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一次不成功的戀愛事件
教室區有一個大的階梯教室,是學生們常去讀書自習的地方,我於是常常在晚上一個人夾了書來到這安靜之地,躲在教室後面的一角默默讀書,在那細如遊絲的日光燈的滋滋聲中一坐便是半個晚上。那時我從圖書室裡發現了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以及泰戈爾更多的詩集。好的書有一種沉靜人的力量,我獨愛它們帶給我的閱讀愉悅和那份安靜的時光。有時讀累了,就一個人出去,在夜色晚風中沿着河岸行走。我如此安靜從容,以爲安靜早在我身體之中,與生俱來。
一天晚上,當我再次從書中擡起頭來,發現喬虹就在階梯教室最前邊,在幾個女生中間正低頭書寫。那天,正好我們宿舍的幾個也與我坐在一起,等他們也看見了喬虹後,便有了一陣小範圍的**。大家極力慫恿我有所作爲。而我呢,竟心有餘悸,一時無法調整自己。他們便對我咬牙切齒。
“你完了老四,你完了。”老五重複着對我說。
大家最後講妥:回去後,由老五再通過教育系那位學生會幹部幫忙,試着約會喬虹一次。
第二天,老五告訴我約會被接受了。我那失去的信心於是逐漸被恢復。我想也許喬虹與那男生其實並沒有什麼,不過是一起離開閱覽室。是因爲自己極少與女生交往,所以纔對別的男女生接觸那麼敏感。想到即將到來的約會,內心不免激動,覺得周圍也喜氣起來。趕緊忙着收拾自己:洗頭洗臉,清潔門面;衣服被溼毛巾一擦也清爽了許多;黑皮鞋閃着黑黝黝的光。是誰說的那句話?是那位常到對門男生宿舍去的身材單薄、細聲細氣的中文系女生,說什麼整個北院就數我還有點男子漢風度。敢情她們也偷偷地注意異性,私下裡品頭論足。
天色微暗。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刻種我就匆匆下樓。當我正要途徑喬虹的宿舍樓時,我看到外語系的那個男生與幾個女生正坐在喬虹宿舍樓前道路旁的花壇邊上。我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那男生的眼光有些惡很很的,從老遠就投射到我的身上,盯住不放。那情景表明他已經知道了約會的事情,並且認爲我這是對他的侵犯。
他們確實正在走向那種關係並且成型?那她爲何不拒絕我的約會?是她告訴他約會的事情嗎?如果是她,她究竟想幹什麼呢?
行走在路上,心情不能平靜。也許是別人在傳遞消息。那幾個與他一起坐在那裡的女生就可疑得很。
我站在一叢蘆葦旁,看着她乘着夜色款款邇來,體態之中洋溢着閒逸之情。
“來了?”她遠遠地就打招呼,聲音輕柔圓潤,而我愈加困惑。
真想直截了當地問問她關於那男生的事,又怕最擔心的事情會是真的。
拿定主意:她不先提及,我就不問,但心中疑慮未除。
我開始說話。我說我給你講講一個人吧。未等她反應我就講了起來。
“有那麼一個人,”我說,“迷信愛情。爲什麼迷信愛情?因爲他體驗到了那細細的、深深的、又純又美的情感,那種揪心的感受,讓人無法顧及其他事情而身不由己地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他認定這是他從未領略過的感受,認定在世間其他事物中、在這之前他的人生經歷中沒有什麼能與它相媲美。萬物皆下品。他認爲自己已經明白人生幸福之所在。他已確定生活的最高目標。他覺得生活的最高理想就是尋到愛情並在愛情的籠罩下度過一生。他說人究竟爲了什麼而活着?爲了愛情。當愛情還沒有來臨的時候便心懷對愛情的信念耐心等待;當它一旦來臨便執著追求。他說他無法設想沒有愛情或者對愛情已經絕望的生活——————那時的生活將失去最高的高度,最美滿的生活將不復存在。那時的人們也許退而求其次,追求其他的事物。也許就得過且過,委曲求全了此一生。他又說,深愛過的人將變得深刻豐富。人生與人生爲什麼不同?爲什麼有的平平淡淡有的豐富深刻?原因之一就看他是否深愛過。有這種思想的人,他這個人,是不一個愛情至上的人?一個愛情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