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遠被穆笙歌的熱情衝昏了頭, 不說話,無動作,就那麼愣愣的看着她。
穆笙歌擡眼與他對視, 烏黑髮亮的瞳孔裡滿是得意。
“怎樣, 要不要繼續?”她狀似詢問, 卻仍舊不肯停手, 撫着他的臉, 一下又一下。
下方的人抿緊嘴脣,像是入定了一般,一動不動, 也不吭聲。
穆笙歌不急不躁,依舊壞笑, “那我換一個問題來問, 嗯……你想不想要?”
這個問題於唐遠而言依舊不瘟不火。
穆笙歌忽然有點頹敗, “你都不配合一下的嗎?你這樣我很尷尬的好不好?”
她不自然的表情框在臉上,唐遠終於笑了。他抱着穆笙歌猛然坐起, 穆笙歌嚇得驚呼。
唐遠卻更加笑意盈盈,“怎麼,就這麼小的膽量?”
激將法。
穆笙歌心中明瞭,剛纔那副樣子,都是裝的, 當時便覺得既有趣又心軟, 於是再次吻了上去, 兩人慢慢糾纏在一起。
時光與多年前漸漸重疊在一起, 兩顆心也漸漸重疊在一起, 彷彿那些傷害和離開只是他們做的一場夢,夢醒了, 現實裡依舊美滿。
“笙歌,我喜歡你,我愛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唐遠,我……也愛你。”
人生最得意的莫過於,你愛的人同時也在愛你,又或者說,愛你的那個正巧也被你愛着。
而唐遠同穆笙歌,兩個靈魂的契合,就是上天一如既往的得意之作。
翌日早起,天公不作美,竟然飄起雨來。穆笙歌晨起時感覺腰背痠痛,這會正在照着鏡子給自己的臉敷面膜,穆陽像只寵物一樣趴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有些望眼欲穿。
“笙歌,我現在去打掃一下老爹的房間,你儘量快點。”唐遠拿着吸塵器和抹布,在穆笙歌一旁走過。
穆陽回頭看了親媽一眼,“您老出個門,簡直堪比老佛爺,我真是想不通,怎麼會有這麼多粉啊末啊的往臉上塗?”
穆笙歌誒了一聲,“兒子你不懂,穿衣打扮也是一種禮儀,等你長大了,會像你爸一樣矯情,對待自己簡直嚴格的要命。”
得了,唐遠這是躺着也中槍。
“好吧,那我估計我將來也會有一個跟你差不多的老婆。”
“這個怎麼說?”
“說不出來,這是直覺。”
穆笙歌不得不正視一下自己的孩子了,他還這麼小,就已經知道用“直覺”來解釋他目前答不出來的問題。穆笙歌抹了一把柔膚水,探尋的目光投降不遠處的穆陽。
她已經不止一次的懷疑,孩子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按道理講,她的低智商、低情商和唐遠的高智商、高情商綜合在一起所生下的孩子,各項指標應該是介於他們兩者之間的,但據她近來觀察發展,穆陽的智商和情商比她預期的高出兩倍不止。
難道說,唐遠遠比現在這個小鬼還厲害?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這行爲算不算騙婚啊?不對不對,明明是她自己沒搞清楚狀況啊!
穆笙歌不大靈光的腦子竟然又短路了一回。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標準衡量一個人,卻忘了自己的標準到底在哪個水平線上。
糾結了有一會,她的妝才化完,平整的眉形展現出一副清淡雅緻的面容,看起來着實讓人舒心。
穆陽見穆笙歌開始收拾東西,心知他最漫長的等待就快結束了。他將自己的小板凳放回原本位置,蹦蹦噠噠的跑去穿衣服。可是當他穿戴整齊的站在穆笙歌面前時,穆笙歌正扯着自己的皮卡丘連帽衫,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你在這幹嘛呢?”唐遠的聲音從穆陽身後傳來,順帶揉了揉兒子的小短髮。
“吶,女人果然是最麻煩的生物。”穆陽說。
話音剛落,穆笙歌就興奮地大呼“還真是壓箱底!”
她衝父子二人揮舞着手裡的白色運動鞋,臉上綻放出少女一般的笑容。
打的去醫院的路上,雨漸漸停了。穆笙歌的車被付瑩提了回來,眼下正在醫院停車場侯着他們的大駕。互相通過電話後,穆笙歌一行人來到了病房。
“呦!我居然有這麼多家屬啊!”穆千里對上穆笙歌的臉,忽然驚歎。
穆笙歌笑了幾聲上前去,開始削蘋果。“得了吧,您老就是個闌尾炎手術,別跟我玩失憶。要說裝起失憶來,我比您厲害!”
“你這丫頭!”穆老爹含笑罵道,“真是腦子缺根弦,還不趕緊給我重新介紹一下!”
穆陽首先反應過來穆老爹的用意,趕忙把唐遠往穆笙歌身旁一推,正兒八經道,“外公,我親媽我就不介紹了,這位瀟灑倜儻、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男人,的的確確是我親爸!比真金白銀還純呢!”
穆笙歌嘻嘻哈哈附和道,“對,這是我家男人。”
唐遠也跟着裝模作樣,“岳父大人您好,我叫唐遠,是笙歌家男人,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好好好!指教指教!”穆千里笑得合不攏嘴,就連穆笙歌遞過來的蘋果也不急着吃。
休整了近兩個小時,一行人才收了東西浩浩蕩蕩地往家走。路上,穆陽爲哄穆千里開心,主動秀畫冊。
畫冊裡所畫的圖片,都是近一個星期內完成的,也是穆陽爲了這一天,專門準備的驚喜。穆千里見他神情認真,原本有些暈車的臉被拋之腦後。
“喲,我的小寶貝兒居然這麼厲害,把我的大寶貝兒畫的如此美若天仙!”
穆笙歌一聽,也忽然來了精神,“爸,你的意思是現實的我沒有畫裡的我漂亮?”
這就是老爹夸人的節奏,總能讓人有點想不開。
“有這意思,但也不全是。其實我就是覺得你安安靜靜的時候更像一個美女子。”
穆笙歌眯着眼睛,“安安靜靜?這意思是嫌我聒噪?”
“別介,這我可不敢!我就是想誇你。不說話的時候特淑女。”
“哦?”穆笙歌的眼睛就快眯成一條縫,“那我說話的時候呢?是不是有點潑婦的特質?”
“誒麼……”穆千里忽然扶額,“閨女我肚子疼……”
“繼續演,好心提醒您老一句,捂錯地方了。”
此話一出,穆千里才忽然反應過來,他連忙將手轉移到肚子上,脫口道,“誒麼!我頭疼!”
衆人一陣大笑,歡快笑聲中,唐遠將車穩穩的剎住,目的地這就到了。
一進門,穆千里頗爲驚訝,“哇靠!閨女你請保姆了?咱們家是典型的髒亂差,人家能打掃得這麼幹淨,說明她很有業界良心啊,你可要給人家加錢啊!你看看,咱家玄關的燈終於好使了!”
前幾句聽起來頗爲玩笑,穆笙歌還在老爹身後偷偷捂嘴。但是最後一句,卻忽然提醒了穆笙歌。早在穆千里住院前,玄關的燈就莫名燒壞了,無奈老爹恐高,所以一直都沒想着換,後來她自己又出了一系列的新聞,自然也顧不上這些。
順帶着,就連替老爹、替她更換新門燈的唐遠,也被她大條的神經給虛化了。唯有這一刻,老爹一語中的,讓她忽然生出一絲感激來。
原來家裡有個男人,是這樣美好的事。穆笙歌站在房門口單純的想。
唐遠攙着穆千里率先進屋了,穆陽換好拖鞋,見穆笙歌一臉春光的笑,以爲她又在得意於老爹的誇獎,就連穆陽喊了她兩聲,她都沒有反應。穆陽頗爲無奈,他輕手輕腳地搬來一把足夠高的椅子立在穆笙歌面前,又伸出手去戳了戳她笑臉兩側小酒窩,然後跳下椅子趕緊跑開了。
穆笙歌一驚,癡傻狀立馬就醒了,但她只是依稀感覺,自己哪裡痛了一下,而穆陽的影子,也已經迅速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誒喲我去!”
穆笙歌忽然覺得腹腔中串動着一股熱流,異樣的感覺從腳底心升起來。她還來不及蹬掉鞋子,人已經衝到了衛生間的馬桶上。
“阿西!我姨媽……”
狼嚎一般痛苦的叫聲傳遍了整座屋子,唐遠撇下爺孫二人聞聲而來。衛生間的門虛掩着,但他還是輕輕敲了幾聲,得到穆笙歌的迴應後,他才推門而入。
此時,穆笙歌正蹲在儲藏櫃旁掏着什麼東西。
“誒?明明放在這裡的啊?跑哪兒去了?怎麼不見了?”
唐遠怕她把自己塞進櫃子裡去找,忙拽住她的連帽衫,將她拎了出來。
“東西是我收拾的,你要找什麼告訴我,我知道放在哪。”唐遠捋着穆笙歌額間的碎髮,又替她擦了擦汗。
穆笙歌卻忽然抗拒地甩開他的手,“我要姨媽巾,等下你送來臥室吧。”語罷,擡腿欲離開。
“笙歌,”唐遠攔住她的去路,關切得問,“要不要喝點熱水?”
喝熱水?穆笙歌一聽便覺得自己口乾舌燥,於是輕道一聲好,頭也不擡的跑開了。路過穆千里住的房間時,她瞥了一眼正在玩笑的爺孫兩人,不多駐足。
唐遠拿了東西去找穆笙歌時,她已經換了一身舒適的家居服,正半臥在被子裡看電視劇。殘妝猶存,眼眶微紅,似有哭過的痕跡,唐遠又不敢確定,或許只是困得打哈欠而已。
拋開這些念頭不想,唐遠把熱水遞給穆笙歌,又將一整包ABC放在她的牀頭櫃上,既而坐在一旁看着她慢吞吞的喝水。
“你怎麼還在這?”穆笙歌把水喝得都快涼了,才猛然發現牀邊竟然還有個人。
“我在等你吩咐。”說着,唐遠的目光掃了一眼穆笙歌雙手緊握的玻璃杯,“怎麼覺得你好像很緊張?你看,臉色都白了。”
穆笙歌這才從屏幕中看清自己的臉,眉頭微蹙,面露倦容,且面色一片慘白,有種病中嬌弱的狀態。雖然平常月份時也是這般模樣,但她總覺得這次形狀尤爲嚴重,因而腹部隱隱作痛的趨勢好似正在擴散開去。
“這個……”穆笙歌猶欲狡辯,“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啊,女人都這樣!”
唐遠定定地看向她深不見底的眼底,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他依稀記得,穆笙歌以前,並不痛經。儘管心生疑惑,他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容,“這麼說來,考驗我的時候到了!”