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 就知道貧貧貧!虧了現在有驚無險,否則看你還怎麼說出這話!”
穆笙歌認錯一般吐吐舌頭,“或許老爹你是對的。”
大多數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 穆笙歌自然也不例外, 老爹所說的她怎會不明白,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沒有傷殘真的幸運, 況且, 經過此事後,有些人是敵是友已然分明。
因而對穆笙歌來說,此次受傷就是因禍得福。不管張文萱目的如何, 她穆笙歌總不能臨陣退縮。
下午落閒,穆笙歌清醒着, 慰問電話打來一波又一波, 拒絕了不好, 接了吧又廢話太多,兩個小時下來, 付瑩足足喝了六瓶礦泉水,跑了五六次衛生間,甚至她坐在馬桶上的時候手機都在吵個不停。
“我明白,我不會是你的最愛,我一直對你的的崇拜, 纔會讓我捨不得離開……”
椅子上孤零零的華爲再次響起, 穆笙歌極爲無奈地朝它瞥了一眼, 然後衝着衛生間大喊, “瑩姐!來電話了!快接電話啊!”
房間某處傳出一聲“哎呦喂”, 緊接着有人迴應道,“我、我出不去, 笙歌你先接一下!”
穆笙歌噗哈大笑,磨蹭着過去拿起手機舉到耳畔,學着付瑩的方式中氣十足地喂了一聲。
一陣清脆的女聲響起,“你是穆笙歌?”
這就不好玩了,人家知道你姓甚名誰,你卻不知道人家哪家哪位。穆老爹從穆笙歌忽然嚴肅的臉上察覺到不妙,忙湊過去仔細聽着。
“請問你是……”穆笙歌問。
對方輕笑一聲,“呵……真是玩得一手好把戲!既然付瑩不想接我電話,那穆笙歌,還請你替我轉告一句話。”
“什麼話?”
“請她備好瓜果茶點,好戲就要開場了……”
“什麼好戲?你到底是誰?”
穆笙歌正欲繼續追問下去,沒想到對方卻突然傳來一陣忙音,通話斷了。她將手機緊緊攥在手裡,心中抑鬱焦慮。
付瑩一定知道這個女人是誰……
這個女人能區分她和付瑩的聲音,一定是個熟悉她的人……
說話方式行事方式如此囂張,她也覺得對方頗爲熟悉……
“笙歌,這次你們又得罪誰了?”穆千里將那些話聽得清楚明白,也不由得蹙起眉頭。
穆笙歌的腦門上皺起兩條褶,凡是和付瑩沾點邊的人臉都在她腦子裡一一閃過,一一過篩子,終於,她鎖定了一個人,一個和她、和她們都有過節的狠心女人。
沉默片刻,穆笙歌冷靜擡眼,“爸,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
“回家?”穆千里也忽然冷着臉問,“不對,到底發生什麼事,用得着趕我回家?”
“一些感情上的事,這個我們自己處理就好,爸你就甭管了。”
穆千里撇着嘴,獨自悶悶道,“我倒是想管你,你也不讓啊!”
穆笙歌不理會他的不快,上網給穆千里訂機票,第二天早上往家飛,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線上支付後,付瑩才顫顫巍巍地從衛生間裡出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唉聲嘆氣起來,“這給我呆的,腿都麻了。”
穆笙歌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將手機交還到她手上。
“剛纔我在神遊中聽見,怎麼,笙歌你嫌棄老爹礙事,要攆回家啦?”
老爹順勢哼了一聲,以表示自己的不滿。穆笙歌卻是極爲奇怪地盯着付瑩,不對,狀態極爲不對,平時遇到這種情況,付瑩一定會張口就追問來電的人是誰以及他們的通話內容,但這次,她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件。穆笙歌目不轉睛地看着付瑩的眼神、動作,想從中探尋到原因。
付瑩解開鎖屏,一眼就看到還沒退出的航班信息,於是惋惜道,“老爹,不是我不幫你,這丫頭辦事很少這麼痛快,這次我也無能爲力了。”
穆千里站起身來一拂袖子,“走就走,反正這的飯也不好吃!”說着就拄着自己的柺棍風一樣的出門了。
這下可把老爺子惹火了,付瑩忙轉向穆笙歌乾乾地笑,“我說啥了嗎?有嗎?沒有吧?”
穆笙歌看着眼前盡力掩飾自己的付瑩,忽然長嘆一口氣,這世界究竟怎麼了,就連自己身邊的人都要如此猜測了麼?
她張了張嘴,“瑩姐,有人託我轉告你,好戲就要開場了。”該知道的事,總要知道的。
付瑩的表情一瞬間木然,隨即恢復如常,“什麼好戲?莫不是誰的惡作劇吧!就說你丫頭摔傻了,看來是真的,這麼小兒科的話你也信?”
穆笙歌怎會聽不出她是故作輕鬆,可她越是如此,穆笙歌就越覺得擔心。
“瑩姐,不管怎樣你都應該相信我的,相信我們能一起克服所有的困難,你想啊,剛出道時候面對那麼多質疑我們都沒放棄,這會兒怎麼能輕易認輸了。”
這話似乎說到了付瑩的心底,她的臉沉靜下來,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眉頭微皺,像是在努力想着什麼事。
半晌,她擡起頭來看着穆笙歌,“你說得對,付瑩的字典裡不應該有認輸兩個字。”
“所以現在,你可以把事情全部告訴我了嗎?”穆笙歌問。
付瑩捋順時間線,將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穆笙歌,之後,兩人持續沉默了整個下午。
傍晚時分,穆千里的公園半日觀光結束,回到病房時,穆笙歌睡着了,付瑩等人不在,只有一個唐遠守在那。
岳父大人歸來,唐遠忙扶他坐下,又倒了熱水遞上去。在這之前,他已經從穆笙歌那兒瞭解到事情經過了,所以此刻對於穆千里的狀態,他表現得頗爲平靜。穆千里大概也想到了這點,只是喝了兩口就不喝了,杯子握在手裡,臉色也比之前緩和很多。
“您老晚飯吃了沒?”唐遠問道。
穆千里搖了搖頭。
“那正好,瑩姐他們帶了三人份的外賣,等下笙歌醒了我們一起吃。”
穆千里這才點頭,又舉起杯子喝了兩口水。他看唐遠如此淡定的一張臉,想必已經什麼都知道了,那他也就不用多說什麼。在他心裡,唐遠也算是個認真負責的人,把閨女交給這樣一個人,他可以放心。
只是這閨女……真的不需要他陪着嗎?
想到這,他問,“笙歌還是執意要我回去?”
“老爹,離開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穆千里困惑,“不在我閨女身邊就是好事了?這是什麼道理?”說到底,還是不怎麼安心。
“老爹……”唐遠一臉認真道,“你所擔心的那些我都理解,但是請你相信笙歌,也請你相信我,再見面的時候,我們都會安然無恙的站在你眼前。”
“所以說,我非走不可了?”
“對,非走不可。”
“理由呢?”
“……”
良久的沉默,室內除了穆笙歌依舊平穩的呼吸之外,只剩一片死寂。穆千里的問題讓唐遠想了很久,直到他想起劇本上的那段詞,他才終於明白。
軟肋。
沒有誰是一個絕對的個體,再孤獨的人心中都有一個秘密。好比性情清冷的陶柒,他最在乎的人是唐遠;好比古怪暴躁的張文萱,別人最碰不得的就是張朔……而她穆笙歌,她的軟肋是親人,更是親情。
“老爹……”唐遠幽幽開口,“我們每個人,都是笙歌的軟肋,只有我們好好的,她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放手做她自己的事。”
穆千里眼中的驚訝顯露無疑,但很快他就接受了這個足以打動他的理由,他沉重回答,“好,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家。”
晚飯解決之後,唐遠一行人就組團撤退了,穆千里要求跟着他們,並且對自己的行動打了包票,穆笙歌這才點頭放人。
翌日清晨,唐遠和陶柒準時送走了老爹,兩人在開車去醫院的路上,接到了公司的電話。
來自總部,是唐禾德。
“唐遠,你和陶柒用最快的方式,趕緊給我回來一趟!”
唐遠和陶柒兩人互視,一眼明瞭,以唐家這位爸爸說話的態度來看,不可能是公司的運營問題啊,那樣的話……
唐遠試探性得問,“項目出問題了?”
“不是。”
“我就說嘛,項目各方面的設計還是挺完美的,預留的問題方案我也已經留給設計部了,爸你放寬心,公司交在我手裡肯定順利!”
“唐遠!別給我轉移話題!今天晚上有個重要會議,你必須準時到場,不準缺席!”
“爸!”唐遠的語氣極爲無奈,以前那些所謂的“重要會議”也是這樣三令五申的命令他去,最後還不是半路就被他給跑了,這次外出有事不去也成的吧!
於是他道,“爸,我這真的走不開,您就代表公司去會議裡轉轉,和你那些老熟人敘敘舊不也挺好的嘛,是吧!”
“叫你回來你就回來,哪來那麼多理由!我告訴你啊,以前你怎麼玩鬧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是這回你必須像模像樣地回來,否則你就別想再去找那個女人!”
緊接着,手機裡傳來嘟嘟的忙音。還真是親爹啊,竟然拿穆笙歌來說事,火氣也不減當年,唐遠氣得狠狠地咬牙。
“行,真行!真是我親爹!”
陶柒將車挺穩,“我們到了。”
正欲下車,唐遠開口道,“你怎麼不問問我接下來怎麼辦?”
對,他沒問,但是不問不代表他不懂。
陶柒把車門關回來,轉頭誠懇的看着唐遠,“你能權衡利弊做出正確的選擇,我還問什麼?況且,剛纔那一番,你已經做出選擇了不是嗎!”
語罷,唐遠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哥,原來最懂我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