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眼睛,前後左右張望着。
這片樹林很大,滿林子的參天大樹,一眼望去,無邊無際的綠色。
擡頭,隱約看到層層綠葉中的一角蔚藍天空。
陽光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灑在地上,像打碎了一地的閃着七彩光芒的琉璃。
靜,讓人覺得平和的靜。偶爾,會有幾隻小鳥撲騰翅膀起飛落下,不顯突兀的聲音讓這份寧靜顯得更加寂謐。
我攆着毛驢咯噔咯噔地走了兩步,再四下望望,最後不得不承認這個殘酷的現實-----
我和司空璟齊言走散了。
唉,早知道會這樣就不學那個什麼張果老倒騎毛驢了……司空璟和齊言什麼時候駕馬絕塵而去都不清楚。
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我倒轉毛驢往後看。
司空璟上路的第一天就告訴我說枝蘭和枝菊尾隨我們而來,她倆現在應該跟在我後面吧?
我使勁地看,卻仍是和前幾次一樣,沒有看到司空璟口中的白衣的衣角。
難道司空璟是騙我的?
不像啊……
我撓了撓後腦勺,試探般地叫了一聲:“……枝蘭?”
樹林裡沒有動靜,唯聽見微風吹拂樹葉響起的沙沙聲。
“……枝菊?”
我又叫了一聲。
樹林裡還是沒有動靜,唯聽見鳥兒梳理羽毛的唰唰聲。
難道這兩個女人見色忘主……追着司空璟去了?
……有可能……
不管了,先出了這林子再說。
……沿着這條小路應該可以出去的吧?
¤ ttκд n¤ c ○
順着小路繞來繞去,我繞到了大路上。
“…………”
我相當無語地看着一路上滿地都是的白衣男人。
我敢說,這是我在遇到廣寒宮衆白衣女後第一次看到那麼多人一起穿白衣服。
這個場面那是相當地壯觀啊!
沿途望去,唯見……
白衣!白衣!還是白衣!
我和齊言在前幾個小城鎮和天雷教那城市都沒有見幾個人穿白色衣服。
所以這時候,不能適應眼前景象的我起了很嚴重的生理反應----頭暈目眩欲吐。
我還以爲齊言說的江湖大俠喜穿白衣是糊弄我好玩來着,原來是真的啊……
穿白衣和不穿白衣----閒人浪客和粗人村夫的區別?
………………
真是搞不懂這些名爲大俠的男人們……
穿白衣服有什麼好的,易髒難洗太陽照着還明晃晃地扎眼。
看司空璟把那一身紫色穿得多麼狂狷多麼灑脫~!
看江慎修把那一身黃色穿得多麼討喜多麼貴氣~!
看齊言把那一身藍色穿得多麼英俊多麼……傻帽……
咳咳,想遠了。
齊言要是知道我這樣想他,會不會哭啊?
………………
一定不能告訴他……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
一個白衣男人從我身邊走過去了……
又一個白衣男人從我身邊走過去了……
再一個白衣男人從我身邊走過去了……
………………
我緊握拳頭,心裡異常煩躁。
想必此刻我的腦門上青筋四起。
白色污染!這絕對是白色污染!
強忍心底的噁心感,我有驚無險地抵達了這個大城市。
在享譽全國分店遍佈大江南北的悅來客棧住下後,我開始思考如何美化這個世界。
一家一家地偷?
不行。太費神了。
跑去澡堂偷?
不行。要是一不小心被發現了……我豈不是嫁不出去了?
去曬衣服的地方偷?
還是不行。萬一大俠們個人衛生搞得不勤快……那豈不是漏網之魚多多?
………………
我揹着手在房間裡來回踱着腳步,苦思冥想着。
小白在桌子上安安靜靜地吃着青菜,阿黃趴在旁邊看着我,腦袋隨着我晃過來,又晃過去。
時間靜靜地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地過去。
最後,我摸了摸懷裡的黑令牌-----
看來只有這個辦法了。
面對眼前堆得彷彿小山一般的白衣服,我發自內心地欽佩天雷教教徒的辦事效率。
“回姑娘,在本城共偷得白衣五千三百二十一件。其中客棧所得三千二百件,民房所得……”
我一邊喝着蜂蜜水一邊聽着那管事彙報情況。
“並,按姑娘吩咐全城布坊的白布都買回來了,共計……”
“好了好了。”我揮了揮手,管事的合上簿子,退到一邊站好。
“還有什麼我等可爲姑娘效勞的?”坐在我對面的本城分舵舵主身子前傾問到。
“沒了。找到司空璟了和我說一聲。”
我跳下太師椅,阿黃搖頭晃尾地迎上來咬着我的褲腳嗚咽嗚咽地叫着。
我蹲下來拍拍它的小腦袋:“好的好的我馬上帶你上街去。”
“…………”
大街上的場景讓我深感內疚。
我應該叫天雷教教徒在偷走白衣的同時留點衣服給那些大俠的……
滿街亂跑的裹着被子的男人……真的是,太有傷風化了……
這是一個空氣清新陽光燦爛鳥語花香的早晨,如果忽視街上的大聲喧譁的話,這又會是一天美好的開端。
……外面究竟在吵什麼啊吵。
我不耐煩地推開客房的窗戶。
“什麼?你說天雷教分舵被衆裹白紗蚊帳的大俠包圍了?!”
“對!昨天不是很多大俠的白衣被偷了麼?打探出來了,是天雷教乾的!”
“這天雷教也太缺德了吧,穿白衣礙他們什麼事了,難道他們只許自己穿不許別人穿麼?”
“就是!獨拉風不如衆拉風,天雷教的人真是太沒有親民思想了。”
“還有……”
“那是!還有……”
接下來外面衆人開始討論白衣的七七四十九種穿法,我悄然關上窗戶。
都叫他們幹事小心一點了……居然還給我走漏風聲!衆怒難平啊……
不過,偷了白衣買了白布我以爲就無後顧之憂了,原來蚊帳還有白色的……
失算失算。
吃了早晨,我帶着阿黃小白去天雷教看熱鬧。
圍觀的百姓好多,我左蹦又蹦就是看不到裡面到底是怎麼樣的場景。
而積極性高昂的阿黃順着圍觀者的褲腳裙角嘶溜一下就鑽到前面去了。
我一急,提氣縱身一躍,踩着幾個觀衆的頭跳到了裡面。
我還沒來得及向無辜被踩的人道歉,就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扯着我一下掠到了天雷教大門前。
“這就是要求我等偷大俠們白衣的小姑娘!”
那舵主舉起我的手朗聲說到。
“…………”
真是沒有合作精神。一般這個時候被抓住的人不都是頂住壓力大攬責任的麼?
這個舵主的人品不行,回頭叫司空璟換了他去。
帶頭那人向前邁了兩步,抱拳粗聲粗氣地說到:“請姑娘給我等一個解釋!”
“解釋!解釋!”
後面一干人立即振臂高呼。
“否則我等就在天雷教門前靜坐絕食!”
“靜坐!靜坐!絕食!絕食!”
“…………”
我翻了個白眼。
你們靜坐絕食幹我什麼事,死了倒清淨,留着你們浪費國家糧食就算了還有損市容市貌。
不見我有反應,那些個大俠就直接盤腳在地上坐下,大有不到海枯石爛不起身的架勢。
其中有兩個人跑到旁邊,在包袱裡翻出一個卷軸,再跑到衆白衣人身後,拉起橫幅-----
“靜坐絕食抗議天雷教剝奪我等穿白衣的權利!”
“…………”
這準備做得倒是很充分。
我在那管事的耳邊低語了幾句,會意的他匆匆忙忙地跑開了。
坐就坐!誰怕誰!
天雷教的人搬來了一把油亮油亮的太師椅,我一屁股毫不淑女地坐上去,接過管事遞來的蜂蜜水。
坐好坐穩坐舒服了的我一揮手,身邊的那個天雷教教徒揚起一面大旗,起勁地揮動着。
旗面上,七個大字金光閃閃------
“我是陳諾我怕誰!”
看着那帶頭大俠滿臉青紫的樣,我冷哼了兩聲。
跟我鬥,也不掂掂自己多少分量!
中午了。
管事的在我的吩咐下命人搬來了一個大桌子,擺了滿桌的雞鴨魚肉。
我一邊咂着嘴啃着鴨腿一邊斜眼看那羣大俠。
他們只是低頭閉眼不看我。
好!有骨氣!
“來來阿黃嘗一口,這個烤鵝烤得那是裡嫩外焦香噴噴地可好吃了呢~!”
我聽到了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還有這個紅燒裡脊,繃脆繃脆的多有嚼頭~!”
我聽到了咽口水的聲音。
“這個松鼠桂魚……哎呀阿黃你不吃魚肉的是吧?管事的!這盤菜拿去倒了!”
已經有幾個大俠面露兇光怒瞪着我了。
哼哼,才這點微末道行就來要挾我,真是蚍蜉撼大樹!
我玩着阿黃玩着小白玩着手指,轉眼間又該吃晚飯了。
繼續大魚大肉滿街飄香。
吃完晚飯無聊的我乾脆叫管事的叫來一班戲子,在天雷教門外搭起臺子唱起大戲來了。
“臥地觀經史,坐地對聖人~~~你觀的國風、雅、頌施詁訓,誦的典謨訓誥居堯舜……依個朗……說的溫良恭儉行忠信~~~”
我搖頭晃腦地跟着那唱戲的唱着。
靜坐的大俠裡已經有些人坐不住了,乘着我不注意回頭看那戲子。
很好,敵方敗相已露。
戲子們還在臺上興高采烈地演着,我卻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以至於有人靠近我我也沒有覺察。
“小諾諾~~玩夠了沒有啊~?”
司空璟在我耳邊吹着氣。
“你回來了啊?”
我揉了揉朦朧睡眼看他。
“想睡覺了?”司空璟輕而易舉地一把橫抱起我,“那麼璟哥哥抱你去睡房。”
“齊言呢?”我強打起精神。
“齊言在後面,我先趕過來的。”
“哦……你快把那些討厭的大俠打發走……”
“別說話了,睡覺。”司空璟說着吻了吻我的額頭。
“嗯……”
我的意識模糊了……晃眼看到,司空璟笑得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