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了。我一個人躺在牀上,激動不已,打算着下一步該怎麼做纔好。藝術系在我們師範大學是最好的專業,裡面的好多女生在我們看來都象高不可攀的仙女。去她們的宿舍找她?我覺得自己暫時沒有那個勇氣。
三天過去了,我還沒有采取行動。
第四天晚上,我鼓足勇氣去了她的宿舍。她宿舍的一個女生說鄒暉在琴房,這個女生的語氣生硬,神情有點生氣,又有點鄙夷。但是就是她,後來在餐廳裡突然向我顯示一臉溫柔。
我到了藝術系的琴房找到鄒暉,問她去不去跳舞,她拒絕了。
還有好多星星在我的夜空只一眨眼,只一亮就沒入了黑暗之中。有一次,我正在閱覽室看雜誌,來了一個女生,象是高我們一級的,屬於漂亮而又身材好的那類。她走過來,坐在我桌子的對面,不借雜誌,也不看書,眼睛望着我,十分種過去了,還看。半小時過去了還看。周圍的學生走光了,她還坐在那裡。我坐在那裡,象個小學生。看得我不敢亂東。
令人驚異的是,還有一個女生,與她的情況一樣。這一次我擡起了頭,迎着她的目光。是師姐類的。她樣子慈愛,眼中有淚光。我不知道怎麼應對這種突然直接的情況。等到閱覽室關門,一起出門,無奈走了。
還有在路上,在餐廳,在閱覽室,在自習室在校外,那麼多青年懷春青年男女,到處都是眼睛。有時候,眼睛對上了 ,心裡一驚,擦肩而過,不知道對方向哪去了,不知道對方是誰,來自哪裡,哪個系哪個班。
有一次是午休時間,校園裡幾乎沒有行人。我從教學樓出來走在圖書館西面去我宿舍的路上。遠遠看見一個小巧玲瓏 的女生走來,在兩個人走近的時候都同時大膽地仔細地看了對方。小美人,張得乾淨,??可人。是理想中的另一類。一樣地動人心扉。擦肩而過,過去了有十幾米,兩個人竟然不約而同,同時回頭看對方!能走向前去,大膽地問人家叫什麼名字,在那個系幾班唸書嗎?那是成熟大男人,或者壞孩子做出的事情吧?在感情上我是個孩子,就象董曉春所說的:”高峰會來事。”意思我不會來事,不會把握全局,總是跟着感覺走。
我們倆不約而同同時看着對方,停了停,然後都各自回頭走自己的路。我一路惆悵。
一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直到我畢業的那個月。有一天,我在我們大學北大門外路旁的一個餐館裡吃水餃,她帶着一個男生走了進來,坐在我的東面,背後。那男生要了一碗水餃,並且吃了起來。那女生沒有吃,只是坐在那裡,眼光就自然落在我這邊了。當我吃碗一碗,再去買第二碗的時候,那女生拉着那男生,起身走掉了。難道我只知道吃?
因爲家庭困難,從大二我就開始做小生意掙錢了。那是1988年,那時侯也正流行大學生經商熱。我發現不少宿舍樓樓梯下面堆了許多鐵暖水瓶的綠色外殼,於是就收集起來,放到宿舍裡。又從濟南市街上的商店裡買了綠漆和刷子。把舊的暖水瓶外殼刷成新的一樣。我買了張濟南市地圖,在地圖上找到濟南市暖水瓶廠,自己用自行車馱來五大箱子暖水瓶的內膽,在宿舍把內膽裝到刷好漆的暖水瓶外殼裡,涼幹了漆。等到山師北院新生報到的前一天,我找了幾個同學,用三輪車把弄好的暖水瓶拉到北院,穿過整個濟南市。那天晚上,那幾個同學都回南院了,我就在北院外的水屯路上,守着暖水瓶過了一晚上。那是8月31號,夜裡有些涼了,水屯路,兩邊是大面積的河塘,沒有人家。我小時候聽大人講的鬼的故事聽的多了,總怕黑夜。幸好水屯路的北頭有一家工廠在生產。工廠的門等通宵亮着,我就把三輪車推到工廠門附近,坐在那裡熬夜等天明。
第二天,9月1號,新生報到了。我的那幾個同學又從南院趕來,幫我賣。北院小賣部的暖水瓶3塊8一隻,我就賣2塊5。貨很快賣完了。回到南院一算,一天賺了二百多。那時候,1988年,高中老師的月工資才七、八十塊。我掙的不少,請那幾個幫忙的同學喝了一頓。假冒僞劣我也搞過呀。只是那時候我還不懂這。
然後我就賣起了精美的書籤。這種書籤我是從我班同學屈建那裡看到的。我問他從哪裡進的,他不告訴我,我就去大街上逛。在泉城路旁一個擺地攤賣同樣書籤的那個攤主那裡,我打聽到經二緯十二馬路批發市場那裡批發這個。我找到那個市場,進了貨。那時候,這是個新鮮貨。女學生們尤其喜愛。我寄給了董曉春幾張,送給了鄒暉幾張明信片。
爲了賣書籤和明信片,濟南市幾十所院校我跑遍了。有時候在校園裡擺地攤,有時候竄宿舍。好的時候,一個下午能掙三十多塊。
然後就在我們宿舍樓賣方便麪。我們宿舍有一個同學的老鄉在濟南方便麪廠工作,我想那就賣方便麪試試。學生們上完晚自習有吃夜宵的習慣。方便麪也好賣。就在我們宿舍樓我們宿舍所在的那層樓梯口,放張椅子,椅子上放上一箱子方便麪。方便麪都是沒有包裝的,一塊一塊疊在那裡。調料就一袋,不象今天的三包。在二十多年前,吃上這就不錯了。一晚上賣一箱,掙十多塊錢。但是去進貨的那個方便麪廠離我們學校有二三十里路,而且騎自行車到了那裡還要與濟南市民一起排隊等候。當別的學生上課的時候,我就奔行在進方便麪的路上。
藝術系的女生買方便麪的最多。一天晚上,下了晚自習。當我坐在那裡賣方便麪時,一個藝術系的小女生買晚方便麪,走上幾級樓梯,突然回頭對我說:“十六歲!”那是一個很秀氣的女生,以前沒有見過。
青春的歲月!
我這裡再次聲明,我寫的不是小說,是我的真實的回憶。零碎、忘記情節、事件相似、有美善也有醜惡 ,回憶是真的,沒有假的回憶。有時我覺得:回憶出的都是天上的星星,更大量的是黑暗空間和暗物質。
在公交車上我被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的兩個大腿夾住了。她幾乎癱軟在我身上。
在我去進明信片回來的公交車上,一個妙齡女郎藉故看我的明信片用她的**靠緊了我的肘部,我感覺到她那裡滾燙滾燙的。
我們宿舍家在濟南的徐國慶常有他的三個高中同學來找他。
徐國慶說他的這三個同學常去舞廳找女人,女人也找他們過夜。完了事第二天誰也不認識誰。都是事先講好了的。這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濟南社會。
中文系的一個女生失蹤一個月後又出現了。
操場上、正在建設中的宿舍樓裡發現了丟棄的避孕套和污物。
有談戀愛的出去開房。
而我確實在找那種純潔的真摯的愛情。每次都覺得是唯一。屢戰屢敗,又屢敗屢戰。心中有個信念在。
89年的****。先是聽到有許多人在唱歌,就在我們宿舍樓和藝術系教學樓之間。唱的歌現在的我們看來當然是反動的、是想顛覆國家的:“打倒李鵬!打倒李鵬!*,*!還有一個流氓楊尚昆,楊尚昆!”我們趕緊跑到樓下。有人說國家太**,做什麼事情都要找人送禮。有人說社會太**。還有人說北京上海的學生早就上街遊行了。然後就有人去各個宿舍樓喊人,說出去上街遊行去!
有人聯繫了山大等幾個高校,也許是省*聯繫的他們。
各個樓裡的學生都出來了,有近萬人。
學生們涌向大學的大門。大門被鎖上了。
很多的男生衝到前面一起推大門。
鐵大門被硬生生地推倒在地。
隊伍就上了街,天下起了濛濛的細雨。同學們一路高呼口號,一路唱那首歌。
說是去省委。
走了很遠的路。
市民也出來了。
第二天去了山大,晚上去了省政府門前靜坐。說北京的學生在**廣場靜坐絕食。
兩天下來,我的腳上磨出了雞眼。疼得很。
聽說北京中直機關都出來了,聲援學生。北京舉行了百萬人**廣場大聚會。
我和同宿舍的劉慶連5月24號晚上乘火車去了北京,到了北京,剛出火車站去**廣場,就有北京市民低聲說:“注意,有公安部的便衣警察!”
到了**廣場,我們看到了靜坐的學生。我和劉慶連沒有加入靜坐,而是到處走走看看。不久天就亮了。有北京市民推車送飯。我們吃了一點。
劉慶連說去理工大學找他同學去吧,我們就去了那裡。
在理工大學過了一天,晚上睡在了那裡。
26號我倆回到了濟南。
後來就聽說北京戒嚴。部隊開進京城。
再後來發生了6月3號的反革命****。電視上我們看到被燒的軍車,慘死的軍人。
有人聽***,說靜坐的學生被坦克車碾壓。死了很多人。
電視上放:“抓住*的黑手!”
聽說*等人逃往美國,西方國家開始制裁中國。
小道消息也很多,讓人似信非信。
上半年基本上沒有再上課。下半年教育開導學生。記得那次我們班的教育會,由我們的輔導員王靜老師主講,系書記也在。不知道講到哪一句,我揮動雙手啪啪拍了兩下屁股。王靜老師就講不下去了,慢慢地抽泣起來。系書記厲聲說是誰拍的?!散了會到我辦公室去!我卻器宇軒昂地走了。
現在我明白了,反**是對的,但是有人要在中國搞資產階級民主。學生被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