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師姐”之後, 穆笙歌也拍過一些古裝,因此爬樹攀巖上山這種高危動作對她來說可算家常便飯,此次見到《如夢令》的佈景, 她表現得更是親切。
一個真正熱愛演戲的人, 不會計較條件有多苦, 也不會埋怨受了多少傷, 他們所能感知的, 是戲裡每一個文字,每一句話,以及每一個表情, 甚至有時候太過投入,磕了碰了都察覺不到。
唐遠一整個上午都是清閒的, 和他對戲的張文萱向來不起早, 因而有她參加的戲份都定在了下午, 真真是千金小姐的架子,老老少少都等她一個, 不過她這毛病倒是讓唐遠清閒了不少。乘涼的大傘,舒服的躺椅,旁邊有人端茶倒水,休息之餘還能哄哄孩子,簡直小資愜意, 因而唐遠看穆笙歌拍戲居然看了大半個上午。
和她搭戲的是兩位前輩, 雖然兩位戴的都是白色假髮套, 但從輩分上還是有所區別的。年長者飾演劉傲雪的神秘外公, 年輕的那位則爲劉傲雪的高冷師傅。三個人首次合作, 默契度卻非常高,一個場景最多不超過三條準過, 因而拍攝進程很快,女主他爹就快上場了。
休息時,穆笙歌問唐遠拿冰水解渴,唐遠果斷拒絕了。
“你身體狀況不行,不能碰涼。”
“阿西!”穆笙歌轉換太快,“你不說我都忘了!那個,瑩姐!瑩姐?我……”姨媽巾放哪了?
唐遠截斷了她的話,“難道你想讓整個片場的男同胞都知道?”
穆笙歌努努嘴,“我自己找找吧……”說着,她朝着自己的揹包摸去。
“放在小包裡面,牛津布的口袋。”唐遠當然知道,因爲他在出發前有幫她檢查過。穆笙歌按着唐遠的提醒果然準確的找到,然後立馬尋去衛生間了。
但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當她再次回到休息區時唐遠竟然不見了,只有小佟領着一臉嫌棄的穆陽在那玩小貓釣魚。
整個拍攝地好像忽然有些擁擠,人多了不說,竟然比剛纔還要喧鬧。小佟不停地衝她使眼色,叫她看右側的餐車大巴,穆陽的小嘴兒撅得老高,是那種見到討厭的人才有的表情。
穆陽討厭的人?在這荒涼清冷的山裡,穆笙歌所能想到的只有一個人。又或者是因爲,穆陽所討厭的,從頭到尾只有這一個人而已——張文萱。
“穆師姐!這裡!”小佟見穆笙歌不爲所動,於是大聲的喊她,隨即場地右側的人羣一陣騷動。
穆笙歌目不斜視,在衆多演職人員以及工作人員的注目下,面帶微笑且步伐穩重端莊地走向小佟和穆陽。她就是這樣,越是人前,越不會敗下陣來,這是她的高傲所在,也是她高高在上的尊嚴。
走近小佟,小佟忙用袖子掃了掃躺椅上的灰塵,扶了穆笙歌坐下。一旁的人羣中忽然有人熱絡的招呼,“笙歌,今天萱姐請客,你要不要過來吃點東西啊?這裡有你最愛吃的水果披薩誒!”
聲音是汪只惜的,穆笙歌呵呵一笑,果然還是汪汪汪知道疼人,記得她最愛的口味,還知道幫她找臺階。但是這次,她想在高處待着。
“大魚大肉吃多了不消化啊,我想來點清淡的有沒有啊?”
“我找找啊!”汪只惜的聲音經風傳來,有些縹緲,“這裡除了雞排就是雞腿、雞翅,最清淡的就是披薩,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穆笙歌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張文萱常去的那家雞排店和她本人也不知道具體什麼關係,照顧生意都照顧到劇組裡了,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穆笙歌想了想,朝汪只惜喊道,“那我就不吃了,最近腸胃不好恐怕無福消受萱姐的好意了!”
張文萱一直在餐車旁邊站着,聽見穆笙歌這話,竟然好脾氣的應了幾句,還叫她注意身體。
“多謝多謝!”穆笙歌翻了個身面相另一側,穆陽正黑着臉。“媽,你怎麼能因爲她撒謊呢?”
“她喜歡出風頭就叫她出,別人領情她樂意,我就別去湊熱鬧了。你呀,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操心,餓不餓,媽給你帶了你愛吃的芝士披薩,放在……昂……小佟你給他找吧,一起吃點東西。”
“你不吃?”小佟問。
穆笙歌搖頭,“我真心胃腸不好。”
小佟吐了舌頭,帶着穆陽兩個人貓進車裡覓食去了。這時,導演和幾個劇組工作人員過來一番噓寒問暖,臨走時還留了健胃消食片給她,穆笙歌扣了幾顆塞進嘴裡當午餐,繼續縮在躺椅裡閉目養神。
山間十月已入秋,野外雖然荒了點,但空氣好啊,風雖然涼了點,但陽光好啊。穆笙歌想着,腦子又開始迷糊起來。
半晌,身後傳來窸窣聲響,不緩不慢,由遠及近。穆笙歌眼皮昏沉,想睜卻又睜不開,茫然中感到一件衣服落在自己身上,原有的餘溫附在她的手臂上,瞬間暖至心底,可思緒卻是越來越不清晰,沒多一會兒,她就沉入了一片模糊的白色。
醒來時,穆笙歌臥倒在車裡,身上蓋着的是汪只惜那件特別定製的狐皮大襖,白色的絨毛,藏青色的布料,金絲線繡成的圖案,雍容華貴,氣質渾然天成。她輕撫那質地不凡的狐皮,心疼的不得了,汪只惜這貨也太不拿它當回事了,等這戲拍完,她定要拍下這件帶回家,就算不穿,掛在衣櫃裡也讓人舒服。
由於穆笙歌想得極爲出神,陶柒連敲了幾下車窗她纔有所反應。抖了抖精神,穆笙歌開門下車詢問。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穆陽呢?唐遠呢?瑩姐呢?小佟呢?”
陶柒呆呆的看着穆笙歌,大概是被她一連串的問題給問住了。穆笙歌哎呀了一聲,“穆陽呢?”
“他啊……跟着阿遠去裡邊了。”說着,陶柒的手指向旁邊古樸的古代建築羣。
穆笙歌望着門口紅棕色的大門揉了揉太陽穴,“我們怎麼到這來了?天氣不好改拍室內了?還是導演臨時決定戶外的戲改放後邊拍?”
陶柒搖頭,“不是的,導演說戶外太冷,白天再去,晚上拍室內的夜場。”
穆笙歌往車上一靠,繼續揉太陽穴,“那現在幾點了?”
“下午四點半。”
“四點半?”穆笙歌一陣膽寒,睡得着實久了點,莫不是健胃消食片變成安眠藥了吧?
猜測只能是猜測,穆笙歌雖然心裡不平,但面上還得雲淡風輕,她對着倒車鏡整了整自己的穿着打扮,問陶柒,“怎麼樣,我美嗎?”
陶柒眼中平靜,“你很漂亮。”
“我的妝沒花吧?頭髮沒亂吧?”
“沒有。”
穆笙歌這才挺胸擡頭、昂首闊步的走了進去,陶柒在其身後,臂彎裡掛着汪只惜那件價值不菲的大衣,畢恭畢敬的跟着。
庭院內寬敞至極,裝潢擺設頗爲風雅。穆笙歌三拐兩拐便尋到了唐遠的拍攝現場,俠客沐臨風和師妹方音剛從惡霸手裡救了一位年過古稀的說書人,眼下正在聽其講着朝廷的新鮮大事。
——師兄,這天下終究是要亂的。
——帝王削藩,這步棋走得過於着急了,性子倒不如之前穩妥淳厚。
——師兄你說什麼呢?誰穩妥淳厚?
——誰誰誰!你這個丫頭,成天賴着我,有家不回,都要跑成野孩子了,你說你這瘋瘋癲癲的樣子,以後哪個青年才俊誰敢娶你?
——師兄~你又拿阿音開玩笑了!
穆笙歌被這一聲發嗲的叫法搞得渾身不自在,她忙抱住肩膀,用求救一般的眼神望向一旁看戲看得正歡的汪只惜。汪只惜拖着一條大粗腿,笨拙地走過來。
穆笙歌定睛一看,他寬大的外袍里正裹着她家的小孩兒。一大一小兩個人行的吃力,穆笙歌搖搖頭,趕去和他們會和。這一趕,便趕在了攝像機身後。
“穆陽!”穆笙歌將孩子拽過來抱着,“你又粘着惜哥哥了?”
“惜哥哥長得好看,我很喜歡啊!”
穆笙歌再次上下打量了汪只惜,“嗯,確實長得美,我也很喜歡。”
汪只惜羞澀一笑,笑得穆笙歌一個錯愕。“嘿!奇了怪了!我真的在你身上看到白夜初的影子了呢?”
汪只惜跟着打哈哈,“我在山上集日月之精華,很快就能修煉成他了!”
三個人不約而同笑做一團,付瑩和小佟迎面走來。
“瑩姐我跟你說,這小子要成精啦!哇哈哈哈~”
“哇~哈~哈~”付瑩自學穆笙歌的笑法,將小佟也逗得噗嗤一聲。
“好啦,說點正經事。”
汪只惜和穆笙歌立馬收住情緒,聽付瑩以及上級的安排。因爲此前兩人合作默契,被一衆網友大讚CP感超強,所以兩方決定讓他們玩直播,“秀恩愛”。
直播是工作需要,穆笙歌瞥了一眼正和美女師妹對戲的唐遠,一口應下來。隨即,她和汪只惜兩個人就找了個風景宜人的小院,演起熒幕最佳情侶的戲碼。
秀恩愛二人團剛走,導演就喊卡,副導演在一旁連連感嘆,“動作表情都到位,眼神兒怎麼不在服務區啊?”
衆人跟着唐遠的視線尋找,最後也只是納悶他爲什麼盯着一座破舊的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