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暈乎乎的,我曾醒來過幾次。
第一次醒來時,趴在河灘上的我看到一雙穿着黑布鞋的大腳快步走過來……
第二次醒來時,我正臥在一個寬闊的背上,眼前的景象隨着揹負我的人的又急又沉的腳步上下跳躍……
第三次醒來時,我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一隻大手扶起我。依偎在厚實的胸膛上,我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那碗的苦苦的藥汁……
一睡萬年。
眼睫毛動了動,頭頂傳來一個喜悅而蒼老的女聲:“五子誒,她醒了!”
我睜開眼要翻身坐起,被坐在牀邊的老奶奶攔住了:“孩子,你燒剛剛退,還是先躺着吧。”
這時,一個壯碩的男子推門而入:“醒了?”
看到那男人,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在腦中猛然清晰——
李逵!
目瞪口呆。
“孩子你別怕。”老奶奶和藹地拍拍我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五子雖然長得兇了點,但是心地純良樂善好施,是個好孩子。”
我無語地看看那一臉歲月痕跡的老奶奶。
阿婆,我只是感嘆下居然能有人長得那麼……鬼斧神工……而已……
老奶奶出屋煎藥去了,留下我和那李逵大眼瞪小眼。
“嘿嘿。”李逵憨厚笑了笑:“那天我去幫蔡婆婆採草藥看到你昏迷在地上,就背了你回來。”
“…………”
“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撓頭。
“…………”
“對了,我叫王五,大家都管我叫大刀王五。”
“…………”
“你叫什麼名字?”
“陳諾。”
“…………”
“怎麼了?”
“…………”他猶豫了一下,才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小姑娘,你叫什麼不好偏偏要叫陳諾呢?”
“唔?”怎麼,我範了什麼大事?
“現在整個武林最大的假冒僞劣品就是陳諾了。”
“…………”什麼狀況?
“也難怪你不知道,睡了那麼多天,就算是外邦鬼子打進來了你也不會有感覺的。”
“……你可不可以說詳細些?”
“想聽?”王五問,我頭摩擦着枕頭使勁兒點。
王五找了張凳子在牀邊坐下:“其實也沒啥,就是那武林盟主樓墜的女兒陳諾在xx客棧莫名失蹤,天雷教廣寒宮五良派還有樓墜的武迷會展開全國範圍的搜索,這時候名叫陳諾的女孩兒就像雨後春筍一樣層出不窮,各地紛紛掀起打擊假冒陳諾的熱潮……”
“……難道就沒有畫像麼……”
“畫像有是有,可是畫得那叫一個慘絕人寰……”
“…………”也難怪,我認識的人大都是練武的,丹青自然也不咋地。
“沒法子,只能海選了。”
“海選??”
“對,就是就着畫像挑長得像的人,再進行50進20,20進10,10進987654321。全民參與,交錢即可投票,五十個筒子一張票。得票數越高晉級的可能性就越高。年底的時候進行全國總決賽……”
“…………”這個餿主意不會是七夕想出來的吧……
“怎麼不說話?”
“…………”
大叔,面對這樣畸形的世界,我還能有什麼話可說?
逃出生天的我很欣慰。
活着比什麼都好,管它外面陳諾選秀選得怎麼翻天呢。
河中那一撞撞得不輕,把我的腿骨撞斷了。
還好王五救我救得還及時,沒有誤了最佳治療時機,而且找來的那個江湖郎中接骨手法還不錯,接的很漂亮。
我現下只管吃喝拉撒睡,反正有人管飯。
小荷包神奇地沒有被河水沖走,許臨送的金牌江慎修送的玉佩司空璟送的小刀都還在,可惜裡面裝着的藥粉都被水弄潮了不能用了……
由於沒有帶着司空珣給的黑木令牌,叫王五去天雷教叫人來接我絕對是白跑一趟,誰能證明我是真的陳諾呢?
也罷,在王五這兒養好了傷我再自己找上門……
大刀王五是個賣豬肉的,以一手好刀法聞名於殺豬界。
用鄰居小香的話來說,就是——“看王五殺豬,就是一種美的享受。”
真是民間高人輩出行行出狀元,你叫司空璟樓墜他們來殺豬看看,能殺得像王五這樣乾脆利落而又富有美感麼?
按理說殺豬的人生活如果沒有達到小康水平,起碼也是個溫飽以上,好的還能像被魯智深暴打的鎮關西一樣餘出兩個小錢討個小老婆。而這王五沒有媳婦便罷,還經常在溫飽線上掙扎。
這一切,源於王五哪一副和他外表全然不符的好心腸。
這樣有一點不好,就是飯桌上經常沒肉。
看着我挑着撿着碗裡的青菜,王五總會搓着手,憨憨地笑:“不好意思啊姑娘,劉媽媽正在坐月子奶水不夠,我把錢拿去給她買雞去了。
我嘆了一口氣。
其實我應該感謝上天讓王五是這般善良,要不然他就不會爲了蔡婆婆的咳嗽病上山採藥,他要是不上山採藥就不會看到奄奄一息半個腿踏入閻羅殿的我……
不過,王五大叔,我也是個病人誒……病人不應該要大補的麼……
王五的好心腸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讓我的臥牀生活不至於太無聊。
此話怎講?
原來那王五不僅喜歡撿半死不活的人回家,還喜歡收容那些被主人遺棄的小貓小狗。
有這些小東西的陪伴,我自然不會覺得寂寞。
其中我最喜歡的是一隻叫“小叮噹”的花貓。
小叮噹很可愛,抱着它就像抱着小白,茸茸的很舒服。
在王五這裡的日子過得很悠閒。
大清早一起牀抱了小叮噹被王五擡到院子中間曬太陽,和左鄰右舍打着招呼摸着小叮噹看着王五私藏的武俠小說一個早上就過去了。中午吃飯喝藥午覺。下午繼續曬太陽,有時候對面的吳嬸麻會來院子裡打麻將,久而久之我也看會了,三缺一的關鍵時刻我還能頂桌。晚上吃飯幫王五記賬睡覺。
這樣一天又過去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團圓日,可惜我的親人都不在身邊,陳諾真淒涼。
早上起來剛剛要和王五說這事要他晚上加菜,卻看到王五一臉苦楚。
“怎麼了?”
是張三家的小孩半夜又尿牀沒有被子睡了還是李四家的母馬難產找不到獸醫?
“都不是……”王五很難過:“是周八昨晚上喝醉酒把西門大官人家的狗踩死了……西門大官人要周八賠他的狗……”
“拿就賠咇。”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就一狗麼。
“可是西門大官人說那狗是東瀛進口來的,一隻就要兩百兩……”
“兩百兩……”我想了想,雖然挺多,整個大院的人湊一湊,也還湊得起來:“叫大夥給他湊湊。”
“是兩百兩黃金~!”王五憤然。
“…………”黃金,這西門大官人還有沒有良心啊,一隻狗兩百兩黃金……漫天要價麼……
“西門大官人還放話了,要是不賠就拿周八的閨女抵價!”
“…………”主流小說的狗血橋段,讓我在有生之年,遇到了……
“怎麼辦怎麼辦……”
王五在屋裡急得團團轉。
堅持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原則的我有些動搖。
那個周八的女兒我是見過的,挺漂亮的一個姑娘,人又勤快手兒又巧,上次還做了個繡包送我……
罷罷罷,就幫了他們這一回罷。
我拿着貼身的小荷包猶豫了下,拿出了江慎修送我的玉佩,遞給王五:“唔,你拿了這個去當,沒有五百兩黃金的不幹。”
“…………”王五熱淚盈眶,二話不說拿過玉佩就衝門口跑去。
“別死當啊~!”我喊到。
王五應了一聲,跑遠了。
過了正午,王五還沒有回來,我只得在屋裡一蹦一蹦的找水喝。
正咕嘟咕嘟喝着水呢,門猛地被推開。
“你回來了。”
我才一轉身,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諾妹妹,你讓我們擔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