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靖謙轉頭望着程奕楓,震驚而又痛心的問道:“你要和靜言離婚?”
他一直知道程奕楓對顏歆月的心思,可他一直不知道竟然能深到這樣的地步。他以爲既然奕楓已經選擇了和靜言結婚,那麼他應該就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感情,已經放下了顏歆月。
可他從沒想過,她對他的影響竟然這麼大,大到她一回來,奕楓就要和靜言離婚。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當時是什麼心情,是對程奕楓覬覦她而感到不滿的情緒比較多,還是對靜言的心疼比較多。
對於他的質問,程奕楓只是無謂的聳肩,“你不是都看到了嗎,還用得着再問我?”
“你!”孟靖謙對他無所謂的態度氣的說不出話來,怒極反笑道:“既然你爲了心上人傷害我妹妹,那就別怪我傷害你的心上人。”
果然,話語剛落,程奕楓就變了臉色,緊張道:“靖謙你想做什麼?不許你傷害顏顏!”
“顏顏?”孟靖謙冷笑,“你這麼情真意切的袒護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另一個‘言言’還在等着你?”
“我……”
“你應該比誰都瞭解,我這人一向錙銖必較,睚眥必報。”孟靖謙站直身子,目光凜冽的望着他,“如果你真的不顧靜言的感受一意孤行,那就別怪我不顧兄弟情義跟你撕破臉。”
他說完轉身便向外走去,胸腔裡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燒,經過走廊上的畫框時,忽然無法抑制的,擡手一拳砸在了上面。
*
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得過去了,直到有一天顏歆月上班的時候經過會議室,恰好遇到剛剛散會出來的陸景呈,她才恍然,原來他已經從莫斯科回來了。
陸景呈擡頭恰好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她,怔了一下之後,他轉頭對身旁的人說了兩句什麼便朝着她走了過來。
他還跟之前一樣清俊,穿着黑色的西裝,裡面套着同款式的西裝馬甲,沒有打領帶卻仍然丰神俊朗。
顏歆月不知道他今天回來,看到他頓時有些緊張,下意識的拽了拽衣服,理了理頭髮。
“景呈,你……你回來了?”
他離開的兩週,她忽然發現自己對他的思念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強烈一些。
“嗯。”陸景呈點頭,“聽說宣傳片已經拍攝完了?”
“是的,三天前就已經拍完了。”
“真可惜,沒能參加你們的殺青宴。”
他臉上滿是抱歉之色,顏歆月急忙擺手道:“沒關係沒關係,不過是攝製組的同事們一起吃了個飯,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怎麼行,這是你第一支宣傳片,我一定要請你好好吃一頓。”陸景呈溫和的笑了笑,“不如就今天下班吧,怎麼樣?我帶你去吃飯,順便跟你說件事。”
她也沒有理由拒絕,便點頭道:“好的。”
*
寬大明亮的落地窗前,陸景呈負手而立,面目表情的冷睨着樓下的芸芸衆生,緊緊攥在一起的手昭示了他內心此時翻涌的情緒。
不遠的桌面上放着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看上去大約十七八左右的女子,脣角還掛着幸福恬淡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臉上有兩個嬌俏的酒窩。讓人不得不留意的是,女孩的手下意識的撫在自己的小肚子上,雖然有長裙裹身,可是仍然能輕易看出女孩的小腹微微隆起。
助理羅昱推門而進,站在他身後謙恭的說道:“老闆,飯店已經訂好了。”
“嗯。”他只是冷淡的應了一聲,垂下眼瞼斂去了眼中的恨意。
這一次去莫斯科談項目,其實他本來一週就可以回來,但是他卻一直拖到了今天,期間又去了一趟璟城,探望了一個久未相見的故人。
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短暫的出差確實有落荒而逃的成分。前些日子孟靖謙示威般的天天出現在顏歆月的身邊,這讓他的自尊心有些受挫,恰好莫斯科那邊發來邀約,他便立刻飛了過去。
近兩週的躲避,讓他一個人想清楚了很多事,也足以讓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對於他喜歡顏歆月這件事,他沒有再自欺欺人,而是選擇了坦然接受。可他並不覺得喜歡她和他的報復計劃有什麼衝突,喜歡一個人的同時也可以利用她,等遊戲結束再把她一腳踢開。他對自己的自制力完全有信心,絕不會放不下她。
這麼一想,他心裡頓時坦然了許多,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儒雅淡然,脣角微微向上揚了揚,抱起桌上的一個大禮盒,轉身向外走去。
顏歆月早已在樓下等他了,她不知道他今天回來,所以也沒有刻意的打扮,只是上了些淡妝,把長髮放了下來。
可美女到底是美女,即便是這樣簡單的打扮,都已經炫目的讓人移不開眼。
“是不是早就在等我了?上面正好有一份文件需要我籤,耽誤了一點時間,不好意思。”
他來了第一句話就是道歉,顏歆月急忙搖頭,“沒事的,你先忙你的工作,我也是剛剛下來。”
“對了,這個是準備送你的禮物。”陸景呈揚了揚手上的禮盒,笑道:“不過有點沉,所以我先幫你拿着吧。”
他把禮盒放在後座,又替她拉開了車門,她上車的時候,他還不忘把手擋在她的頭頂,深怕她磕碰。
陸景呈帶她去的是一家帶廚藝表演的西餐廳,事實上這樣的餐廳現在並不新穎,可顏歆月很少在外面吃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還是覺得有些新奇。
兩人坐在餐檯前,對面就是動作行雲流水的廚師,上了菜他都會先讓給她吃。
“景呈,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是這樣的,之前我就跟你提過,張導想要把宣傳片上的舞蹈搬到舞臺上,下週六有個舞臺劇表演,他希望你也可以上去一展風采。”
“下週就演嗎?”她有些驚訝。
“怎麼
?時間太緊張了嗎?”
“倒是還好,我一定會能準備出來的。”
陸景呈信任的點頭,“公司到時候也會給你大力宣傳,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吃完飯陸景呈便主動提出送她回家。顏歆月畢竟也在莫斯科留學了三年,留學時也走了走俄羅斯周邊的城市,聖彼得堡,喀山,索契之類的都去過,兩人一路上都聊得熱火朝天,甚至還用俄語開起了玩笑。
下車之後,她剛走了幾步,陸景呈又忽然追了上來,將之前那個禮盒遞到她手裡。
“這一路跟你聊的太高興了,禮物都忘了給你。”
顏歆月也笑着點點頭,由衷的說道:“謝謝你景呈,我今天很開心。可以說是我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一天了。”
沒有負擔,無憂無慮,比面對孟靖謙那種壓抑和畏懼不知道要輕鬆多少倍。
陸景呈蹙眉,“怎麼?這段時間你過得不好嗎?孟律師……欺負你了?”
“那倒沒有。”她強顏歡笑的搖頭,忽然感慨道:“只是我突然意識到,跟不愛的人在一起實在是太痛苦了,那種憋悶和壓抑,簡直是……能把人逼瘋。我現在好想突然有點理解當初孟靖謙在面對我的時候,爲什麼會那麼反感了。”
因爲她現在對他就是這樣的感覺。
陸景呈脫口而出道:“他會有那種反應,是他自己不懂的你的珍貴,如果是我,一定不會讓你那麼難過。”
顏歆月猛的一怔,卻聽他輕嘆了一聲,一步上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道:“歆月,之前我問過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那時候我太怯懦了,甚至連你的回答都不敢聽,狼狽的走了。現在我想鄭重的問你,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他的目光深情和專注,滿眼都只有她一個人,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寶,讓顏歆月的心跳不由自主的開始加快。
“我……”
她聲音微顫的開口,然而話還沒開始說,就被一個怒不可遏的男聲打斷了——
“她不願意!”
孟靖謙陰沉着臉色從一旁走出來,他也不知道在那裡呆了多久,整個人都緊繃着,像是一隻即將爆發的獅子,剛一走近她,便一把將她拽進了自己的懷裡,用力之大差點讓顏歆月把手上的禮物給掉了。
他緊緊地扣着她的肩頭,目光森冷的盯着陸景呈,“這個問題我替她回答,她不願意做你的女朋友,還請陸總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我是在問歆月,孟律師憑什麼替她回答?”
“就憑她現在住在我家裡,就憑她現在要聽我的!”
陸景呈冷嗤,“歆月是有行事能力的成年人,孟律師難道還要做她的監護人嗎?”
孟靖謙挑眉,“我不做她的監護人,我做她的男人就足夠了。怎麼,陸總還想聽聽她在我牀上是什麼樣嗎?”
他的語氣輕佻到了極點,陸景呈正要爲他下流的話而發火,一旁的顏歆月已經怒道:“你夠了!孟靖謙!”
她擡頭看向他,眼裡滿是憤恨和痛苦,“在別人面前羞辱我就這麼讓你有成就感嗎?”她說完,轉頭對陸景呈抱歉的說道:“對不起景呈,讓你看笑話了。你的問題,我一定會慎重考慮清楚,然後給你一個認真地答覆。今天時間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
“可他……”陸景呈擔憂而戒備的看着孟靖謙。
顏歆月勉強笑笑,“沒關係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擔心我。”
陸景呈雖然心有不甘,但咬了咬牙還是轉頭上車離開了。看着他的保時捷絕塵而去,顏歆月一把甩開孟靖謙的手,轉頭大步上樓去了。
“顏歆月,你站住!”
從出了電梯之後,孟靖謙就一直追在她身後喊她,可她卻完全充耳不聞,就像沒聽見一樣的直直往臥室走。
“我在叫你,你聽見沒有!”
孟靖謙終於忍不住一把上去拉住了她,順勢將她抵在了牆壁上,目光陰鷙的看着她。
她這麼晚沒回家,他一直都很擔心,在家裡繞來繞去之後,索性下樓去等着她,卻沒想到不僅等到了她,還等到了送她回來的陸景呈!
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就站在他們十米開外的地方,他們倆的一字一句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什麼叫“這是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一天”?難道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都沒有開心過嗎?
什麼又叫“她終於能理解他當初爲什麼那麼討厭她了,跟不愛的人在一起太痛苦了,壓抑的能把人逼瘋”?跟他在一起她就這麼痛苦嗎?她又怎麼知道他心裡怎麼想?憑什麼自作主張的下定義?
還有陸景呈問她時候她那個猶豫不決的樣子,果斷的拒絕就這麼難嗎?還是說她真的想要做陸景呈的女朋友?
一想到這些問題,他就覺得整個人又急又燥,像是站在了火盆裡一樣,可以說那種痛感從心底蔓延到了每一個神經末梢。
見他只是盯着她不說話,顏歆月頓時有些不耐煩,“你到底要說什麼?說完趕緊放開我,我累了,要去睡覺!”
“睡覺?你還要睡覺?難道是跟陸景呈還沒睡夠?”他氣急的時候就開始口不擇言。
顏歆月像是看一個瘋子一樣看着他,須臾之後忍不住啐了一口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不想在這兒跟你吵,讓開!”
她說完就要走,孟靖謙一把又將她拽了回來,低頭看到她手上的禮盒,粉色的絲帶簡直刺眼到了極點,他幾乎是想都不想的就揮手打掉了那個包裝精緻的盒子。
一聲巨響之後,只聽到盒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顏歆月一驚,急忙推開他蹲下身便開始查看裡面的東西。
她這才知道原來陸景呈送她的是一個羅斯托夫琺琅彩,雖然已經碎成了片,可是卻仍然能看出那些精緻而獨樹一幟的花紋。半晌之後
她纔想起來,之前有一次陸景呈問過她,在莫斯科留學的時候她最喜歡什麼東西,那是她隨口說了一句琺琅彩,只不過太貴了所以她捨不得買。
沒想到她隨口的一句話,他竟然就記在了心上,當真給她帶了回來。
可現在這精美的禮物卻成了一堆碎玉亂瓊。
孟靖謙看着她惋惜而難過的盯着一盒子的碎片,不由得冷笑一聲,“我當他送了什麼稀世珍寶給你,原來只是個破瓶子。看樣子他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好。”
顏歆月擡頭看着他道:“是,他確實只送了我一個瓶子,可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收到別人的禮物!可你呢?你有送過我什麼東西嗎?”
他一怔,心裡雖然有些震動,可臉上卻仍然不願表現出來,“不過是一個破瓶子而已,你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買上十個八個。”
“算了。”她自嘲的一笑,“你送的再多也不過是因爲賭氣,他雖然只送了一個,卻是出自真心的。”
她說完,低頭把那些碎了的玻璃收起來,抱着盒子便準備走。
“你站住!”他又追上來攔住她,“陸景呈問你要不要做他女朋友的時候,你爲什麼不果斷的拒絕?”
“我爲什麼要拒絕?”她反問他,“他人又好,長得又帥,身價過億,而且不計較我離過婚。這樣的男人錯過了我可能今生今世都不會再遇到了,我有什麼理由要拒絕?”
孟靖謙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難道你還要答應他?”
顏歆月只是避開他的視線,冷聲道:“放心吧,我不會答應他的。他那麼好,應該有一個跟他家境相當的名媛淑女來愛他。我這樣一無所有的女人配不上他。”
她這句話像是一顆定心丸一樣,孟靖謙終於放下了心,惡聲惡氣道:“算你還有自知之明,知道除了我沒有人會再要你。既然如此,以後就乖乖地待在我身邊,不要再招惹那些狂蜂浪蝶!一個陸景呈不夠,還有一個程奕楓!我怎麼就沒發現你魅力這麼大,惹得這些男人一個又一個的往你身上撲。”
顏歆月聞言立刻蹙眉,厭惡道:“你不要給我亂潑髒水!景呈是我的老闆,至於程奕楓,我從來都沒對他有過什麼感情!”
“哼,說得這麼冠冕堂皇。襄王有夢,神女無心你懂不懂?你對他沒感情,可他愛你愛到恨不得跟靜言離婚,好轉頭去娶你!你還敢說你自己有多清白?”一說起這件事,孟靖謙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奕楓要跟靜言離婚?”顏歆月錯愕的看着他。
“別裝的毫不知情似的,靜言生病快要住院一個星期了,可程奕楓卻一次都沒去看望過她,反倒是在準備離婚協議。”他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質疑道:“該不會……你跟我結婚的時候,背地裡還在跟他糾纏不清吧?否則他怎麼能這麼多年還對你念念不忘?”
“你!”顏歆月頓時紅了眼眶,不是因爲生氣,而是覺得屈辱和失望。她自認爲在那場婚姻裡已經付出了足夠多的真心,可他竟然還在懷疑她對婚姻的忠誠。她忽然好想知道,她當初到底是愛上了一個怎樣的男人。
見她不說話,孟靖謙以爲她心虛理虧了,挑眉道:“怎麼?難道被我說對了?”
“我顏歆月敢對天發誓,我從來沒有背叛過婚姻,可你呢?你敢嗎?”她忍不住落下淚來,咬着牙道:“我們結婚那天晚上,你扔下我去安慰受傷流淚的魏伊。我們第一次結婚紀念日,你聽說魏伊在公演時舊傷復發,連夜飛到美國去看望她。我排練的時候從兩米高的舞臺上摔下來,你卻始終沒管過我,倒是派助理把離婚協議給我放到了我的病房,因爲你很忙,忙着給魏伊送花。諸如此類簡直是數不勝數,背叛婚姻的是誰,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那些痛苦的過去如影隨形,哪怕她過了這麼多年都覺得歷歷在目,可他卻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忘得一乾二淨。
孟靖謙握緊拳頭盯着她,那些如泣如訴的指責就像是鞭子一樣抽在他身上。她就這樣流着淚看着他,讓他一瞬間聯想到了杜鵑泣血。可是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他現在在試着讓她回到他身邊,試着去了解她,她還要怎麼樣呢?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只要你答應不再跟那兩個男人來往,我……”
“你怎麼樣?你也答應忘記魏伊嗎?”顏歆月忍不住笑出聲,“沒用的孟靖謙,你這些承諾對我來說一文不值,哪怕你現在跟魏伊結婚,對我來說也無所謂,我對你已經不報任何希望了,我現在只希望你趕緊放我走。”
他剛剛確實想答應她以後不再對魏伊那麼上心,可她的話卻直接將他打到了底。她對他已經無所謂了,哪怕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她也不會再難過了。
孟靖謙忽然覺得憤慨至極,她的話讓他惱羞成怒,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逼近她的臉道:“不再惦記魏伊?她是我最愛的女人,我怎麼可能忘記她?而你不過是個我扔了又撿回來的東西,等我把你玩膩了,到時候你想留在我身邊我都不要你!之所以不許你跟他們來往,只是因爲我不想看見你水性楊花的樣子,你還真以爲我愛上你了?你做夢!”
顏歆月只覺得冷意從心底漸漸蔓延開來,逐漸將她冰封。
孟靖謙是真的生氣了,扳過她的臉讓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說道:“顏歆月你給我聽我了,對於我來說,你只是一個玩物一樣,我不要的東西,就算是毀了也不允許別人去撿!你最好記清楚這一點,如果再去勾引程奕楓,讓靜言傷心難過,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大暴雨,雷聲陣陣滾過,遠處有閃電將世界劈成兩半,照亮了顏歆月蒼白的容顏和帶淚的雙眼。
她跌坐在地上,他居高臨下的冷睨着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在我沒有玩夠之前,你休想離開!”
說罷轉身回到了臥室,用力摔上了房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