,“今日也累了,你和你哥哥先去飯廳,額娘隨後就到,你們先去。”
兩個孩子行禮退下,年秋月眼底的寒意才徹底顯示出來,“將三格格的伴讀給我叫過來,我有話吩咐。”
雲屏應聲,不一會兒,一個稍大一些的女孩子走了進來,恭敬地跪安,“奴才給年主子請安,年主子吉祥。”
“我記得你叫珠兒?”
“回年主子,奴才賤名正是珠兒。”
“你可知道我今日叫你來是爲何?”
珠兒眼神閃了下,“奴才不知。”
“不妨大膽一猜。”年秋月的聲音讓珠兒聽不出來她心裡是悲是喜。
珠兒頓了下,才道,“奴才斗膽,奴才猜測,是爲了三格格在學堂的事兒。”
“不錯,是個膽子大的,打今兒起,你不用跟着三格格去學堂了。”年秋月聲音剛落,珠兒的身子就顫了顫,忙磕頭,“奴才求主子莫要攆走奴才,奴才知道錯了,只是四阿哥是主子,奴才有心爲格格鳴不平也無法開口,奴才求主子饒了奴才一命。”
“別磕了,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一清二楚,不讓你去學堂也是暫時的,打明兒個起,你跟在孟嬤嬤身邊,我會讓她好好教你一段時日,你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該學的手段給學到了,等孟嬤嬤說你差不多了,我就將你調回三格格身邊做大丫鬟,每日依舊陪着她讀書習字,但是,有一點兒你要記住了,你若是學習地慢了,或是資質愚鈍,不堪大任,等你學完時候,三格格身邊還有沒有你的位置,可就說不準兒了,你應該知道,我的女兒,不缺使喚的丫頭。你若是願意,那明日起就跟着孟嬤嬤了,若是不願意,我給你十兩銀子,賞你些綢緞,回莊子上去吧。”
珠兒一聽之下大喜,她原以爲自己是要被打發出去,原來是個大造化在等着自己,忙磕了幾個響頭,“奴才願意,奴才謝主子大恩,給奴才這個機會,奴才一定好好跟着嬤嬤學本事。”
“恩,你只要記得你的主子是我女兒,你的任務是護着三格格,不要讓她受了什麼委屈,當然,我知道她現在單純得有些讓人頭疼,不過我也不讓你太難做,我的女兒我自己會讓她學會她該會的東西,你這做丫鬟的,到時候就是要配合自己主子,主子不能說的話,你要替她說出來,主子不能做的事,你要有眼色,該怎麼爲主子出氣要學會忖度判斷,這些我就不和你說了,讓孟嬤嬤一一教你,你主子若是問起來,你就說是我的吩咐就是,不用說那麼多。退下吧。”
“奴才明白,奴才告退。”
ps:性格決定命運,很多矛盾,不是你想避開就避開的,當你處於風暴深處時候,你無處躲藏,只能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